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苏终于平生第一次正面领教到了悟境战力。
    他终于真实感知到了悟境跟窥天的差距。
    凭他眼前的战力，无论何种窥天，他都不惧，哪怕是万年前的遗种，今日的千灵圣女，到达窥天之后，他也可以以一式离人泪，撕破她的防护。
    然而，悟境与窥天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真元与真气，是有质的区别。
    郑天言这一击，用的是真元。
    他以全力抗击这一击，看似有效实施了阻截，在烟雨江南地，让来袭巨指裂纹遍布，让郑天言也自动容。
    但是，这一次阻截，却让他的血塔几近崩溃。
    他修的是回春秘术，最擅长自我疗伤，他还融合了千灵圣女的“木规则之”，这种神奇的规则之力，可以让人在战场中断臂重生，伤势瞬间尽愈，然而，拥有如此多治伤之法的林小苏，也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恢复内伤。
    只因为这伤，不是寻常的伤，是真元之伤！
    真元，跟真气有着本质的不同，相对应的是：真元形成的伤势，远比真气或者刀剑形成的伤势严重得多。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春江之上，春意盎然。
    一张鬼面之上，目光温柔。
    风姬轻轻吐口气：“好了？”
    “差不多了！”林小苏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有一个很惊奇的大发现。”
    “什么？”风姬心头猛然一跳，难道说郑天言还跟着？
    可为什么你还笑？
    林小苏道：“师姐，你大腿上有肉了。”
    风姬眼睛睁得有点大：“这就是你说的‘大发现’？”
    “嗯，以前你大腿上没肉的，现在真有，挺丰满的……”
    风姬大腿一弹，林小苏被她直接弹起，风姬白他一眼：“刚刚还半只脚踏上奈何桥，现在就开始风言风语，我似乎得承认，受伤垂死的师弟，才是比较乖的师弟。”
    “不至于吧？我一直挺乖的。”
    “你一直都不乖！”风姬道：“你留在我印象中的观感从来都不是乖，而是精明与算计！但是师弟，我突然觉得你今天有些失算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失算了。”
    “你的意思是……郑天言的出现，跳出了我们的预判，我们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场危机？”
    “不是吗？当时杀了这两个长老之后，我们其实应该能预感到郑天言的亲身前来。”风姬道：“好吧……这责任在我！”
    她跟他这一见，心中激荡难言，似乎丧失了正常的江湖警觉，竟然在天颜宫长老尸体面前谈天说地，根本没有后续的预见性。
    他没什么江湖经验其实可以理解，自己没有江湖经验就太不应该了。
    可自己以前是有江湖经验的，今天为什么就犯了这低级错误呢？是因为对他的算计与精明太过放心，还是自己跟他相见，大脑有些迷糊？
    林小苏淡淡一笑：“这两位长老，你我各杀了一位，你杀的这位，没来得及捏碎传讯符，而死在我手下的那位，临死前，我看得很清楚，捏碎了传讯符。”
    风姬心头大跳：“你其实知道，郑天言很快就会来？”
    “我本就在等他！”
    风姬久久地盯着他：“为什么？”
    “两个理由！”林小苏道：“第一个理由，我实在很想亲身测试下悟境战力，只因为接下来的战局中，我最大的对手，就是悟境，没有亲身测试，我就缺少一个最直观的参数，制定作战方案，就会有失偏颇。”
    风姬眼睛缓缓闭一闭：“第二个理由呢？”
    “第二个理由跟接下来的行动有关！”林小苏道：“我此番昆苍行走，是勾联八方，是博弈昆苍，一个与悟境根本不敢单独相见的人，是没有话语权的。”
    “所以，你才拒绝春水宫李宫主的陪护？”
    “是的，有她陪护，或者有尊主、路宫主陪护，我当然可以行走昆苍，可是人家能看到我吗？人家看到的，只是我身边的悟境巨头，体会到的只是我在狐假虎威，躲在老虎庇护下的狐狸，说话能有多大的份量？”
    风姬长长吐出口气，身子缓缓前俯：“是不是还有一重倚仗……你的空间法则！”
    空间法则……
    首次从他人口中说出……
    林小苏轻轻一笑：“我于空间法则，所知只是皮毛！这一道空间裂缝，最多也就是吓他一跳，只要他稍微改变下攻击方式，空间法则其实伤不了他。”
    风姬缓缓点头：“我觉得也是！那么问题来了……你如何确定他，真的会被吓退？”
    “因为他不确定我还有没有其他更恐怖的底牌，还因为这里是昆苍，想要我林小苏脑袋的人众多，犯不着他郑天言拿自己的脑袋冒险。”
    风姬沉吟半响：“这是看准了昆苍各大巨头，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基本特性？”
    “是！”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对抗悟境的真正底牌？”
    “师姐……你觉得我傻吗？”林小苏问她。
    “你平生大概得到过很多负面的评价，比如说该死，比如说生儿子没屁y，比如说好色……但是，我想，大概不会有人说你傻。”风姬目光流转，实事求是。
    “知我者，师姐也！”林小苏道：“我可能有很多缺点，但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傻！我还不知道昆苍这些悟境是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一进昆苍，就会满世界杀机横着流？可我为什么敢来呢？说我没有一击而杀悟境的底牌，恐怕也没有人信！”
    “现代……科技？用外界人的说法叫：黑科技？”风姬道。
    “哈哈，师姐你现在如果出昆苍，理论上可以很快与外界相融，你接受新鲜事物很快嘛！”林小苏笑道：“走吧，咱们去一趟阴阳观。”
    “就这样撑着船儿去？”
    “嗯，郑天言这老小子今天与我相见最大的好处就在这里了，我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上昆苍各大山峰，去昆苍各个禁域。”
    小船悠悠而去，船头两人意态悠闲。
    林小苏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为啥郑天言今天与他见面，扫清了他在昆苍的行程呢？
    很简单，一个简单的逻辑推理……
    郑天言恨他不？
    前期就恨！因为天颜宫封锁生谷，是他破的，妙依出谷，横扫两座山头，上千人身死这笔账，间接要算到他头上。
    今天更恨，因为天颜宫两个顶级长老就死在他面前。
    可为什么郑天言没有杀他？
    这个疑问，转眼间就会传遍昆苍。
    各大巨头收集相关信息之后，就会产生疑问，答案一目了然，郑天颜被他震慑住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震慑住了一代悟境？
    未知！
    只要这个未知还是未知，整个昆苍悟境巨头，就没有人敢以身犯险。
    至于悟境之下，就更没有人敢了。
    因为这小子之横，堪比犟牛，窥天级别的顶级长老，是真的抬剑就干啊……
    有理由相信，林小苏接下来的路，至少会有一个表面的平静。
    这种平静，基于昆苍特殊的生态，也基于人性。
    小船前方，一座山峰。
    山峰沐浴在阳光下，下方的山谷显得格外幽深。
    如果山为阳，那么下方穿谷而出的水，就是阴。
    这里，就是昆苍上三宗之一的阴阳观。
    风姬一缕声音传音入密：“有没有探测到郑天言？”
    “现在应该是真离开了！”
    “刚才你我船上的一场戏，真的骗到他了？”
    林小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人啊，总愿意相信背后偷听的机密，这也算是人性的劣根。”
    这番话说明了啥？
    说明刚才他们船上一番对话，其实郑天言都在偷听。
    郑天言信了吗？
    是真的信了！
    因为林小苏将自己最大的底牌空间法则揭了个短：他只知皮毛，事实上，单凭空间法则，不足以对抗郑天言。
    这符合郑天颜的自我判定。
    然而，他显然另有底牌，是外界的黑科技！
    外界的科技，只要加上“黑”字，总能让人触目惊心。
    郑天言离开了。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林小苏这混账的一块垫脚石，他也只能离开，因为他是一个有算计的人，他非常清楚昆苍生态，他不可能为其他人以身犯险……
    阴阳观，阳九裂、阴九幽……
    这条鱼儿已经主动送上你们的案头了，你们如果不拿下，上三宗的名号怎么重振？
    到时候有你们顶在我郑天言前面，别人也不好说我软弱吧？
    小船儿靠岸。
    如同船靠荒山。
    这座山，体现了道家一贯的闲云野鹤姿态。
    山路青石铺成。
    但青石也多有破损。
    石缝里野草横生，枝叶遍地，没有寺庙的扫叶僧，只因为道家不玩“灵台勤拂拭，勿使染尘埃”的掩耳盗铃，他们讲求的就是天人合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树叶要落，石头要破，都是道！
    你强行粉饰，就偏离了道途。
    林小苏与风姬漫步而上，两人神情都很放松。
    林小苏还提出了一个问题：“师姐，事实上你这妖面魔女，现在在昆苍也根本瞒不了人，对吧？”
    “我也是被你给坑了，现在三岁孩子大概也知道我是谁。”风姬道。
    “可是你为啥还戴面具呢？”
    “我长得丑，怕吓坏了小孩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