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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奉化口音:我在睡觉
    1943年1月2日,山城,长江南岸。
    黄山別墅座落於半山腰,被一片褪去苍翠外衣的松林所环抱著。从远处看,整片建筑群像一副精心构图的水墨画,白墙黑瓦与山色融为了一体。
    但只有真正走进它的人才能感受到,这座造价不菲的別墅里,究竟瀰漫著怎样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娘希匹!共匪狡诈,竟趁国军与日寇血战之际,窃取地盘,实为民族罪人!”
    “娘希匹,八路军名为抗日,实则借抗战之名行割据之实,破坏统一!”
    “娘希匹,此等鼠窃狗偷之辈,必遭天谴!”
    云岫楼三楼的阁楼,是光头独处解闷时的精神避风港。每当心中鬱结难解,他就会登楼远眺。那起伏的山峦,总能將心中的烦闷一点点熨平。
    可今时不同往日。
    光头焦躁地在阁楼內来回踱步,松木地板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不管他如何调整,心中的愤懣却始终在增长,就连往日最解忧的景致也失去了效果。
    一阵骂娘后,他猛地灌下一杯白开水。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管,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无他,只因边区前几天的总动员宣言,以及八路军彻底收回察哈尔的战报,此时此刻全都成为了其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就在光头准备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化內心的苦闷与悲愤为创作的动力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的台阶处传来。
    能在午休这个点来黄山別墅的人,除了家人就是那几个忠实的下属。
    无论是谁,肯定都是有要事相商。
    见状,光头果断回到了二楼起居室。他抹了把脸,並且系好睡袍腰带,將方才的颓唐尽数收敛。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后,光头並没有在第一时间让门外的人进来,而是摆足了架势回了一句:“旺仔水饺!”
    很显然,这方言味十足的奉化口音让门外的人愣了一瞬。
    但很快,为首之人便再次敲门,指节与木料相撞的闷响里,分明还掺著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达令,是我,快开门吧。今日子文、敬之、辞修、雨农等人特来拜访,若再耽搁,怕是要误了茶敘的时辰。”
    闻言,光头原本扶著起居室沙发的手猛然攥紧,脸上装出来的淡定也如潮水般退去。
    门外的阵容,那可是果脯的栋樑,是党、政、军、特的四界高层代表。如此阵仗登门来访,怕不是国內外又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不过考虑到自家小舅子最近正在筹划的大事,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紧接著便高声吩咐道:
    “诸君请入內一敘,清茶几盏,点心数碟,正可共商国事。”
    见达令应允,人间之屑朝身后的眾人莞尔一笑,优雅地侧身让出通道,並且抬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隨著女主人的引路,来访的十几名要员们鱼贯而入。原本宽敞的起居室,竟因这些大人物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拥挤。
    眼瞅突然多了一车麵包人,光头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展露从容笑意。
    “仓促之间未整衣冠,倒叫诸位见笑了。今日群贤毕至,为之何事啊?”
    虽然没想到自家领导竟略去了客套的环节,如此直接地开门见山,但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金融专家仍镇定起身。
    他圆框眼镜后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同僚,嘴角噙著胜券在握的笑意:
    “诸位,岂容我先拋砖引玉,为大家开启本次会议的议题。”
    “近来,我日夜与高斯、西摩两位先生周旋,磋商新约事宜。幸赖领导运筹帷幄,经多方斡旋,条款有望於本月中旬正式签署画押。”
    “此乃我方自1937年以来,最堪告慰之捷报。过去之耻,今日终得洗雪,实为民族復兴之重要里程碑。”
    金融专家所提到的要事,其核心內容说白了就是重新確定三方的平等关係,將带清留下来的烂摊子跟现在的民国撇清干係。
    这对共軛父子之所以愿意让步,究其根本,无非就是指望果脯拖住南方各省的本子陆军,更盼望远征军助其稳住东南亚的局势。
    顺便,再给tg卖个好。
    如果不考虑条约的局限性和执行进度,那它的確可以算是近代百年屈辱外交的阶段性胜利。但严格意义上的废除,还得等到人民当家做主。
    “竟有此等美事!琴斋,此番你当记首功!”
    此话一出,满座譁然。
    知情的几位要员相视而笑,不知情的也赶忙附和著鼓起掌来。尤其是光头,他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眼角的纹路甚至都堆出了褶子。
    若不是顾及身份,只怕他此刻已经要去军校门口放上几响礼炮,再在大门口献舞一曲。
    “自1842年以来,百年枷锁,今日终得一朝解除。此乃先生遗训之实现,亦证明唯有服从中央、坚持抗战,方能贏得国际尊重!”
    “此约標誌民国已躋身四强之列,国际地位空前提升!若非我等坚持废约运动,英美岂能轻易让步?”
    一阵自夸过后,光头將目光投向了角落的沈速记员。
    在这个没有录音设备,会议过程全靠纸笔记录的年代。这位能在一分钟的时间內记录两百多字、字跡工整如印刷体的速记员,確实是不可或缺的珍宝。
    “安娜小姐,接下来的內容很重要,你需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见那支派克钢笔始终与自己话音同步起落,他喉结微动清了清嗓,语调陡然转为沉肃:
    “新约虽签,然抗战尚未胜利,匪军仍图割据。诸君须牢记,攘外必先安內!今日之成就,正因我等先肃清內乱、整肃纲纪!”
    “好啦,准备宣传工作吧。”
    “前些日子,绝境战狐那套蛊惑人心的广播,害得我们在舆论战场上节节败退。”
    “如今这天大的好消息,必须给我铺天盖地地宣传出去。要让全国军民都知道,只有跟著果脯走,民国才有出路!”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光头的命令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整个起居室內,一时之间竟无一人敢率先应声。
    在座的要员们或是低头盯著,或假装翻阅文件。
    只有安娜女士的钢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像蚕食桑叶般细碎而持续,在这片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见状,光头隱约意识到了什么。他用颤抖的手拿起来一条毛巾,擦了擦额头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看来,看来匪军又在华北战场上取得了一场胜利。不过没关係,只要最新一期的《扫荡报》和《中央日报》发出去,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国际地位大於国內变动,优势仍在我。”
    自家委座的经典语录,使得起居室內的要员们频频眼神交流。
    最终作战厅厅长的郭將军、侍从室高级参谋韩將军,以及圣地铁壁熊秘书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以接力的方式说出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光头那张脸啊,眼看著就从铁青变成了惨白,活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连那鋥亮的脑门都泛起了死灰。
    “校长,匪军他,他们已经先一步刊登了报纸,其內容甚至比我们的新条约还要震撼人心。”
    我们无从得知这三位是以何种心情说出了情报,也无从得知安娜女士是如何忍住不笑,並且还能保质保量地完成记录工作。
    但当“中国同志的援助我方履行条约”这句话被清晰复述后,光头整个人都进入了暴怒的状態。
    他突然暴起,撞翻了红木茶几。
    青瓷盖碗砸在大理石地面上,飞溅的碎瓷片像极了此刻崩溃的某种体面。
    “娘希匹!sdl无能,丧权辱国!”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那可是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啊?九个法国的面积说给就给,到底谁才是法国人!”
    一通发泄后,光头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座的要员们。
    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党国栋樑,此刻竟像考场作弊被抓的学生般目光游移。
    回想到刚刚的命令还无人响应,他抓起北边报纸的抄录版,狠狠地砸向自己的正前方。
    “那是个命令!刊登报纸是一个命令!你们怎么能无视我的命令?”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甚至连军统也在装死人!你们这些人都是不忠不义的懦夫!”
    “气死偶嘞!”
    为了平息自家领导的怒火,身为小舅子的金融专家硬著头皮向前迈了半步。他深吸一口气,顺著对方的话辙小心翼翼道:
    “以卑职浅见,此局之困实因北边颓势日显。此乃非战之罪,实为天时地利未协也”
    “史达林格勒前线屡屡失利,均在於前敌指挥不力。sdl一再斥令第62、64集团军强攻保卢斯。但他们却进一步退两步,畏缩不前。”
    “而罗科索夫斯基坐镇指挥,亦对他们无可奈何。这位北边的三驾马车,不过是自吹自擂的形容词。”
    “如果不是他们,我方岂会让那匪军夺取了先机。”
    有时候啊,黄浦江之狼的怒火就像即將决堤的洪水。只需有人巧妙疏导,那股汹涌之势便能化险为夷。
    果不其然,当金融专家巧妙地拋出“天时地利未协”这般体面的託词时,原本剑拔弩张的议事厅內,紧绷的氛围立时缓和下来。
    在座的诸公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著眼神,在这官场浮沉中,能將责任推諉得如此不著痕跡,倒也称得上是一门登峰造极的处世哲学。
    眼瞅著有人递了台阶,奉化人立马就坡下驴。
    “琴斋啊,你不可以这样隨便谈论一位战功赫然的指挥官。”
    “刚刚的对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那可是会影响到我们和盟友的关係。”
    光头这句话也就是打个圆场,毕竟在他看来,在座各位都是果脯的栋樑骨干,又有谁会泄露会议內容呢。
    待心情舒缓后,他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集中注意力。
    “好了,接下来诸位的要务有二。我们既要压住八路军那套蛊惑人心的宣传把戏,还要强化我党正统敘事的传播力度。”
    “现就具体实施方案,请各位发表意见。”
    ······
    当天夜晚,武器实验研究局,局长办公室。
    “局长,目前cxp-1001工程一切顺利。根据当前进度,气动性能测试组將於明日启动进气道效率及飞行包线边界测试。”
    “结构强度测试组那边,也完成动態压力载荷与疲劳寿命测试的准备工作。“
    “如果一切都按照原计划稳步推进的话,原型机今年五月份便可以正式进入试飞阶段。”
    “届时,自有法国的盟友和北边专家组都会来人观摩。想必这款全新理念的战斗机,一定会给他们带来不少惊喜。”
    话毕,一脸疲惫的黄河接过匯报文件。他细细核对了所有数据,最后才在文件的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自家局长一副透支过度的样子,科室主任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局长,咱们的技术已经领先盟友数年了。就算局里停滯不前,他们也得追上好一段时间,你为什么总是如此急迫呢?”
    眾所周知,黄某人是一个对记录很有执念的科学家。
    他之所以急於研製出跨时代的喷气式战斗力,主要是怕德三抢走了全球首战的记录。
    没办法,bf109、fw190和ta152都能提前,谁又能保证me262的首次登场时间还是44年7月呢。要是被迈耶抢了第一,他岂不是要被后世人调侃几十年。
    “科技强则国强,装备精则军精。”
    “在活塞式战斗机这一领域,我们的確保持著技术优势。但喷气式战机,各大主要参战国均在同一起跑点。”
    “如果我们能抢先实现喷气式战机的实战部署,那不仅能改写空战规则,更能向世界证明东大的航空工业,永远是歷史的开创者。”
    话毕,黄河仔细地將文件分类归档,锁进厚重的保险柜中。在与科室主任一同走出办公室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补充道:
    “从今天起,战略轰炸机项目的进度报告同样要在每晚八点前提交。”
    “丑国人催得紧,空三师的装备更新不能再拖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