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62章 天罡论道 周天子秘辛
    第162章 天罡论道 周天子秘辛
    茶棚附近的人越聚越多,有大批后来者打听缘由。
    那些全程目睹下来的看客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描述此生难得一见的剑术。
    一些痴剑的练武之人来晚一步,悔恨已极,那恢弘危险的剑术,他们无缘得见,只得打听起出剑高人的来歷。
    多数人都已认定是江淮大都督。
    却还有少数人说是峨眉剑仙一流,他们下山除害灭贼,杀了黑风寨三位当家,乃是剑侠。
    叫过路客听了去,四下散播,眉山郡峨眉剑侠的故事便流传开了。
    后有鸿渡集本地一名说书先生刘子驥听闻这件事,心感骄傲,一路寻人请教,听了多个版本后,整理收集,最终写下一本《峨眉剑侠传》。
    那便是峨眉山周巨侠的故事
    ……
    “鸿渡集周边盛產竹子,故而这里也有郫筒酒,不过没有郫县那边的酒有名。隆兴和的一些郫筒酒就是来自此地,为了价高逐利,没掛此地地名。”
    周奕听了她的话,只道这是常规操作。
    “你其实是想问,那郫筒酒该怎么论杯。”
    石青璇没立刻回应,迈步朝集镇中挑著酒旗的铺子去了。
    打了一壶酒,顺便问了问路。
    她虽在巴蜀长大,可长年幽居小谷,出了成都后便没那么熟悉。
    之前寻著樵夫指点的小道走,后来其实已经迷路。
    只是找准方向,靠高明轻功才得以下山。
    此刻靠近袁天罡所在,儘管知道方向,还是问一下稳妥些。
    酒铺伙计把打酒长勺扣在酒罈边沿,出门朝西一指:
    “顺著大道直走出镇,再往大河上游去,见到一大片竹林,就到岷西村了。”
    “多谢。”
    石青璇离了铺子,周奕接过她递来的酒葫芦。
    木塞塞得严实,却藏不住酒味。
    “这也是郫筒酒,但比你在青竹小筑尝到的要差一些。”
    周奕把葫芦摇了摇,装得满满当当的没什么声音。
    这时回头看了一眼。
    独尊堡的几人保持著一段距离,缀在后方。
    按侯希白所说,独尊堡的老管家该带著寧散人的信送给袁天罡。
    这应该是很多天前的事了。
    此时他们还在眉山郡逗留,又被吐谷浑联合大贼围攻,实在是古怪至极。
    没想通,周奕也没主动理会他们。
    若这郑姓老管家对解暉唯命是从,与他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
    按照酒铺伙计指的路,两人顺著岷江支流找到了那一大片竹林。林海后的村落参差起伏,偶能听到几声鸡鸣犬吠。
    周奕没进村,迈开步子走到河边,挑了两棵半个碗口大的水竹,连根拔起往水里蓄力一搅,抖落上方沙泥。
    將洗净的竹根斩下,以剑剜出天然凹穴。
    他运剑如风,把心中轮廓灵动刻下。
    须臾间,两截竹根由大变小,胡乱张开的根须被清理乾净。
    周奕一伸手,掌中多了一对水竹竹根所做的竹根盏。
    揭开酒塞,用手轻轻一拍,以真气逼出酒水入盏,什么酒酒香都是其次,他的天霜寒气凝在酒中,缕缕冰雾游飘在竹盏边缘,大有艺术美感。
    石青璇接过一杯,眼中倒映著酒色冰烟:
    “难怪黄河帮的酒国高人论杯论不过你,这样的酒水,叫人有点不捨得喝下去。”
    周奕一本正经地解释:
    “竹根自带三分清苦,七分幽凉,正可化解郫筒酒里那缕『春泥裹新笋』的浊香。你往杯中看,这竹盏底积著琥珀色酒痕,每一次酒水晃动都显得隱隱绰绰,像是高明剑客难以捕捉的剑意。”
    “故而,以此杯饮郫筒,酒未入喉,便得清香。吞入肚腹,又增豪气。”
    他说得天乱坠,石青璇把酒喝下品味一番后,感触最大的还是那股冰凉感。
    其余嘛,也没那么神奇
    她会心一笑,眼神中闪著智慧,语调中却有几分戳穿事实的调侃:
    “大都督的厉害之处在於,分明是普通味道但受了你的暗示,便觉得好像有些別样滋味。嗯,这就是你所说的意趣吧。”
    周奕笑了笑,这纯粹是他瞎编的,哪能改变什么酒味。
    不过被戳穿,他亦很坦然。
    “人生在世,怎能少了意趣。若无此物,石姑娘便没心思在幽林小筑中隱居了。”
    石青璇本想回话,打岷西村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接著便是一名妇人的斥喝声。
    又撞上贼人了?
    心中这般想时,眼前出现一名背著鱼篓鱼竿,骑乘快马的黑衣精瘦汉子。
    后方那妇人踩著轻功追赶,操著巴蜀口音喊道:
    “贺强,你给劳资滚回来!”
    那汉子头也不回,催马更急,一溜烟从两人旁边衝出。
    竟是个不著家的垂纶客。
    周奕朝那对夫妇示意,对石青璇道:“这也是人生意趣。”
    “大都督追逐隋鹿,爭霸天下,那你的意趣是否和那些帝王一样?”
    少女睫毛轻颤,如同蝶翼掠过思维的湖面,盪开细微涟漪。视线凝在周奕脸上,十分专注。
    “不错,醒掌天下权,醉臥美人膝。”
    周奕面带严肃:“这不好吗?”
    “也很好,不过你须得做些改变,帝王俱是孤家寡人,无论表面多么亲近,总会让人產生距离感,你现在这般,说是峨眉山上的剑侠旁人会更信服。”
    周奕摇头:“我与他们不一样,因为我不需要猜忌。”
    石青璇瞧见,他脸上装出来的严肃之色消了下去。
    “说句心里话,其实我並不恋权,更怕麻烦。只是有些事我看不下去,念头不通达,所以才去逐什么隋鹿,这天下要是都和巴蜀一般安逸,我早躲在道观练功去了。”
    石青璇没想到他有这般心声,却不像是哄骗人的。
    “大都督若真是这般想的,那便是真正的天师。”
    周奕没答话,她又好奇追问:“你真的很怕麻烦?”
    “当然,不过也要分什么麻烦。”
    “怎么分?”
    “譬如这次巴蜀的麻烦事极多,本叫人生厌,但遇见石姑娘,有机会同游峨眉,指点菸嵐,巴蜀的麻烦就算不上什么了。”
    石青璇眉眼一弯,轻盈笑道:
    “在哄骗人方面,古之帝王与大都督相去甚远,嗯,那是拍马也赶不上。”
    她虽是这样说,但唇角的笑意总是压不住,且逐渐有了往常没有的一丝甜味。
    也许是酒铺老板在酒中偷偷兑了飴。
    二人边走边聊,偶尔饮酒。
    村前竹海,都仿佛多了浪漫艺术的气息。
    以至於,跟在身后的独尊堡五人都不敢上去打搅。
    行至村口,一葫芦酒喝尽。
    郑纵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处,这老管家见他们寻人问路,终於忍不住快步走了上去。
    “大都督。”
    郑纵恭敬地打了一声招呼,另外四名汉子也跟著招呼一声。
    周奕对解暉没什么好印象,倒也没有隨意迁怒下边这些人。
    “几位一直跟在身后,可是解堡主对我有什么指教?”
    “不敢。”
    那郑纵赶忙解释:“我家堡主一直等候大都督驾临,独尊堡上下对大都督也没有半点恶意。”
    “那也不一定。”
    周奕不绕弯子:“起先我是打算拜访独尊堡的,但贵堡现下已齐聚八方高客,其中多有我江淮敌手,难道要我去贵堡与这些人同席共饮?”
    “可见,解堡主对我不够了解,不晓得我是怎么对待敌手的。”
    他一眼扫过五人,连郑老管家在內,都不敢对视。
    这番带有威胁性的话让五人感到陌生,因在巴蜀敢对独尊堡放狠话的,往常一个没遇到。
    可在月余时间,已有两人没將独尊堡放在眼中。
    一个是棺宫主人,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
    方才他们在茶棚中见识过那可怕剑术,这时对方言词不善,他们也不敢动怒,只觉惴惴心寒。
    郑纵是解暉身边老人,对独尊堡的事一清二楚。
    故而,他的担忧比身旁四人只多不少。
    尤其是看到眼前那张年轻至极的面孔,心中对堡主的决定,已大为动摇。
    於是低头道:
    “大都督误会了,独尊堡对这些拜客只是持地主之谊,並未与其有什么盟约协定。”
    周奕制止了他:
    “这些话等巴蜀三家盟会时再说。”
    郑纵哪敢再辩,转了个话头:“老朽知道袁道长居所,可为大都督引路。”
    “你带路吧.”
    袁天罡说是在岷西村,但他住处偏僻,已是走到村后小径,直至山下。
    远见一栋铺著茅草,四下围了一圈石墙的屋舍。
    石墙右边,有一条土路五尺来宽,一直通往后山,正有几名樵夫背负柴薪下山,打他们身旁路过时,不由多看了几眼。
    再朝左侧看,一条蜿蜒小河清澈透亮如玉带般盘过,河边高松虬结,摆出迎客姿態。
    松枝上掛著鸟笼,一雀来回跃跳。
    下有石桌一方,四块大石作凳。
    正有两名孩童坐著玩石子,他们的头髮在头顶两侧各扎成一结,成两个小揪揪,看上去不过总角之年,一派天真。
    周奕见到他们,不由想到夏姝晏秋,心中颇为想念。
    郑老管家熟门熟路,至松下询问童子:
    “娃儿,袁道长可在家?”
    高一点的孩子答:“不在。”
    矮一点的孩子接话:“袁大师採药去了。”
    他朝后山一指:“就在这座山里,那草药长在云彩深的地方,你来了好些次,若等不及,可以上山寻找。”
    郑纵早知如此,並未失望。
    “大都督,今天是见不到袁道长的。”
    周奕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他们不是在此逗留,而是没见著人。
    “解堡主让你送的信,你送到没?”
    郑纵微微一愣,朝胸口一摸:“还在老朽身上。”
    他又拱手道:
    “大都督改日再来吧,袁道长行踪无定,也许正在山中练功,不知什么时候才下山。大都督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恳请让我们在外边集镇略备酒水,当作一点谢意。”
    周奕毫不在意:“不必麻烦,我杀那些人並非因为救你们。”
    “这种过路之缘,一碗茶水便够了。”
    话罢,不给郑纵说话机会,迈步走到两名孩童身边:
    “娃娃,袁道友可说过什么时候下山?”
    本在抓石子的孩童听过这话咦了一声,转头朝周奕身上仔细打量。
    接著,彼此对视一眼,像是確定了什么。
    让独尊堡几人掛不住的是,这两个对他们不怎理会的孩童,忽然从石凳上站起。
    把自己的衣袍整理一番,跟著执弟子礼一揖到底,拜道:“天师。”
    “你们是袁道友的徒弟?”
    周奕饶有兴致地看著他们。
    两个孩童一齐摇头:“不是的,我们曾经染了治不好的怪病,是袁大师將我们救活,平日袁大师有交代,我们就在门口给他看门。”
    “他老人家登山前叮嘱,说天师会来此地,叫我们一定留心。”
    两个孩童你一言,我一语。
    又说起他们是从周奕的话与长相认出他的。
    以“道友”相称的年轻朋友,加上俊逸非凡,很容易辨认。
    “原来如此,那袁道友要我在此等候,还是上山寻找?”
    “天师稍等。”
    高个孩童站上石凳,取下松枝上的鸟笼,掀开盖子,把里面灰溜溜的山雀放了出来。
    见识过漠北通灵鷂鹰,再见此雀冲入山中已不足为奇。
    独尊堡的老管家见状,心中落差更大。
    这等道门高人素来閒云野鹤,不拘形跡,见不著人也没甚难堪。
    却不想,竟是他家独尊堡面子不够。
    人家早有安排,留了通灵鸟雀引路。
    袁天罡精通易算,相面看人奇准,更通晓天文历法,可辨认星斗,洞观异象。
    一旦拋出龟甲,佐合道门之学,往往能预见常人难见之兆。
    独尊堡的几人知道他的神奇之处,不由深喘一口气。
    袁天罡对这位大都督的態度判然不同,这又说明了什么?
    郑纵想到,自家堡主似乎从武林圣地中得了一些预兆。
    可见,佛道两家的预兆不太一样。
    云雀通灵,来去却要一定时间。
    但叫人吃惊的是,那雀儿才飞走没一会儿,便见一位青袍道长下山。
    两个孩童赶忙迎上。
    眾人定睛望去,这道长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但头顶长发呈现银白色,用枣木簪子松松綰成道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他一眼瞧见周奕,不由露出笑容。
    那眼角笑纹里沉淀著半世风霜,双目却似山间清泉,澄澈透亮。
    这样一双眼睛,仿佛能看清世间清浊。
    “袁道友。”
    周奕笑著打了一声招呼,袁老道也拱手笑道:“天师。”
    周奕见他不像个死板人,於是打趣道:
    “松隱子道友常说起袁道友的奇妙,今日我算见到了,哪怕是道友养的云雀也如此神奇,来去如电。”
    “哈、哈。”
    袁天罡笑了两声:“非是云雀快,而是老道算得准。”
    “今日我正在山中打坐,忽觉整个峨眉山的清气在节节攀升,浊气却遁入地底,贫道心觉奇怪,就卜上一卦。”
    “卜得『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心知是高人驾临,就提前下山了。”
    “老道的《周易》治得如何,可还入得了天师法眼?”
    周奕摆了摆手:“不敢班门弄斧。”
    袁老道手抚长须,正色问道:“大隋国力强盛,多有良將能臣,郡县广积仓粮,可眨眼间九州动乱,四海翻腾,天师怎么看?”
    周奕没提杨广,只平静道:“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復始。”
    袁天罡连连点头,这话说到他心中去了。
    这时扭头看向独尊堡几位,面带善意:“可是解堡主差几位来的?”
    “正是。”
    郑纵取出信来:“此信是寧散人所书,还请袁大师一观。”
    袁天罡接信,当面拆开。
    他看完后,隨手递给周奕。
    那郑老管家呆了一呆,这两人像是头次见面,怎么感觉关係甚好。
    周奕拿来一看,他算是首次与寧散人有了接触。
    寧散人这信没什么特殊的,只说了三件事。
    第一是许久没见,敘说旧情,话语非常真挚。
    再者,便是希望苍生无难,巴蜀能避免战火。
    虽然与寧散人没站在一条线上,但周奕相信他说的这些不是惺惺作態,这位道门第一人武功高绝,却一辈子没有杀过人。
    第三,则是劝袁天罡去独尊堡一次。
    周奕仔细斟酌一番,寧散人倒不是叫袁天罡站队,也没在信中表露支持谁,只是让袁天罡与解暉见一面。
    解暉能否说服袁天罡,寧散人就没法管了。
    不过,这封信的用处还是很大。
    袁天罡多半会卖一个面子。
    “听说巴蜀三大势力要重新议会,此事关乎巴蜀命运,贫道会在议会当天拜访独尊堡。劳烦几位转告。”
    老道风轻云淡,郑纵心中嘆息,暗道果然如此。
    周奕笑了笑,老袁真是妙,会挑时间。
    赶在巴蜀议会当天,那时风起云涌,哪有时间私聊。
    这么一来,没与解暉交集,却又照著寧散人的信把面子给了。
    袁大师就是袁大师。
    “是。”
    郑纵没有办法,只得抱拳相应。
    袁天罡又道:“方才听两个小童说几位等候多日,贫道过意不去,便卜一卦送予堡主,几位帮忙带回去吧。”
    话罢以周易卜算,丟龟甲得了乾卦。
    郑老管家看不懂,见他卜完。赶忙问道:“袁大师,作何解?”
    袁天罡道:“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此爻“无咎”之果绝非天成,完全在於选择。若是不够谨慎,选择错误,將酿恶果。
    老道拈鬚叮嘱:“解堡主凡事三思。”
    他不仅送卦,也在逐客。
    郑纵岂能不懂,他出声告辞,带著四名大汉离开。
    走过百步,不禁驻足回看。
    大都督与袁天罡,已经笑谈到一处。
    此刻,这位老管家有些崩溃,与从成都出发时的心情一天一地。
    於是朝身边几位得力兄弟问道:
    “堡內的凉国西秦两家不论,李阀和江淮之间,若叫你们选,会选谁?”
    四人沉默了一下,自觉私下议论不好。
    但郑管家乃是堡主亲信,他都这样问了,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郑老,此前你若问起,还需犹豫,此时自然是选江淮大都督。”
    “为何?”
    受伤最轻的那名大汉露出忌惮之色:“黑风寨的三大当家没挡住一剑,我们也挡不住。郑老该劝堡主,哪怕谁也不支持,也不该站在江淮军的对立面。”
    “是啊!”
    其余三人齐声附和。
    郑纵拍了拍脑袋,袁天罡的態度更让他揪心。
    此中还有道统之爭,袁天罡已舍了寧散人,选择了未来的道门第一人。
    这位的脾性,可与寧散人截然不同。
    “老夫只能向堡主详陈眉山郡之事,却没法改变堡主的意志。”
    有一人提议:“郑老可將此事告知少堡主与少夫人,他二位能劝堡主。”
    “没错。”
    郑纵看了四人一眼,心说你们全不懂內情。
    不过,想到少堡主也有些异议,这確实是个法子。
    “走,速回成都。”
    几人沿原路返回,不再回头
    周奕与袁天罡相谈甚欢,首先便说起松隱子,这位朋友可谓是二人之间的纽带。
    一说起松道长,彼此间的生疏感便快速消失。
    周奕问起方才那卦象,他隱隱感觉是袁天罡故意留话给郑管家。
    可听他的意思,卦是隨手卜的。
    “贫道若是提前去独尊堡,解暉一定会与我说命数,因为寧道友此前就提到过。”
    袁老道看著他:“天师相信人之命数吗?”
    周奕把那童子递来的茶端在手中:“我该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但对应人之命数,我更愿意提起陈胜吴广,所谓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人的命数不该由天定,该自己把握。”
    周奕话罢,笑望著沉思中的老道:“道友擅长相面,观我面相如何。”
    袁天罡眉峰一紧,凝目在周奕脸上:“我观你命犯桃。”
    “哈哈哈,道友直接夸我长得俊就行了。”
    周奕有些恬不知羞地笑了起来。
    一旁认真听讲的石青璇也忍不住笑了,两位道门高人,怎么扯到“桃”上去了。
    “天师的心境已在相学之外,所谓大衍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的一无论如何也卜不出来。”
    袁天罡不看他的面,转而看向他旁边的少女。
    “这位姑娘易了容,也瞧不出面相。”
    话罢抚须笑嘆:“贫道自问有些相面本事,今日连番受挫。”
    跟著,他又与周奕具体聊起如何相面。
    聊著聊著,就说起《周易》。
    袁天罡搬出经典,周奕立刻以典回应,二人越说越深奥,进入状態,不知不觉就延伸到了剑术。
    这袁老道背著一柄长剑,他虽然不痴迷武学,但资质甚高,也练出了一身奇妙剑法。
    他本以《周易》讲武,周奕就引入“遁去的一”。
    在彼此武学心得的擦碰下,就將“不可预测的变数”和“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作为剑法的核心灵魂。
    此刻研究的剑法,本身追求的不再是固定的招式威力。
    而是在看似无懈可击的定势,即对手的攻势、环境的限制、甚至自身局限等等,精准地捕捉並利用那唯一存在的“遁去的一”
    即破绽、生机、致胜点。
    周奕兴致甚高,提出“无形无相,存乎一心”。
    袁天罡延伸“后发先至,契机而动”。
    周奕顺著他的思路,又提出了“变化无穷,唯变所適”。
    袁天罡捡起一片落叶,那只是环境中的一个微小因素,却道出剑法中“绝境逢生,一线天机”的机理。
    一直旁听的石青璇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道门高人论道。
    二人进入状態后,浑然忘了时间流逝。
    直至太阳下山,他们好像还有討论不完的话题。
    可惜,她只是听个乐趣,对於武道之学並不感兴趣。
    却不知,这是天下用剑之人一辈子也求不来的机缘。若叫那些用剑之人晓得她的际遇与心性,恐怕要嫉妒死,同时也要惋惜痛恨。
    论道之后,周奕站在院中踱步,提出了一个设想.
    “袁道友,按照我们方才说的剑法。一旦有极高的精神境界,那么用剑者心境澄明,近乎“无我”,也许就能更清晰地“感应”天地万物运行中那微妙的“机”与“变”,就如同卜筮者沟通天地。”
    袁天罡露出惊色,看向周奕时带著浓浓欣赏:“这將是剑法中最完美的易,”
    “嗯。”周奕点头,“这是心剑合一,感应天地。”
    二人谈到这里,各有所思。
    也就停了下来。石青璇提议吃饭,周奕欣然同意。
    用过晚饭之后,又秉烛夜谈。
    不过没有再聊武学,周奕把话题引到了邪帝庙与邪帝舍利上。
    袁天罡问道:“你们可知道邪帝舍利从哪来的?”
    周奕道:
    “据说是第一代邪帝谢泊,为寻找一套有关医学的帛书,无意中於一座属於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墓內发现的陪葬品。此墓位於古齐国境內,宏大壮丽,陪葬品极其奢华。”
    “邪帝舍利被谢泊发现时,是放在墓主所枕后颈之下,满布血斑,晶莹斑驳,因属晶状的半透明特质,故归类为黄晶。”
    袁天罡点头,却追问道:“那么,在初代邪帝谢泊发现舍利之前,墓主人又从哪得到舍利?”
    周奕陷入沉思。
    他也不敢说舍利只有一颗,那假舍利如何吸引周老嘆四人抢夺?
    也许晶石是真,但是.
    却没有歷代邪帝朝里边注入元气,故而像是假的。
    周奕正在思索,石青璇颇有兴趣,设想道:“舍利出自古齐国,这是周天子分封的诸侯,那么,舍利会不会来自周天子?”
    “周天子是黄帝后裔,广成子是黄帝之师,因此更有机会接触到舍利黄晶。”
    袁天罡笑了笑:“我道门前辈,也是如你这般想法。而且,也得到了一些印证。”
    不用周奕去问。
    袁天罡返回屋內,不多时,他取来一颗黄色晶球。
    不是很大,刚好能托在掌心,看上去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谢泊得到了那一颗来自古齐国,这一颗则是来自古蜀国,只不过,它没什么作用,里面也没有元精。”
    周奕一看到这颗黄色晶球,就被吸引住了。
    这玩意八成是真的。
    那么石姑娘骗周老嘆他们的假舍利,便是此物。
    “古蜀国.”
    石青璇平静倾听的眼神忽得亮起:“会不会是周天子分封,將这黄晶球当成了一种类似和氏璧的信物,给了诸侯王。而周天子是从黄帝手上继承,黄帝则是通过广成子,那么”
    周奕接上话:“那么舍利来自战神殿。”
    “据说战神殿在地底深处,自成空间,广成子在其中悟通了天地宇宙的奥秘,他重返地面,传授黄帝长生诀,顺便带出地底黄晶石也大有可能。”
    “这也能解释,为何世上有如此神奇之物。”
    袁天罡不断点头,这两个都是聪明人。
    周奕不解问道:“道友这颗舍利是从哪得到的?”
    “就在邪帝庙地底深处。”
    袁天罡回忆:“邪帝庙乃是古蜀国一处遗址,曾有大墓现世,与古齐国的那颗舍利有些相似,后来,多代邪帝在此逗留。”
    听他这么说,周奕一惊。
    突然联想到向雨田。
    老向能破碎虚空却还在逗留,也去过邪帝庙,他想做什么?
    这么一想,像是有了个惊人发现。
    周奕立时追问:“邪帝庙地底还有何物?”
    袁天罡道:“有许多墨家机关。”
    石青璇微微頷首:“我的墨家机关典籍就是在下方得到的。”
    圣极宗一脉本就是出自墨家,这也对应了两人的话。
    “有何不妥?”少女不明白他的情绪波动为何这般大。
    “没有。”
    周奕隨口应了一声:“除了古蜀国遗址,道友可曾听过其他地方有类似舍利之物?”
    “这倒是不清楚。”
    袁天罡也无奈摇头:“不过,倒是有一些歷代邪帝活跃轨跡。”
    “他们曾多次出现在长安,以及”
    “留马平原。”
    留马平原!!
    周奕浑身一震,有种顿悟之感。
    留马平原,那岂不是惊雁宫所在?战神殿虽在地底,却能够移动。
    就曾经出现在惊雁宫之下。
    也就是说,向雨田大概率是在寻找战神殿!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能吸引他的,恐怕只有那四十九副雕塑,以及战神殿外的守护魔龙。
    老向果然有追求。
    周奕笑了笑,心中一宽,算是把事情想明白了。
    可隨著脑袋灵光一闪,他又坐直了身体。
    长安?
    也就是周天子所在的镐京,三百年的国都。
    古齐国的邪帝舍利,此时就在长安。
    杨公宝库,还有老鲁这个保密之王
    周奕微微眯著眼睛,眼角的线条因思考而收紧,眼神中无意识地流出锐利锋芒。
    见周奕盯著舍利,袁天罡笑了笑。
    “这东西在贫道手中也无用,我也没法像邪极宗那般注入元气进去,便送给天师吧。”
    周奕整理思绪,也没拒绝,顺手接了过来。
    就在接过黄晶球的一瞬间,他心神大震!
    与此同时,
    成都內外,诸多老魔的心臟猛得跳动了一下。
    城北义庄,恐怖的魔煞之气蒸腾而上。
    “出现了!舍利就在巴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