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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棋行险招
    第950章 棋行险招
    此女似正巧步出,未察外间动静,乍见严容牧身形,先是一顿,亦未言语,只略带警惕地望了过去。
    严容牧凝神细看,见其容貌装束皆与传闻中的描述相仿,修为气机亦无二致,不由心中暗喜,当即稽首一礼道:“前方可是仙姑道友?”
    那女子将竹篮收起,神色一整,正色道:“阁下何人?贫道久已不见外客,你从何处得知我的消息?”
    她见严容牧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便知此人非是偶然路过,恐是专程在此等候。
    严容牧拱手未起:“在下岐州福生观长老严容牧,自世俗传言中得知道友善踪,故而寻至此处……”
    听了他自报家门,仙姑神色稍缓,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岐州同道,贫道有礼了。”
    她稽首回礼,旋即想到什么,不觉莞尔道:“说来也奇,你们这些岐州同道放着仙门清修之地不居,怎的一个个都往这荒山野岭里跑?”
    严容牧本在含笑聆听,此言入耳,却陡然双眉一蹙,心头骤紧。
    “道友何出此言?莫非在我之前,尚有我岐州同道前来寻访过道友?”
    仙姑缓缓颔首,似笑非笑道:“两年之前,便有一位两仪观的道友寻来,说是相邀贫道前去参加什么论道之会……”
    “两仪观!”
    严容牧脸色陡然一沉,双唇微张,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他才摇头叹息,看向心中早有预料的仙姑道:“那想来道友也知晓在下的来意了……”
    仙姑微微颔首:“两家论道,广邀同道助拳,亦是常事。”
    见对方如此坦荡明了,严容牧心知此行多半无望,却仍抱着一丝希冀问道:“那……道友可愿出山相助?我福生观必当竭尽……”
    话未说完,仙姑便已拂袖打断,淡然一笑:“两年前婉拒两仪观时,贫道便已言明此生不再过问他家之事。”
    “今日若应了你,岂非自相矛盾?严道友不必多言了。”
    严容牧暗自叹息,只得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所幸眼前之人选择两不相帮。
    两仪观捷足先登,能得此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既如此,在下便不叨扰了。”
    严容牧依礼周全作揖,仙姑亦客气挽留:“道友远道而来,何不稍坐片刻,饮杯清茶再走?”
    严容牧自然明白这是客套,并未当真,简单寒暄几句后,便稽首告辞。
    满怀希望而来,却失意而去。
    这般情形他已历经过太多,本不该再生波澜。然而,或许因为论道之期日渐迫近,他心底总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躁。
    越是心焦,便越无暇梳理心绪。他强压下纷乱,在心中择定下一个人选,略辨方向,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云霭之中……
    时光匆匆,如天上流云般不曾停息。
    一晃眼又是一年过去,严容牧行色愈发仓皇急切。
    这一年来,若算上最初的仙姑,他总共寻访了四位玄都散修同道,可无一例外,皆有两仪观之人先他一步前去。
    他心知这是两仪观洞悉了他的路数,有其从中作梗,自己怕是再难请动任何一位同道。
    更遑论如今时间所剩无几,他已无暇再重新谋划……
    思忖间,严容牧的遁光渐缓。
    他因忙于寻觅隐士踪迹,一年来未曾与师门通信,也未曾再联络傅大年。
    倘若师弟处有好消息,自会传信告知,又怎会如他这般杳无音讯?
    想来当是同样毫无进展,被两仪观料中了动向……
    “倘若就这般回去,师门又有几成机会得以保全?”
    他眸光闪烁,暗忖道:“怕是十不足一……”
    高天之上,冷风呼啸,撕扯着流云。
    严容牧思忖良久,最终眸光一凝,陡然变换方向,朝着某处目标疾驰而去。
    十日后,他横跨昌州,深入桓州腹地。
    目之所及数万里外,一座占地万顷的椭圆山脉静卧,其两端尤为狭长,自高空俯瞰,状若眼眸,故名天目山。
    而此地尚有些许往事,其原为桓州一邪宗盘踞之地,该宗擅摄魂夺魄,荼毒乡里,令周遭修士苦不堪言。
    直至后来,两位问道真君联袂而至,一举攻破邪宗山门,将其满门诛绝。
    世人初时只道是前辈高人替天行道,铲除邪魔后飘然远去,还此地一片朗朗乾坤,却不料那两位真君非但未走,反将此山据为道场。
    此后更是变本加厉,肆意欺凌周边宗门,甚至犯下烹杀十万生民这等骇人听闻的暴行,致使方圆数万里人迹罕至,再无人敢靠近……
    而这两名真君,正是严容牧所提及的袁氏兄弟。
    能被他二人看中,足见天目山自有其非凡之处。
    此山景物迥异于常,断崖绝壁丛生,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交错,险恶异常。其主峰形如盘踞巨蟒,终年笼罩在铅灰色、仿佛凝固的云雾之下。
    若有修士于百里之外远眺,一眼便可辨出此地绝非善地,山中灵气虽足,却浸染着浓重的煞气与怨念,非心志极其坚定或修行邪异路线的修士难以久居。
    严容牧驾遁光飞临,心中渐生警惕。
    他虽力主请袁氏兄弟出山相助,实则与二人素未谋面,仅是耳闻其凶戾之名。
    面对此等行事肆无忌惮的邪修,却也不得不防……
    思忖片刻,他起了一个法诀,便见浑身灵光一闪,一个与他模样一般无二的分身走出,朝他拱手一礼后,便放开行踪的朝天目山飞去。
    而他真身则一步跨出,身影如泡沫转瞬消散。
    山林死寂,严容牧分身缓缓落下,无需他开口拜山,便有一个大头童子驾云而来,探头探脑的打量了他片刻。
    “你是何人,可是来见我家老爷的?”
    严容牧拿出拜帖,言简意赅道:“福生观严容牧,劳烦通报。”
    大头童子接过拜帖,返身而去。
    未有多时,他便原路返回,态度比方才恭敬不少:“严真君,且随小人来。”
    二人一并而去,沿路满是残殿朽阁,柱壁上暗褐血斑犹存,平添了几分诡谲。
    严容牧心知这是当年被袁氏兄弟灭门的邪宗旧地,只是有些好奇对方为何不整顿一番,就这般在此放着,岂不碍眼?
    他摇了摇头,自觉邪修心思不同寻常,不再分神旁处。
    片刻后,二人来到一座殿宇前,大头童子侧身示意:“真君请进,我家老爷就在此中等候。”
    严容牧面上不显,心下却打起精神,大步迈入殿中。
    殿内昏暗,前有台阶,此时一道身影落座主位,一道身影站在主位台阶之下,影子投下极长。
    严容牧凝目看去,发现主位上的身形相对瘦削,面容苍白,五官俊美但透着一股阴鸷,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好似看到自己并不意外。
    而那道站立身影则异常魁梧雄壮,肌肉虬结,面容粗犷,眼神凶悍,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特别之处是背负着一柄门板似的巨大血斧,像是一个力道修士。
    虽然不曾面见过,但严容牧能够看出眼前二人便是此行正主,袁天枢与袁天权。
    毕竟样貌能够作假,可那磅礴气机却是实打实的。
    他神情一整,定身施礼:“两位道友,严某有礼了。”
    其声在殿内回响,袁氏兄弟却一时间没有回应。
    严容牧也不着急,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候起来。
    主位上的袁天枢这时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手中的拜帖,低声笑道:“福生观,好道统啊……不知严道友到我天目山有何贵干?”
    严容牧眸色微沉,只觉袁天枢的笑声格外刺耳,如针扎来,分明带着讥讽。
    他轻吁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杂念:“确有一桩事要与道友商议——”
    他话未说完,便被袁天枢伸手打断:“若要商议,便拿出诚意来,遣一道分身前来,可是瞧不起我兄弟二人?”
    话音刚落,阶下的袁天权立时冷哼一声,那“严容牧”的身影应声崩散,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出大殿。
    与此同时,极天之上的严容牧真身头颅剧痛,如遭重击,数息之后方得平复,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他面色阴晴不定,数番变幻后,终是一咬牙,身形化作流光,直坠天目山。
    一路畅通无阻,眨眼间便再次踏入殿内。
    而眼见真身前来,袁天枢这才朗声一笑,主动起身相迎。
    若非颅中尚存一丝隐痛,严容牧几乎要以为方才的分身被毁只是幻象。
    面对这喜怒难测的袁天枢,他心中警惕更添三分。
    “袁道友,不知现在可能商议了?”
    “自然,自然。”
    袁天枢脸上笑意不减,伸手示意落座:“愿闻其详。”
    严容牧略作停顿,当即将福仪论道之事简略道出。
    袁天枢连连颔首,轻笑道:“道友的意思,莫非是欲请我兄弟二人前去助阵?”
    严容牧却摇了摇头。
    袁天枢面露意外,其弟更是冷哼道:“那道友此行,莫非是在消遣我二人?!”
    袁天枢抬手止住兄弟,神情复归平静:“道友有话,不妨直言。”
    严容牧眸光闪了一闪,嘴角轻扬道:“严某的意思是,想请两位道友前去相助……两仪观。”
    最开始,他确实是想请袁氏兄弟相助,但不得陶峰变同意。
    陶峰变是观主,更是与自己相处千余年的师兄,他不愿忤逆其意,所以便断了此等念想。
    然而,师兄的一句话同时也让他心生另外想法。
    既然岐州同道早早有约,不可引袁氏兄弟入境,否则将被整个岐州抵制。
    那他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替两仪观引去袁氏兄弟?
    纵使此事仔细想来漏洞百出,事后定有察觉不对之人,可至少能替他福生观争取宝贵的一段时间。
    待到那时,说不定情况便有着反转。
    只是此事终究冒险,如若不是两仪观逼迫太甚,他也不愿出此下策……
    袁天枢眸中精光一闪,深深凝视严容牧片刻,忽地展颜一笑:“道友当真是好算计……”
    严容牧恍若未闻,沉声道:“袁道友若肯应下此事,严某愿奉上百般资材……”
    “那些东西,我不要。”
    袁天枢目光如钩,直刺严容牧:“让我兄弟二人前去亦可,不过事成之后,我要你福生观的一座道山……”
    坐拥一方道山,便意味着麾下多了百万生民,到了那时,他们兄弟二人的修为便能再进一步。
    严容牧眉头一蹙,几乎便要断然回绝,然念头一转:届时他们在岐州公然现身,必遭岐州同道联手驱逐,又焉能占得住那灵山道场?
    思及此,他佯作应承:“我福生观确有三座道山,事若得成,严某愿将名下那座道山,拱手让与两位道友。”
    “好!”
    袁天枢抚掌而笑:“此事便如此定下!严道友尽可放心离去,时机一到,我兄弟二人定当如期而至!”
    严容牧微露讶色:“袁道友竟如此信我?”
    “誓言最是易变。”
    袁天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无笑意:“我向来不信,我只知凭我兄弟二人的手段,谅道友也不敢毁诺……”
    此言一出,严容牧心中暗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严某便告辞了。”
    袁氏兄弟起身相送,待其身影消失在天边后,袁天权这才回首不解道:“岐州诸脉素来忌惮我等,岂会容我等轻易占据道场?大哥,你怎就笃定严容牧不敢毁诺?”
    袁天枢远眺长空,淡然一笑道:“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履诺而行。”
    闻听此言,素来不喜深究的袁天权顿感头痛,急道:“大哥,我们究竟如何行事?一会儿应承一会儿又不算,你且说得明白些……”
    袁天枢摇头失笑,却不细说,只低语道:“以福生观眼下之势,自顾尚且不暇,只求渡过眼前难关。纵使真应允予我一座道山,又哪有余力替我等顶住岐州诸脉的威压?”
    “不过,福生观不行……两仪观倒是有这个实力……”
    他沉吟片刻,忽的看向其弟:“你且替我跑一趟,约见两仪观观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