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落幕（终）
    “这就是他说的，毁灭的一击。”李医生仰着头，喉咙发干，喃喃自语。
    他没有开玩笑。
    白真的没在开玩笑。
    这一击，不是人能拦住的。
    高空那尊俯瞰众生的神兵，忽然动了，它的头颅以一种绝对平滑的姿态转动，金属关节的运作悄无声息，巨大的电子眼扫过地表，最终，目光锁定废墟中的那道身影。
    一道撕裂云海的湛蓝色光束骤然降下。
    李医生等人本能地抬臂遮眼，可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到来，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他们颤抖着挪开手臂，赫然发现白就在蓝光柱中快速升空，衣袂无风自动，朝云层之上那尊巨大的机器飞去。
    “白老师！快扔掉身上的金属装置！”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扯着嗓子大喊，脸涨得通红。
    “是钥匙！还是通讯器？赶紧扔了！”
    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白是因为身上携带金属物件，才被那股无形的巨力连带着吸上天空。
    “不对！”一个戴着眼镜、头发乱糟糟的研究员忽然尖叫起来，“受力不对！”
    众人定睛一看，心底瞬间凉了半截。
    如果是因为手表或义肢之类的金属物被吸附，人会被动地吊着，姿态极不自然。
    可白的上浮姿态是舒展的，四肢均匀地承受着一股向上的托举力，那道蓝光选择的不是他身上的某个零件，而是他这个人。
    “白老师他……被那个东西，选，选中了！”
    “白老师，难道你……”有人将今天遭遇的一切都联系起来，瞳孔颤动。
    “要毁了这个世界吗……”
    “不想死的就赶紧躲去元宇宙！”李医生沉声一喝，声音不大，盖过所有嘈杂。
    “元宇宙？为什么？躲到地下基地不行吗？”有人下意识反驳，“我们的基地能抗最高级别的核爆！”
    “核爆？”李医生发出一声嗤笑，他望着高空那尊沉默的神兵，眼神平静得可怕，“你们是艾尔维拉的研究员，全世界脑子最好的一批人。”
    “用你们脑子分析一下，人类现有的文明，能挡住这东西一个普通攻击吗。”
    “这……”所有人被噎得哑口无言。
    答案是不能，高空那东西，已经超越他们所能理解的科学。
    “就算地下基地侥幸挡住第一波冲击，”李医生继续说，声音平静，“随之而来的板块断裂，超级地震，还有被引力撬动、足以淹没整个大陆架的海啸，你们怎么扛？在几万米深的地底，被活活挤死、淹死、还是闷死？”
    他环视一圈，看着一张张煞白的脸。
    “趁现在网络还没断，跟自己的肉体道个别吧。”
    “至少，意识还能活下来。”
    “让我们……放弃肉体……”一众研究员还在犹豫，这是生命形态的根本转变，是他们无法轻易接受的抉择。
    “为什么白老师要……”
    “执行最高避难指令！”一道威严的吼声传来，不动博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方，他脸色铁青，不复往日的沉稳，“所有人员，立刻进入‘方舟’冷冻舱，接入元宇宙！这是命令！”
    “不动博士……”
    “听李医生的，快！”
    最高权的命令击溃众人最后的侥幸心理，研究员们如梦初醒，大喊着四散奔逃。
    作为艾尔维拉的核心人员，他们进入元宇宙有专用通道，那是一个个独立的冷冻维生舱，比民用设备更能抵御外界的物理冲击。
    旧世界的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几个呼吸之后，人员皆散，荒野只剩下李医生和不动博士。
    “不动博士，你不跑吗。”李医生望着高空的神兵，语气平静。
    “好奇是科研者的天性。”不动博士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声音低沉，“你为什么不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李医生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一个极其荒唐的可能性，“我能不能，挡下他。”
    不动博士眉头猛地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挡下……神？”
    “哥哥你在抽什么风！”白纸也在他耳旁发狂，“赶紧走！咱还有两次穿越机会，别浪费在这种必死局上！这个时空没救了！”
    “没人挡住他。”李医生低声说，“就没有未来了。”
    “可这玩意儿咱们也挡不住啊！”白纸快急疯了。
    “对。”不动博士附和，“虽然我不知你有什么打算，但是——”
    “你没有义务去面对一个根本赢不了的敌人。”
    “对啊！那种拯救世界的事是主角干的！”白纸嚷嚷，“咱们就个小老鼠，赶紧溜！”
    “白纸。”李医生罕见地直呼其名，带着一丝温柔。
    白纸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每次穿越，我们都在挨打，都在失败。”李医生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压抑许久的疲惫，“每一次，都像老鼠一样，落荒而逃。”
    “那……那也没办法啊，就是打不过嘛。”白纸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一丝慌乱，“哥哥，我们跑吧，这个真打不过，快跑好不好？我求你了……”
    “我不想再逃了”
    “你们还待在这儿干什么！”吉尔苏去而复返，发现这两人还杵在原地，快步冲上前，朝他们大喊，“快躲起来啊！”
    “快走吧，李医生。”不动博士劝道，“您是一位伟大的医生，应该活下去。”
    “如果人类还有未来的话.”
    ““不动博士。”李医生忽然打断他，抬手指着高空那尊沉默的神兵，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你觉得——”
    “这小子，他是主角吗？”
    不动博士和吉尔苏皆是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讨论上文学了？
    “主角？”吉尔苏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头想了想，“以老师的传奇经历，如果写进故事里，应该……算是主角吧。”
    “他不是！”李医生陡然提高声音，语气斩钉截铁，“故事的结尾，主角应该打败所有坏人，给世界带来幸福和美好，而不是带来毁灭！”
    “他不配当主角！”
    “那，那——”吉尔苏望着这个身穿黑袍的奇怪男人，鬼使神差地问，“那主角是——”
    “哥哥，不要”白纸带着哭腔，哀求，“不要，求求你——”
    “我——”李医生低下头，右手拇指甲抵在左手手腕处。
    “不要！”白纸的尖叫几乎撕裂意识。
    “我才是主角！”李医生瞳孔闪过一抹猩红，咆哮着，指甲猛地划过手腕。
    “啪——”一蓬血雾在他手腕处轰然炸开，浓郁得如同实质，将整个人吞没。
    “李……李医生……”吉尔苏和不动博士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血雾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某种非人的沙哑质感：“快跑吧，不动博士，吉尔苏。”
    “趁我还有理智，离我远一点。”
    “还有，吉尔苏，”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正经的调侃，“如果还有未来的话，你还是跟我混吧……”
    这烂人死到临头，还惦记着撬白的墙角。
    “李医生！”吉尔苏大声呼唤，本能地想冲上前，却被不动博士死死拉住。
    “快跑！”不动博士声音提高，“他已经不是李医生了！”
    “啊——！”
    血雾中传出疯狂的嚎叫，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远古凶兽在挣脱枷锁。
    四周散落的金属残骸被无形的力量吸入血雾，但诡异的是，这些金属在血雾中重组，构成的机械装置像活物一般疯狂蠕动，表面升腾起猩红的火焰。
    有生命的金属。
    不是机械族。
    是——恶魔族！
    和狱火机·提耶拉同源，机械为身，恶魔为核。
    血雾将四周的一切金属吸入其中，化为一个巨大的血球，快速升上高空，血球内隐约能看到一个狰狞的轮廓。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
    无论是繁华都市还是偏远小镇，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一切，仰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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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空催促避难的警报还在嘶吼，周围的亲朋好友在尖叫逃窜，可有一些人脚像生了根，挪不动分毫。
    他们大脑一片空白，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这神迹的任何一瞬。
    如果不是拿着手机会吸上天空，他们一定会把拍照的快门键按烂，记录下这足以载入史册，也可能是终结史册的画面。
    教令院的信徒们早已集体跪倒在地，他们无视来自天空的致命吸力，虔诚地张开双臂，脸上是狂热的、扭曲的笑容。
    “神啊——”
    “为了这个肮脏的世界，降下您慈悲的洗礼吧！”
    “轰——”一道震裂虚空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无数人痛苦地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哀嚎。
    高空那尊巨大的神兵，双手缓缓合拢，掌心之间，一团毁灭性的能量正在汇聚。
    起初只是一个光点，随即迅速膨胀，耀眼的蓝光如第二个太阳般照耀大地，将云层染成一片末日的蔚蓝。
    神兵的攻击尚未发出，逸散的能量已让大气扭曲，地面开始微微颤动。
    绝望，笼罩了整个星球。
    “完了……”
    “妈妈……”孩童的哭声被巨大的轰鸣淹没。
    “这就是……结局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摘下眼镜，平静地看着天空，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就在这时，神兵天霆号-阿宙斯突然停下动作，手中汇聚的能量散去。
    它似乎发现了什么，转头看向某个地方，随后消失在人群视野中。
    “怎……怎么了？”地面上，有人从恐惧中分神，迷茫地看向高空。
    “神兵，不，不见了？”
    不动博士刚要进入舱室，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吉尔苏愣了一下，转身抬头看向高空。
    “消失了”
    “神兵，消失了.“
    正在逃亡的人，全部停下动作和尖叫，面面相觑，都想要个解释。
    神突然来了，神又突然走了？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着大地，人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
    “神……抛弃我们了……”
    教令院的信徒们失神地跪坐在地，脸上的狂热凝固成灰败的绝望。
    可这死寂般的平静，只持续不到三秒。
    “轰隆——！！！”
    一道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天顶炸开，并非能量汇聚的嗡鸣。
    而是更加猛烈，更加野蛮的。
    碰撞！
    “啪——！”
    整座城市的玻璃幕墙瞬间爆裂，化作亿万碎片倾泻而下，无数人被这声音震得头晕眼，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什么东西啊——！”
    “轰隆——！”
    “轰隆——！”
    不等人们反应，接二连三的撞击声撕裂苍穹，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沉重，更狂暴。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高楼摇晃，无数人尖叫着寻找掩体，远方的海岸线，肉眼可见的海水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筑成通天水墙。
    这不是天灾。
    “是碰撞声。”不动博士扶着舱门，脸色煞白地抬头，“有什么东西……在和神兵战斗。”
    他旁边的吉尔苏，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超出认知的一幕。
    战斗？和神？谁？
    他忽然想起那团吞噬一切金属的血雾，想起那个男人最后不正经的调侃。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那个烂人……真的去单挑神明了？
    “李医生”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苍穹之上持续传来剧烈的碰撞声，神兵每一次碰撞都是对地面文明的摧残。
    比安塔纳外太空，各种冲击波接连炸开，将一切卫星震碎。
    两具神兵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打，没有一没有对峙，没有喘息，就是打，往死里打，把这六十年来的恩恩怨怨，给它打个明白！
    猩红与蔚蓝，污秽与圣洁，两道巨大的身影在又一次猛烈撞击后弹开，相隔千里。
    机械神兵，通体散发着冰冷的蓝色辉光，机体线条流畅而完美，刚才的碰撞，在它光滑的胸甲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爪痕。
    另一边，恶魔神兵，周身燃烧着不祥的猩红火焰，结构混乱而狰狞，没有固定的形态，金属零件像活动的肿瘤般在体表蠕动。
    两具神兵身上皆带着一个黑色光环。
    “轰——！”
    机械神兵抬起手臂，一根纯粹由能量构成的长矛在掌心汇聚成型，矛身闪烁着毁灭性的蔚蓝电光，周围的空间迅速扭曲。
    没有丝毫犹豫，长矛脱手而出，撕裂真空，目标却不是正前方的恶魔神兵，而是它身后那棵连接天地的神星树。
    恶魔神兵猩红的双眼猛地一缩。
    它发出魔王一般的咆哮，由无数残骸构成的双臂在胸前合拢，周身燃烧的猩红火焰尽数收敛，化为一个能量护盾。
    同一时间，恶魔神兵背后无数蠕动的金属触须猛然绷直，顶端裂开，射出数以万计的蛇形光束，如同一群嗜血的恶兽，扑向机械神兵。
    “噗！噗！噗！”
    蛇形光束贯穿机械神兵的装甲，在其体内疯狂游走、撕扯，每一寸机体结构都在被从内部瓦解，一道道狰狞的裂痕迅速爬满全身。
    “轰——”同时，那根弑神长矛，撞上恶魔神兵胸前的护盾。
    矛与盾剧烈碰撞，极致的蓝色与红色相互侵蚀。
    震荡间，两具神兵身上环绕的黑色光环，骤然相融，一个更为庞大、更为璀璨的钻碎光环轰然成型，将两具神兵一同笼罩在内，光环中亿万星辰生灭，银河流转。
    “轰隆——！”蛇形光束彻底引爆，机械神兵被从内部绞成一团碎片。
    “轰——！”弑神长矛的刺穿能量护盾，将恶魔神兵的身躯一点点撕裂。
    在濒临崩溃的最后一刻，它庞大的身躯陡然发生异变，左半身竟如分娩般猛地脱离，带着残存的猩红火焰，被右半身用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向远方。
    “哥——！”脱离的左半身传出一声尖锐的、属于少女的哭喊。
    而剩下的右半身，则死死抱住那根贯穿自己的弑神长矛，连带着漫天飞舞的机械神兵残骸，从高空径直坠落。
    右半身残骸抱着胸口的弑神长矛，与大气摩擦，燃起熊熊烈焰。
    在太阳照不到的星球背面，像一颗猩红的流星划破永恒的黑暗。
    那光芒，那么耀眼，让地面上所有幸存的人类，都移不开目光。
    十世反派，那是他这辈子最帅的一次。
    帅得特么的，像个主角一样。
    “轰——”失去能量的弑神长矛，刺入大海。
    将那个恶魔，那个灾厄之星，死死钉在海底。
    乙呐会纪录行为主体的故事，以纹路的形式，镌刻在圣石碑上。
    “轰轰——”接连两块圣石碑在深渊显现，把一旁的鱼群惊散。
    那时，正值盛夏。
    一缕阳光穿过海水，将两块圣石碑的纹路照亮。
    其名为——
    【天霆号·阿宙斯】
    【灾厄之星提·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