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旭的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忧虑！
    张怀丹这一手，虽然没有展现出什么强大的破坏力，但让一个筋脉萎缩数十年，异人界神医都束手无策的人恢复行动力，比起所谓的破坏力，更加令人震撼！
    这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让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不是经脉萎缩呢？
    赵方旭迟疑片刻，轻声开口：“怀丹真人，老天师……”
    充满欢喜的氛围微微凝滞，望向满是忧色的赵方旭，陆瑾哈哈一笑：“赵董事长，看到老田活蹦乱跳，你怎么这副表情？”
    张之维目光略动，却是想到了极为深远的地方。
    赵方旭轻叹口气：“今天这件事，还请各位千万不能传扬出去，田晋中能够恢复，也需要找一个让人接受的理由。”
    作为一人之下的张之维师弟，田晋中绝非无名之辈，异人界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存在。
    眼下他痊愈的消息，显然不可能隐瞒。
    那就必须在之所以痊愈的理由下功夫。
    张楚岚不解：“赵董，这是为什么？晋中师爷恢复如初，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何必遮遮掩……”
    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变了几变，很快明白了赵方旭言语中的深意。
    张灵玉莫名其妙：“楚岚，你怎么不说了？”
    张楚岚张张嘴望向赵方旭，赵方旭轻轻点头，张楚岚头皮发麻：“连晋中师爷都能治好，丹哥还有什么治不好的？异人界困厄缠身的老前辈，可不止晋中师爷一个。”
    张灵玉只是一时没想到这层面，经张楚岚一提醒，顿时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和荣山对视一眼，眼中都惊动连连。
    陆玲珑银牙轻咬：“张楚岚你的意思是，怕有人因此对怀丹哥哥不利？”
    张楚岚苦笑一声：“如果是这样到也还好，谁能对丹哥不利，关键是，赵董，我可以说吗？”
    赵方旭沉重点头。
    身后的黄伯仁和毕游龙面色复杂。
    张楚岚颤声道：“常人世界里面，也有不少重病缠身的老人啊！”
    他说的隐晦，但在场除了荣山，都是心思机敏之辈，立刻想明白其中关节，心头震动不已。
    赵方旭沉声道：
    “这件事，必须死在我们这些人的肚子里，不然会出很大的乱子！”
    惊动的众人下意识点头，一声轻笑却涤荡四方。
    赵方旭微讶：“怀丹真人？”
    张怀丹笑道：“赵董事长考虑的周到，不过师叔能够痊愈，也不单单是我的功劳。”
    “怀丹？”
    田晋中反倒疑惑：“我可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怀丹微微而笑：“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还记得我刚刚说过，治愈师叔，需要达成一个条件吗？”
    众人心头都是一动。
    张楚岚抓耳挠腮：“丹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现在田师爷已经好了，到底是什么条件，总能说了吧！”
    张怀丹环顾众人：“非常简单，元炁冲刷，唤醒生机，固然神妙，但经受这份冲刷的人，必须无条件，百分百的信任我，敞开心神，任由施为，不然的话，只会功亏一篑，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田晋中微怔：“原来如此。”
    众人都是诧异，赵方旭恍然大悟，竟然还有如此苛刻的条件！
    难怪怀丹真人事先不说。
    确实说出来就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而在这个条件之下，只怕也就寥寥数人能够符合。
    张楚岚微微摇头，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百分百信任某个人。
    张怀丹轻声道：“所以赵董，你大可不必为此感到忧虑。”
    赵方旭苦涩一笑：“倒是我一厢情愿了，还望怀丹真人不要见怪。”
    “哪里。”
    天色已晚。
    众人散去。
    张怀丹找上张之维。
    如今证得真人，之前在他度灾之时，前来干预的人物，自然上了他的黑名单。
    要不是自家师父护法，说不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并且天下间竟有这样一面，说什么也要探查清楚。
    “怀丹，你已经知道，夏国大地上，有着许多遗留之地，这些遗留之地的主人，有着远在异人之上的力量。”
    张怀丹点头：“徒儿明白。”
    之前在赶尸一脉撞见的姜凡历历在目，纳森岛的神树也可以视作其中一员，只是没有遮遮掩掩。
    “师父，我想要知道更多。”
    张之维目光柔和：“现在的你，也确实有了知道更多的资格。”
    张怀丹如今的位格是货真价实的真人，向他诉说隐秘，不必担心彼此受到反噬。
    张之维轻声道：“你可知绝地天通？”
    张怀丹混身轻震：“那是上古之时的传说！”
    张之维轻叹：“是的，相传上古之时，人仙杂居，绝地天通之后，世间再无仙人，不过这些东西太久远了，远在天师道还没有建立之前，我也不知道它是真是假。”
    张之维神色唏嘘，张怀丹身躯不再震动，心里却微微震颤。
    天地神人鬼五条仙道。
    证得真人之后，已经可以称其人仙，亦或地仙。
    可真正踏足这个境界，他才知道，距离所谓的仙是多么遥远。
    张之维继续道：“我要说的话，从天师道建立，也就是汉时而始，秦汉时期，盛传仙人之事，虽然多是异人冒充，但也并非空穴来风，异人不断修炼，打破天人关隘，走上五条仙道之一，直至渡劫度灾，证得真人果位，脱离这方世界。”
    张怀丹瞳孔微缩：“脱离这方世界！那……岂不是飞升！”
    张之维微微颔首：“没错，这就是飞升！”
    张怀丹屏住呼吸，飞升之事，从来虚妄，但师父言之凿凿……
    “师父，证了真人的人，真的会去到另一个世界？”
    张之维直视他的双眼，给出肯定的答复：“对！”
    张怀丹的脑海之中，响起洪钟大吕之声。
    如果是别人这样信誓旦旦，张怀丹压根就不会相信，可从师父的嘴里说出来……
    一直存在的猜测得到证实，张怀丹心中的感触一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然而很快，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如今他已证得真人，为什么没有飞升呢？
    张怀丹目光闪烁，不禁再一次重复：“真的有另外一个……仙界！”
    张之维的回答，打破了他内心中最后的奢望：“是不是仙界为师也不清楚，但的确有另一个世界，真人存在的世界，或许可以称之为真人界。”
    张怀丹沉默不语。
    这真的太扯淡了！
    难道这颗星球外面，不是太阳系，太阳系不是银河系的一部分？
    定定神，这个世界又不是他上辈子的世界，异人的存在，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况且他已证得真人！
    张怀丹勉强消化这些讯息，更多的疑惑冒了出来，真有真人界的话，这个真人界，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存在呢？
    他这个真人，根本一点都没有感应到啊！
    张之维柔声道：“二十多年前，为师也想不到，你能够于末法时代证得真人。”
    张怀丹眉关紧锁：“末法时代，这就是我证得真人，而没有感应到真人界，也没有飞升真人界的原因吗？”
    张之维没有接话，反而幽幽开口：“六七百年前，那一代的龙虎山先辈，依靠五雷正法，已经达到打破天人关隘的极限，却迟迟不能跨过这一步，同时代的天骄，同样遇到了这个问题，在满腔不甘中垂垂老矣。”
    “这些信息，记载于天师度中，自那以后，天师道再也没有出过真人，后来的先人多有猜测，那个时候，多半就是末法时代的起点。”
    张怀丹喃喃自语：“六七百年前……”
    以往只知道末法时代是数百年，现在从师父口中，得到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张怀丹心中一动：“大约是元朝时期？”心中发紧：“师父，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总不可能什么征兆都没有，突然就进入末法时代了吧！”
    张之维张了张嘴，面色陡然一白。
    张怀丹大惊，扶住他的手臂，师徒两个四目相对，张怀丹心中了然。
    确实发生了某种预兆般的事情，但这个预兆，哪怕他已经有了真人位格，师父也不能告诉他。
    片刻。
    张之维神色好转，轻声道：“昆仑。”
    张怀丹郑重点头，不为别的，昆仑来的人物，竟敢阻他证真人。
    阻人证道，不啻于杀人父母，张怀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这个仇必须要报，不然心念不能通达！
    张之维却摇摇头：“昆仑并不是一个整体，之前干预你的人物，出自昆仑，却不能全权代表昆仑，你不用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张之维笑着说道：“先前一直没有寻到为你铸就道兵的核心灵物，为师都想去昆仑碰碰运气。”
    张怀丹奇道：“还有这种事？师父，这些遗留之地，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张之维轻声道：“末法时代堵人道途，天资再怎么惊才绝艳，也不能打破天人关隘。如此百年之后，有一人以自身小天地取代外界大天地，走上了证外道真人之路，然而末法时代步步维艰，此人寿元将近，竟然突发奇思妙想，圈禁天地！”
    不得不说，张怀丹吃了一惊：“圈禁天地！”
    何其霸气！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张之维目光幽幽：“圈禁天地，化为遗留之地，能得一时真人神妙，引得后来不甘之人争相效仿，神州大地遍地开。”
    说完之后，感慨至极，看着张怀丹仿佛看着一个不该存在的存在。
    能够在末法时代硬证真人，怀丹是这数百年来第一人！
    并且还是天仙真人！
    五条仙路，天仙真人最是难证！
    天师度记载上下两千年的隐秘，真人即便再怎么稀罕，在如此之长的时间跨度下，也是不胜枚举。
    然而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地神人鬼证得的真人。
    两千年中，天仙真人，一双手数得过来。
    难怪昆仑之墟，有未知的存在看不过眼，只怕最根本的缘由，还是生了嫉妒之心。
    张之维轻声道：“圈禁一方天地为遗留之地，隔绝内外，是末法时代证真人者苟延残喘的方法，这种方法限制很大，一旦出了遗留之地，就会顿失其神妙，而且后患无穷，圈禁天地等同于截断天地灵机，后来者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张之维娓娓道来。
    张怀丹心中许多迷云悉数散去。
    可以这么说，那些遗留之地的主人，没有一个不是自私之人。
    贪婪的截断天地灵机，只为了自己能够生存。
    但转念一想，也无非是为了活下去。
    谈不上高尚，也算不得卑劣。
    一如蝼蚁尚且偷生。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末法时代的枷锁，不然的话，每一个遗留之地的主人，都有证得真人的希望。
    能够去真人界，哪里会想办法圈禁天地，变成一条条苟且的蛀虫。
    张怀丹目光沉凝：“师父，我感觉到了，以后再进一步的希望极为渺茫。”
    张之维喟然一叹：“末法时代，你硬证天仙真人，已经是不可思议，再进一步……”
    面上也有些许的苦涩。
    很简单的道理，一方池塘，养不出鲨鱼。
    证得真人之后，之所以要飞升真人界，多半也是因为真人界，能够容纳真人，并且让真人继续前进。
    只是如今，前路已经断裂，遗留之地的存在，听上去神秘兮兮，实际上说白了，都是些悲惨的家伙。
    张之维目光空茫。
    怀丹证得天仙真人，本来是值得无比高兴，值得万分庆贺之事。
    然而此时此刻，仿佛一眼看到他的未来。
    最多也不过是圈禁一方天地，再造一个昆仑之墟。
    张怀丹深吸口气：“所以末法时代的问题一日得不到解决，徒儿便是一日受困于这方天地！”
    张之维合上眼眸，张怀丹没有明说，但他已经明白了这个徒儿内心的想法。
    千丝万缕，都绕不开一件事。
    那就是这方天地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末法时代？
    而突然变成末法时代，也并不是没有预兆，这个预兆，许是最好的入手点。
    他有心告诉张怀丹一切，只是受到限制，沉思片刻，吐出两个字。
    “东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