第973章 再见故人
    雅青璃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妖力与血腥味涌入鼻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或许是因为对方相对弱小的表现，而有点轻视这小子了。
    本以为是一场十拿九稳、轻松写意的碾压，没想到还会被暂时拖住，甚至需要她稍微认真一点。
    在她的预想中，本应是以绝对碾压之势，三招两式之间，就直接拿下方羽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的。
    当然，现在，也只是多费些手脚，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狮兔搏击，亦用全力，她不会再给任何机会。
    “不。”
    没想到这时，身体还在疯狂再生、模样恐怖如同拼接怪物的方羽，反而猛地抬起那刚刚重塑出半个骨架的手臂，用相对完好的右手手背，随意地一擦嘴角不断渗出的蓝色血迹。
    伴随着他这个动作，他身侧那些疯狂蠕动的血肉触手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或刺激，突然再次加速，疯狂地扭动、增殖！
    那残损的半侧身子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急速填充回饱满的血肉，覆盖上新的、更加厚重的枯木状骨甲，甚至连之前残缺的半只手臂，都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作响，顺势生长回归，五指猛地攥紧，发出空气被捏爆的轻微声响。
    方羽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浓烈的白汽和血腥味，他活动了一下新长出来的、还有些许粘稠液体滴落的手臂，目光却自始至终都直勾勾地、毫无畏惧地死死盯着前方的雅青璃。那眼神中，燃烧的不是将死之人的绝望，而是近乎疯狂的兴奋与战意！
    “是我，有点高看你了。”
    嘭！！！！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背后的肩胛骨处猛地剧烈凸起、撕裂开来，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撕裂声和骨骼生长声，四条完全由狰狞白骨覆盖、关节处生出尖锐骨刺、形态略显粗糙却充满力量感的全新手臂，猛地爆长而出！
    这四条新生的手臂，配合着他原本恢复的两只手臂，整整六条手臂的恐怖形态，久违地再一次展露而出！
    六只手掌同时握拳，骨节爆响，妖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般缠绕其上，将他衬托得如同从地狱最深爬出的多臂修罗，比世间任何已知的妖魔还要显得狰狞可怖！
    强！
    无可否认的强！
    雅青璃的强大，是方羽迄今为止遇到的对手中，最为顶尖的层次。
    那深不见底的血量，那磅礴浩瀚的战力，那精妙绝伦的战技，都给方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几乎要令人窒息。
    但即使如此，在真正交手、甚至被打爆半边身体后，他依旧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是有点高看雅青璃了。
    没错，就是高看。
    方羽本以为，作为愚地府之主，拥有十万血级别的恐怖存在，雅青璃的实力，会强大到天崩地裂、毁城灭池般的绝对恐怖程度，是一击之下就能把自己引以为傲的肉身连同灵魂都轰击成最基础的粒子，让自己毫无反手之力、只能引颈就戮的那种绝望差距。
    但事实是，并非如此。
    雅青璃的实力固然强大无比，妖力质量远超自己，战斗经验丰富老辣，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和创伤，但事实上，她造成的具体伤害，单次攻击的威力，都远远没有自己最初想象的那么不可抵御、那么绝对致命。
    那一击打掉三万多血的恐怖伤害，确实给方羽吓了一跳，心脏都几乎骤停。
    可真正适应了那攻击的节奏和威力后，方羽凭借自身超高的血量上限和变态的恢复能力，发现了一个事实：哪怕是一击三万多血，以自己目前庞大的生命值，都可以硬生生抗住十几下而不至于立刻毙命！
    再凭借着自己高度妖化后所带来的疯狂回血能力，以及各种底牌，意味着……这场战斗，并非是完全的绝望，并非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或纠缠之力！
    只要不是被一击彻底秒杀，打空所有血量，方羽就有信心，能与其周旋，能战斗下去！甚至，找到反击的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自己属性点够不够支撑得住，在如此高强度妖化状态下的疯狂消耗而已。
    这是一场消耗战，看谁先力竭！
    十万血的顶尖强者，我居然也能勉强抵御得了？
    说实话，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方羽自己内心都感到有些荒谬和不自信了。
    要知道不久之前，他和那个四万血左右的护信长老厮杀，是半斤八两、拼尽全力才险胜一招的程度。怎么换了个血量显示超过十万的怪物级府主，结果却好像……也能扛得住了？
    虚。
    第一时间，方羽的心中就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雅青璃那十万血的血量，给他的感觉，有些虚浮不堪。
    仿佛并非完全靠自身扎实修炼而来，而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强行提升或者迭加而成？蕴含的力量并非那么凝练扎实？
    要不就是……雅青璃的真实实力，其实只是比护信长老更强上一个大的档次，但并未达到那种绝对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的程度？血量虽高，但综合战力并未产生指数级的爆炸增长？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不是被一击必杀，方羽那原本因实力差距而有些动摇的信心，再次坚定起来，甚至是燃烧起来！
    他有信心，与眼前这位恐怖的府主，决死一战！
    这可能是他来京城之后，所面临的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战，但也可能是最能激发他潜力的一战！
    “来！”
    方羽发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咆哮，将手臂上延伸出的骨刃缓缓缩回体内，转而将体内那柄融合已久的妖剑血涸的力量，彻底催化、激发！
    一股更加暴戾、锋锐、嗜血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开来，他的战意顿时如同被浇了热油的烈火，疯狂增涨暴涨！
    他的眼眸中，原本的人类瞳孔彻底消失，闪烁着的是最纯粹、最原始的猩红光芒，这一刻他的形象，已经完全超越了寻常妖魔的范畴，更像是一种为战而生的古老凶物。
    六条肌肉虬结、覆盖骨甲的手臂齐齐握紧，空气在拳心被捏爆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方羽的战意疯涨至极致，锁定了前方的雅青璃。
    他深知，想要和雅青璃那样的怪物死斗到底，并且争取那一线胜机，必须依赖开树、重复、乃至回溯等压箱底的底牌齐出，才有可能战而胜之，或者……搏得一个两败俱伤的机会！
    而面对方羽这堪称狂妄的挑衅和急剧变化的气势，雅青璃反倒是彻底冷静了下来，之前那一丝惊讶消失无踪。
    她的双目锐利如鹰隼，死死地盯着方羽新生长出来的那四条诡异手臂，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对手的能力。
    “不是以剑法而战，之前的战斗显示他剑法不俗，但此刻却选择以拳脚对敌。”
    “但这家伙的拳脚功夫，其实并不算顶尖精妙，只是势大力沉……之前几次三番的，他都试图用手掌贴近我的身体，似乎别有目的，若非我灵觉敏锐，有所防范，及时以气劲隔开，恐怕已被其得手……”
    “那手掌接触，或许就是他某种诡异能力的发动条件？”
    雅青璃心思电转，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她，立刻做出了应对。她的手掌之上，缓缓凝聚出一团高度压缩、凝练、几乎化为实质的深青色之气。
    这团气，如同手套般紧密包裹着她的手掌，散发出危险的能量波动。这使得她可以隔空和方羽交手，也就是手掌和手掌尚未直接接触，就能通过外放的凝实气劲直接与方羽的肢体进行对碰，从而有效避免许多可能需要直接接触才能生效的诡异功法或诅咒招式。
    即使在深度妖化之下，理智逐渐被兽性侵蚀，雅青璃的大脑依旧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某种秘法，保持着清醒的理智和冷静的判断。
    不如说，越是妖化，她的感官就越是敏锐，思维在某些方面就越是清晰透彻，仿佛濒死之人回光返照般，进入了一种极其特殊的战斗状态，保持着最后的、也是最有效率的清醒。
    “看来你与人皮，已然彻底融为一体，难分彼此。这就是你的妖魔本源能力吗？诡异的再生，多肢的形态……但……到此为止了。你的能力，我已看破。”
    轰！！！
    话音未落，雅青璃身上那原本就极其浓郁的妖气再次毫无保留地爆发！她身上开始疯狂地长出更多、更厚、闪烁着金属幽光的妖化鳞片，关节处刺出尖锐的骨刺，体型也隐隐膨胀了一圈，竟是在现在已经是全盛妖化的基础上，继续深化妖化程度！
    这根本就是疯子般的行径！进一步妖化意味着更接近失去理智、彻底沦为怪物的边缘，带来的力量提升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恐怖至极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立刻再次攀升，死死地锁定到方羽身上，几乎要将他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可面对如此不断攀升的高压，方羽亦丝毫没有示弱，体内妖力同样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与那股压力疯狂对抗！
    两者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要溅射出无形的火。两股无形的、却磅礴浩大的气势威压轰然碰撞在一起，激发呈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如同两道对冲的巨浪，猛然向四周剧烈荡开！
    强者对碰，还未实际交手，光是这气劲与意志的隔空对撞，就已经爆发出如此惊人的精神与能量动荡！地面细小的碎石被无形力场碾为齑粉，远处的断壁残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就在这两人气势积蓄到顶点，即将再次动手，展开更为残酷血腥的近身搏杀之际——
    一道平静得诡异、如同古井深潭之水、不起丝毫波澜的声音，忽然毫无征兆地从极高远的天穹之上传来，清晰地传入下方剑拔弩张的两人耳中。
    “开树。”
    什么？！！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宣告，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方羽的耳边，令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因为那声音，根本不是出自他之口，而是自九天之上浩荡传来，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云层，直抵心神！
    开……树？？
    这两个字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独有的能力……可此刻，竟从另一个存在口中道出？
    是谁？究竟……是谁？
    更令他心神剧震的是——
    这个声音……
    为何……为何会如此熟悉？！
    仿佛刻入骨髓的回音，掀翻了他沉寂多时的记忆之海。方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抬头，望向高空——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而在那静雅的光晕中央，一道身影临虚而立。
    他背对着清澈月光，面目模糊不清，唯有周身流转着一种睥睨天下、俯瞰众生的极致气场，宛如至高无上的王者，仅仅静立，便压得四方天地寂然无声。
    而就在方羽视线触及那身影的瞬间——
    对方似乎心有所感，姿态微不可察地变换了一刹。
    逆光之中，方羽分明看不清他的容貌，却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身影唇角似乎轻轻一扬。
    一抹极淡，却极具穿透力的……笑意。
    无需看清，就能感知其神态流转——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如潮水般冲击着方羽的认知。
    真的……难道真的是他？！！
    无数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疯狂闪现，方羽心绪翻腾，激动与惊疑交织，几乎难以自持。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难以分辨虚实之际——
    前方猛地爆发出雅青璃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只见她双眼暴突，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身体，像是正承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怖痛苦，整个人剧烈地痉挛起来。
    咕噜！咕噜噜！！
    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从她体内传出，仿佛有无数活物正疯狂地窜动、啃噬、膨胀！
    她原本覆盖着妖化鳞片的体表，竟在眨眼间接连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包块！这些凸起此起彼伏，疯狂窜动，顷刻间就将她彻底覆盖，使她看上去如同一个被无数诡异虫卵寄生、即将爆裂的人形巢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