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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你可真行,瞒得真严实啊!”
    雁来难得出门一回,来的又是长安,自然也带了不少好东西,既可作为贡品献上,也能赠与京中权贵,好让大家知晓西域虽然偏远,但在安西军治下,有天兵帮衬,也是物产丰饶之地。
    也可为接下来的秦州互市做准备。
    结果才到京城,头一回拜见皇帝,礼物都还没来得及掏出来,李纯就黄名了。
    之后的发展,连雁来自己也预料不到,以至于她到长安将近两个月,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以至于今日曲江关宴,西域特产才头一回亮相。
    雁来也终于发现,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去推销,就有人自动上门来询问了。
    就像天兵的名声比雁来想的更好,天兵的穿着打扮的时尚,其实也早就已经风靡长安。
    譬如今日曲江池畔的游人,不管是高门贵妇还是小家碧玉,基本都换下了华丽宽大、用料夸张的衣裙,换成了窄衫窄袖,偶尔有保留宽袖式样的,也会学着天兵的样子,用系带扎成灯笼袖。妆容方面,更是一改愁眉、斜红、堆髻所构成的“啼妆”,换成了轻快明丽的淡妆。
    女性如此,男性也未能免俗。
    人群之中的年轻男子,革带基本都已经换成了紧窄的式样,勾勒出腰部线条——谁说只有女□□美?沈腰潘鬓,说的可都是男人。
    大唐男子对时尚风潮的追逐,从来不输女子。
    更有趣的是,在玩家学着唐人裹幞头的时候,长安男性反而开始学天兵不裹头、不戴帽,甚至不束发。
    要知道,对许多大唐男性来说,幞头才是本体,甚至私下燕处、衣衫不整之时,都不会卸下。可见玩家是实实在在地开创了新风气。
    不过大抵读书人都受脱发之苦,敢于毫无障蔽、露头上街的男子,显然比愿意束腰的少了很多,而且每一个都发量喜人。更多的,反而是女子着男装,束发出行。
    这种风气,甚至已经渐渐蔓延到了年长者身上。
    譬如今日随侍在皇帝身侧的几位重臣之中,武元衡这位以姿容、气度著称的宰相,就是一身全新的装束,显得潇洒风流。
    李纯看着很不顺眼,忍不住道,“武卿这一身装束,倒是新鲜。”
    武元衡笑道,“近些年来,民间俗尚奢靡,有司屡禁不止,如今倒是一洗前风,明快简洁,臣为陛下辅弼,自当倡导之。”
    理由正大光明,李纯只能默默运气,正思量该如何接话,楼下传来喧哗之声,是新进士们探花回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楼下,隔帘望去,就见新科进士们一个个红衣白裳、高头大马,手持鲜花,好不意气风发。其中为首者,更是少年才俊,怀中的花束庞大到他几乎抱不住,五彩斑斓、鲜妍明媚,映得少年的面容都多了几分神采。
    新进士去长安各处的名园探花,有人会被刁难,不赋诗就不许进门,也有人会被偏爱,主人争着送他自家园中最好的名花。
    这少年显然就是后者。
    就这一路往前走,还有道左围观的女子往他身上扔香花手帕。
    李纯看到他,便想到之前曾听内侍提起,今年的新科状元与天兵关系密切,因此才被取中。
    他不免被勾起心事,有些愁闷烦乱,不由得回头问道,“白乐天学士可在?”
    李绛上前道,“陛下,白学士今日并未当值。”
    其实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白居易一直冲在上书的第一线,皇帝看他更烦了,所以李绛干脆没安排他随侍。要不然,今日这种正宜作诗的日子,怎么少得了他?
    李纯闻言微微皱眉。
    一旁的俱文珍忙道,“今日这样的盛事,普天同庆,白学士想来也不会错过,必在人群之中,不如老奴命人下去寻找。”
    “罢了。”李纯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他确实不是很想看到白居易,只是突然想起来,天兵尤爱才子,白居易似乎也很被他们看重。
    但白居易是自己的臣子,这个李贺马上也是了,天兵再喜欢又如何?
    如此想着,便问,“这位状元初授何职?”
    “这……”吏部侍郎权德舆硬着头皮出列,心中只恨自己的上司怎么就偏偏在这时候病重,只能由他来肩负起这不能承受之重,“回禀陛下,之前有诏命为安西四镇选才,臣等恐无人响应,便公开考选,这位李状元……也参加了。”
    这下把紫云楼上的所有人都给整不会了,皇帝的脸更是彻底黑了。
    还能这样的?
    没有人问考选的结果,都能考中状元了,一个吏部铨选,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哪有把新科状元一竿子支到西域去做官的。
    知道的说是他自己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对安西军有什么不满,迁怒于他呢。
    于是不等皇帝开口,裴垍便道,“吏部考选时,新科进士尚未释褐,如何参选?”
    只有通过了吏部的关试,新科进士才算是官身,可以不穿平民的衣服了,称之为“释褐”,之后才能参与吏部选官。
    权德舆表情更加痛苦,“臣等担心无人应选,因此稍稍放宽了参选资格。”
    其实吏部主持的很多考试,报名的标准都会放宽,尤其是偏远的地方小官,既是浊吏、又为下僚,正经科举入仕的人都不愿意去,只能放低门槛了。
    而安西军的许多官职,显然都在此列。
    人人都知道李贺与天兵关系密切,所以他跑来报考,也不出奇。当时谁能想到,他会是今年的进士科状元?
    想到这里,权德舆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怨怪。若科举考试还是由吏部主持,内部通个气,何至于会出现这么尴尬的情况?现在由礼部负责,张榜之前都不好多问。
    裴垍也无话可说了,毕竟他们给吏部的要求是把空缺的职位全部填满,放开标准也是理所当然,是李贺不走寻常路。
    看到皇帝气闷的表情,他便道,“陛下若是爱惜才子,可特行擢拔。”
    但李纯那一点心血来潮的念头,早就已经在众人的交谈之中打消了。李贺既然一心要去西域,朝廷又岂会缺他这一个才子?
    万一自己主动擢拔,他还是要去西域,那李纯的面子往哪里搁?
    所以他冷淡道,“既是他主动报名参选,朕又岂能强人所难?西域正是用人之际,这样的年轻才子愿意前往,想来安西军也该满意了。”
    就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赶紧带上人走吧。
    皇帝发了话,众人自然不再言语。只是经了这个小插曲,紫云楼上的气氛便有些沉凝,纵然外面热闹纷呈,似乎也影响不到这处小小的空间。
    李纯却对此毫无所觉,不知不觉出起了神。
    嘴上说得好听,但李纯心里当然不可能不介意。科举是为朝廷取士,无论是什么样的才子,都是一心报效朝廷、报效皇帝,李贺的选择,自然戳到了李纯的肺管子。
    他肯定不会去挽回李贺,但也不免思想起国内的才子来。
    要说少年才子,李纯见过的也不少,譬如前两年才被他贬出京城的刘禹锡和柳宗元,也都是年少成名、一时之选。
    此刻想到他们,李纯也忍不住动念把人召回,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是因为附从王叔文被贬,不说保守派不会允许他们回朝,就是李纯这个皇帝,也不好那么快推翻自己的决定。
    也罢,进士科状元对别人来说是稀罕物,对皇帝来说却是每年都有一个,往后再擢拔他人便是。
    李纯回过神来,也懒得继续留在这里观看,直接起身离开。
    楼下,宴席已经开始了。
    虽然宴席上山珍海味无奇不有,但来参加的这场宴会的人,显然没几个人的心思在吃饭上。毕竟今天的宴会不仅全长安瞩目,还有许多权贵要在新科进士之中选婿,更不用说皇帝还会亲临紫云楼观看。
    这同样是个名利场。
    所以这会儿,新进士们正在行酒令作诗。
    而李贺这个状元,自然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正所谓“文无第二”,进士科一年才取一二十人,能考中的,哪个不是才华横溢?李贺实在太年轻,本就很难服众,何况很多人都打听过,他这个状元多少有点捡漏的嫌疑,就更让人看轻了。
    不过李贺可不会怕临场作诗。
    他之前参加河南府试的时候,试题是“十二月乐词”,大部分人只能搜肠刮肚凑足十二首诗,李贺却是写完还意犹未尽,又加了个闰月。
    他平日作诗,搜索枯肠、炼字凝句,那是因为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像这种应酬诗,闭着眼睛就写了。
    于是几轮酒令下来,别人都是喝酒上脸,只有他是写诗写得精神焕发,酒却一杯没喝——参加宴会之前才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少喝酒,说是会冲了药性。
    赋诗环节结束,接下来是教坊和梨园的表演。
    大概是因为没有现代化的音响设备和大屏幕观看,像这种户外露天、围观人员众多的表演,基本上都是大型的歌舞表演。
    网上有人解读过,孔子在齐闻《韶》,为什么就“三月不知肉味”?那是因为他不是只听了一首歌,而是看了一场沉浸式大型歌舞剧,声光画影都无比震撼,在娱乐活动匮乏的春秋时代,自然能让人念念不忘,食不知味。
    大唐的音乐和歌舞都高度发达,梨园和教坊又是最权威的官方音乐机构,演出人员自然都展现出了高超的技艺水准,再加上玩家给舞台增加了不少置景,效果更加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