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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师父独宠 圣极小师弟
    第166章 师父独宠 圣极小师弟
    雷声不绝,雨势渐大。
    川帮总舵前的几树柳枝雨水嘀嗒不绝,仿若伤心人埋首垂泪。
    难诉说的忧伤啊,又受黑云积压,更多一份排解不出的憋闷。
    丁大帝、尤鸟倦已是心如悬旌,死死看向不远处的白衣青年,他熄了离火,长剑归鞘,把一缕缕火色藏於剑鞘深处。
    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走南闯北,总会碰到比自己厉害的高手。
    他们一路走来,所经歷的事是寻常武人触及不到的。
    或胜或败,岂能动摇他们的心境?
    可此时,恍恍惚惚中甚至有种道心破碎之感。
    自上次与这道门老妖一战过后,几人练功从未耽搁,又从破棺者、左游仙、席应等人身上或钻研、或交流,增进魔功。
    加之那些真魔一边练功,一边朝他们身体输送同源真气。
    这般练功速度,岂同等閒?
    再战老妖之前,已对他成倍高看,却哪里想到还是低估,一战之下竟是这等不堪言状的结果。
    怎么可能?!
    丁大帝与尤鸟倦的目光一息也不曾从周奕的身上移开过。
    而一旁的金环真,从媚惑之色转变成担忧,她没有看周奕,眼中只有那著僧衲的影子。
    名动江湖的棺宫主人,正在经歷此生又一次难以克服的关键时刻。
    其艰难程度足以媲美知悉向师意图之时。
    那种打击与绝望感,仿佛所有的努力期望从来只是幻梦泡影,无论如何去做都无法逾越,只得丧失斗志或在颓废中转变为另一种疯狂模样。
    周老嘆想到自己的苦苦研究真魔隨想,与师兄师姐四人付出那么多努力。
    却忽然出现这么一个人。
    他心思杂乱,犯了武学大忌完全不守静功,又是爭霸,又是风流,没有半点痴迷武学的样子。
    就这样一个心猿意马,著三不著两的人,竟然轻而易举破了他凝练至极的真魔煞功。
    这一剑,几乎斩得他万念俱灰。
    真魔隨想,在他面前完全是“空想”。
    这是一种大悲,足以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內崩溃。
    铁勒飞鹰曲傲正是被武尊摧毁信心,精神衰落再回不到巔峰时,而周老嘆他的经歷与付出,犹在曲傲之上。
    且周奕的手段极其残忍,与他相比,武尊对曲傲的打击只能算『似水柔情』。
    就在周老嘆的心境要如镜面被重锤敲击一般碎裂时,他心中有股衝动,今日就算没有胜算,也当求一个痛快,不顾一切,召所有真魔,与这人死战到底!
    这股衝动越来越强烈,就快克制不住。
    但,当他的目光再度凝在周奕身上剎那,眼中快要熄灭的鬼火猛得闪跳了一下。
    望著周奕的脸,周老嘆想起一件事。
    当初为何会翻开道门典籍,並因此摆脱了赤手教的武学限制?
    正是因为听了这老妖的鸿宝传闻。
    能有此时的造化,与这傢伙脱不了干係。
    因他而起,便要由他终结?
    当初向师岂不也是如此?
    收自己为徒给予希望,却又留下诸多阻碍,断了前路以至希望破灭。
    仿佛自己再投入,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一息之间,周老嘆脑海中產生了大量想法。
    他鯨吸一口气,闭上双目,马上又睁开。
    周老嘆与周奕对视,將他与脑海中一个身形雄伟、长相清奇特异的人物迭合在一起。
    看向周奕,就仿佛在看向师。
    霎时间,魔煞具现的鬼火在眼中热烈跳动,那是一股强烈斗志,连窍神都融在眼眶內具现的元气中。
    “老嘆”
    金环真生怕他衝动,赶忙聚音成线轻声安抚,同时朝四方扫过。
    尤鸟倦与丁大帝也是一般动作。
    巴盟与川帮有大批人手,这一点他们不怕,只是此时已没有把握对付这诡异的道门老妖,一旦拼杀后果难以想像。
    周奕也感受到周老嘆的异常。
    这傢伙,该不会怒气上头要斗到底吧。
    “几位宗主,还要继续打吗?”
    周奕不想给解暉平事,真打起来,川帮这边就乱套了,於是说话声音温和了一些。
    这算是一个台阶。
    周老嘆又与他对视一眼,一摆衲衣,哼了一声。
    他把手朝后一收,等於做了回应。
    又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术?怎与我圣门真传道中的道祖真传一脉的剑罡同流相似,难道天师也是我圣门中人。”
    周老嘆望向周奕,听他回道:“此乃道门剑罡,正大恢弘,非是推崇採补之术的歪道能比。”
    一说起剑罡,金环真等人就想到左游仙。
    难怪这傢伙迟迟不出棺,倒是看得通透。
    “天下间能破本宗主魔煞掌力的人少之又少,只剑术一道,本宗主承认你为当世最强。”
    周围不管是巴蜀还是外地江湖人,全都露出震惊之色。
    奕剑大师傅采林一直是最强剑客,奕剑术奇妙绝伦,乃是当世用剑之人难以逾越的高山。
    兼之他是当世三大宗师之一,年过九十,功力高绝。
    实难想像,棺宫主人竟说出这番话。
    天师的剑术,已超越奕剑大师?!
    若是寻常江湖人隨口说说也就罢了,这位是谁?
    魔门第一大势力的宗主,刚才那一招,周老宗主虽败在天师那恐怖的火色剑光下。
    但他的魔煞掌力亦是惊天动地。
    在场之人,哪个能面对?
    故而周老宗主说出这话,含金量就大为不同。
    这足以让中土武林人振奋,一直以来,用剑武人都要被高句丽压一头,只因九州之地找不到一个用剑比奕剑大师厉害的。
    想到方才瞧见的惊世剑光,以及周老宗主这武学高人的话。
    一瞬间,眾人已自动將天师排在傅采林之列。
    在中土江湖人心中,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第一用剑高手的名头,该从高句丽夺回来。
    巴蜀武林人则是笑了。
    天师的剑术定然要从巴蜀传出去,谁言巴蜀无高人?!
    周老嘆可不管周围乱七八糟的目光,转头看向了发愣的范卓:“本宗主就给天师一个面子,不过若范帮主胆敢欺骗我,我一定会再做计较。”
    范卓醒悟,旋即回道:“宗主请放心,邪帝庙一事与我川帮无任何关联。”
    范帮主和声和气,虽说败的是周老嘆,但他见识过对方的手段,更觉棺宫不能招惹。
    还好这次有天师坐镇。
    否则,怕是少不了入棺一行。
    丁大帝与尤鸟倦瞧著周老嘆的反应,心觉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各自用充满忌惮的眼神朝白衣人影看了一眼后,便带著浓浓疑惑,与周老嘆一道带人离开。
    总舵之外看戏的大批江湖人赶忙躲闪。
    真魔开道,生人避棺。
    棺宫败退,那也要看因谁而退,巴蜀哪有势力敢招惹他们。
    况且在旁观者眼中,他们只是看到周老嘆惊人的魔煞掌被破,並不知道邪极四位宗主內心翻江倒海的波动。
    隨著棺宫的人走远,周围喧闹声四起。
    那些靠著川帮与巴盟的人,在茶楼酒肆中放声讲说。
    独尊堡一系,则有些不安。
    原本更看好独尊堡的人,瞬间变了风向。
    这股声望像是在乾枯的草原上点起一把火,迅速以川帮总舵为中心朝成都蔓延,进而传遍周遭郡县。
    而此时的川帮內部,奉振川牟寻等巴盟首领,无不庆幸自己的决定。
    到场的四大族族人將周奕看作自己人,当然是引以为傲。
    范卓上前,抱拳欲要相谢。
    周奕看出他的意图,先一步阻止了。
    独尊堡那边,郑老管家给了解文龙一个眼神。
    似乎在说“我有没有说错,你现在信了吗”?
    什么叫眼见为实?
    望著范帮主从起先愁闷到现在一脸轻鬆的样子,解文龙心中七上八下,甚至还產生一丝羡慕。
    人家大都督是怎么照应下方势力的?
    话语乾脆,直接动手。
    且他一个人,比一群人还好使。
    棺宫的人真就给面子。
    再想想看棺宫到独尊堡是什么態度,武林圣地根本嚇不到他们。
    解文龙暗嘆一口气,算是把妻子与郑老管家的话全听在了心里。
    爹,你糊涂啊。
    这时,郑纵又打来个眼色,朝周奕的方向示意。
    解文龙点了点头,两人一道走了过去。
    他们稍晚一步,周奕给了个背身,在奉振指引下,先一步与西突厥那帮人接触。
    周奕慢步靠近,莲柔、罗渡设以及与他们一齐来的二十多名高手,全都紧张戒备。
    “这位是西突厥的莲柔公主,这一位则是统叶护可汗帐下的统兵大帅罗渡设。”
    奉振不轻不淡的介绍。
    其他人在一旁听著,范卓还有些好奇,之前他听周奕说与西突厥有什么交易之类的。
    这时竖起耳朵,听听是什么交易。
    倘若川帮能帮手,一定要出把力。
    “大都督。”罗渡设先一步打招呼。
    他麵皮含笑,但深凹下去的眼眶中,內里全是警惕之色。
    眼前之人不仅坏可汗的事,还是个巨大威胁。
    一旁的莲柔公主带著明艷笑意,眼睛像是两坛烈酒,充满惊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
    这波斯美女娇声道:“早听闻大都督威名却未曾谋面,今见大都督大发神威,真叫人痴醉,可否有幸与大都督同饮一杯?”
    她酥胸微挺,將充满活力的惹火线条显露出来,令人感觉这迷人的肉体中定是流淌著野性的血液。
    不过,在莲柔与罗渡设眼中。
    周奕显得不解风情。
    突厥公主的魅力,竟不能让他有一丝丝的表情变化。
    不少人注意到周奕的反应,那略带冷漠的脸,让人感觉他与传闻中的“多情风流”实不相符。
    周奕像是没听到莲柔公主的话:
    “两位何时返回漠北?”
    莲柔微敛笑意:“大都督莫要误会,我乾爹並不想插手中原战事,只是想保草原河谷大部安寧。”
    “这与我知道的可不一样。”
    莲柔道:“我们对大都督没有敌意,甚至要感激你灭杀五箭卫。”
    西突厥在室点密和达头可汗时期达到鼎盛,控制了广大西域,当时薛延陀、契苾、回紇、仆骨等铁勒诸部,全臣服於西突厥。
    到了处罗可汗时,双方爆发了巨大衝突。
    直至此时的统叶护,虽有东边頡利可汗这个大威胁,但两边还是矛盾不断。
    周奕斩杀五箭卫,等於废了铁勒王一只手,西突厥自然高兴。
    所以,莲柔这话听上去很有诚意。
    明知巴盟和川帮都是周奕的人,她在西域再威风,此时也只朝好话上说。
    “我確实杀了五箭卫。”
    周奕淡淡道:“又去九江灭了铁骑会,曲傲的儿子、他的大徒弟,全死在那,知道是为什么吗?”
    莲柔心中一紧,答道:“铁勒王与大都督为敌。”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以大隋之乱为乐,推波助澜,覬覦中原,又將我九州之民视作牲畜,勾结漠北大贼马吉,在江南奸淫掳掠。所以,他的人全被我杀个乾净。”
    “等我去到漠北,他这个罪魁祸首,也要死。”
    “与之相关的铁勒诸部,將偿还欠我之债百万金。”
    周奕嘴角勾勒的那丝笑容在莲柔和罗渡设看来,显得很是邪恶。
    他的话,站在他们的角度听上去,更是邪恶。
    接著,两人的心臟猛得跳动了一下。
    “你们在巴蜀做的事,与铁勒王差不多。並且,统叶护的手下曾在江都对我动手,这笔帐,等我算完铁勒王,就会轮到你们。”
    罗渡设眼中闪过愤怒之色。
    把西域当成川帮了吗?太狂妄了!
    莲柔还未开口,罗渡设便抢话道:“大都督,你说的这些或许是误会,铁勒王也不能隨便杀,如果他没有涉足中原,大都督入漠北杀铁勒王,武尊不会允许。”
    “敢插手中原之事,以为没人敢管?”
    “记住我的话,武尊保不住铁勒王,还有”
    周奕凝目望他:“他也保不住你们西突厥的统叶护。”
    “你,你——!”
    罗渡设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周奕对他的怒色毫不在意:“今次是在川帮,给范帮主一个面子,同时卖巴盟人情,我不为难你们。”
    “回去传话给统叶护,叫他点好家当,等我去清算。”
    罗渡设乃是统叶护亲族,又是兵马统帅,何时受过这等气。
    他正想怒懟回去。
    可在一道冰冷如看死尸般的目光朝自己飞来后,他有种精神上的冰冷感,仿佛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立刻就会变成尸体。
    心中胆怯,咽了一口口水下去,板著脸不敢说话。
    莲柔瞧了四周一眼,巴盟川帮一干人面色不善。
    “大都督,等我们返回牙帐,向可汗诉说清楚,再来解除误会。”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给了罗渡设一个眼色,匆匆离开。
    连带那二十多名西突厥高手,都显得有些慌张。
    他们本是支持李阀的,来川帮看戏,那是自持身份,有恃无恐。
    可现在,却有个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甚至对可汗也喊打喊杀的人。
    那些看戏的江湖人听见,不仅更多一份认可,还有叫好声传来。
    有些人对铁勒的事不清楚,如今又增见闻。
    对於这些不怀好意的外族,他们自然没有好感。
    莲柔公主与罗渡设都是西突厥大人物,这般仓皇退走,也是一件稀罕事。
    望著这帮人的背影,范卓暗自咋舌。
    原来是这种生意。
    解文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收回目光,看向一旁老管家。
    从郑纵的表情与眼神中,似乎看出他在说:
    “少堡主,我有没有说错?这人对敌狠辣,又记仇得很。”
    解文龙心领神会。
    雨越下越大,周围人渐渐散去。
    解文龙找准机会,凑了上来:“大都督。”
    这是双方第二次见面,周奕朝郑纵瞧了一眼,隨即朝解文龙露出一丝微笑。
    少堡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倒不是说周奕態度有多好,只是第一次见面时,解文龙能感受到那种拉不近的距离感。
    此番,却是有一股善意。
    “少堡主,可是解堡主叫你来递话?”
    “不是。”
    解文龙看了看范卓与奉振,也不藏话:“是我自己想来瞧瞧这里需不需要帮手。”
    周奕打量了他一眼:
    “贵堡情况如何?”
    “有不少高手前来刺探,好在堡內有诸多武林圣地的帮手,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解文龙又具体说了些打斗状况。
    周奕从此中判断,外边的人几乎认定邪帝舍利在独尊堡。
    看来,舍利被不少人感知到了。
    周奕又问起堡內有哪些高手,解文龙的回答与侯希白稍有出入。
    四大圣僧皆在此地。
    “除了几位圣僧之外,还有一位我也不太熟悉的老僧,他平时很少说话,也不见外出。梵斋主来到堡內,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老尼。”
    解文龙道:“我爹与这位前辈有过接触,详细却没对我说。”
    解暉在独尊堡中一言九鼎,有著绝对权威。
    看解文龙这样子,便知他没有去问。
    慈航静斋每一代入世弟子往往只有一两位,她们代表的就是静斋当代最高水准。
    其他弟子多在斋內潜修或处理內部事务,较少在江湖大规模露面。
    加之处於终南山,总给人一种神秘感。
    周奕想了想,也许这老尼是梵清惠长辈,比如辟守玄那样的人。
    这是给解暉看了什么秘密?
    “堡主可说要支持谁了?”
    解文龙摇头:“没说。”
    入到那五层楼宇,周围再无外人。
    周奕直白问道:“少堡主是怎么打算的?”
    解文龙愣了愣,脑海中浮现了父亲威严面孔,郑纵用胳膊肘在后面蹭他一下。
    解文龙喘了口气:“从解某角度考虑,自然是支持大都督。一来大都督是宽仁雄主,二来范帮主与奉盟主都已支持大都督,有利巴蜀稳定。”
    “三来见识过大都督对棺宫、漠北西域的手段,心中折服。”
    “只可惜,家父並不会听我的话。”
    他自嘲一笑,又道一句:“我此番行止,违背他的意志,已属不孝。”
    “错。”周奕断了他的话。
    “请问错在何处?”
    “你无动於衷,看著你爹带著独尊堡坠入深渊,那才是不孝。”
    周奕问:“那些高手为何要去寻你家麻烦?”
    “因为邪帝舍利,可我们並没有从邪帝庙得到这东西。”
    “不重要,你们去了邪帝庙,又请武林圣地的人帮忙,所有人都认定,你们得到了舍利。”
    解文龙心知这是事实:“大都督可有办法。”
    “简单。”
    周奕提议道:“把独尊堡改成独尊寺,让堡主拜师圣僧,少堡主拜师了空,开闢坛场,让佛门高手入住,危机自解,也不用担心圣僧离开。”
    解文龙苦笑一声:“我都已经成家,遁入空门岂不是让玉华守活寡,这如何能成。”
    一旁的郑纵不禁插口:“大都督,可另有良方?”
    解文龙也投目瞧来。
    周奕轻叩茶几,徐徐道:“不愿入佛门,就算圣僧们临走时帮衬你们,对外说他们带走舍利,旁人也不会信。”
    “你们不愿作此牺牲,那就只能把舍利交出去。”
    “否则,独尊堡永不安寧。”
    “说得难听一点,你们可能都要死。”
    解文龙屏住呼吸,又有些糊涂:“大都督,我们没有舍利。”
    周奕轻轻摇头: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当所有人都认为独尊堡有舍利时,你们最好真的有。”
    解文龙不太理解。
    郑老管家吃的盐却多,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大都督,您有何差遣?”
    周奕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等解文龙回过味来才问道:
    “少堡主,你可愿做个孝子?”
    “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当报本反始,岂能不孝?”
    “果真?”
    “果真。”
    解文龙答完,一旁的郑纵道:“大都督万请放心,我家少堡主甚孝!”
    ……
    川帮危机解除,午时摆开宴席。
    解文龙在宴席上喝了好些酒,哪怕有內力压制也露出几分醉態。
    饭后,周奕回到住所。
    石青璇跟了一路,四下没人,她才说道:“邪帝的那几名徒弟,能看出你的底细吗?”
    “应该看不出。”
    她笑了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一点不错。”
    “我也是恶人?”
    “嗯。”
    石青璇轻盈一笑:“莲柔公主生得那样美,旁人都道她是妖嬈的波斯灵猫,你却凶言相向,她看你,准是一个恶人。”
    “早与你说过,我是铁石心肠之人,她再美再妖嬈,又与我何干。这次你信了吧。”
    周奕摆出不近人情的表情,仿佛看什么美人都是红粉骷髏。
    石青璇知道他在说笑,不过,他对西突厥公主的態度確实出乎意料。
    想到他对突厥人说的那些话,这般气概,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忽然间,她又想起一件事:
    “距巴蜀三家盟会还有五日,若此间尘埃落定,你是否立刻就离开。”
    “是的。”
    周奕点了点头:“我还要南北奔波,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忙碌。”
    “你有什么打算?”
    石青璇望著远空雨幕,將心中的失落积入那云层之中,恢復清丽脱俗的空灵气质。
    “巴蜀安定,我就返回幽林小筑,得你之助,小女子又能重返寧静了。”
    她的右手背在身后,在周奕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攥著衣袖。
    又抿著嘴唇,莞尔一笑:“等我回小谷住下,大都督也算兑现承诺,我们两不相欠。”
    周奕瞧著她的眼睛,石青璇也不躲避。
    只见那乌黑如宝石般的明眸中,却无人间烟火气。
    她智慧通透,看透世情,对人性、江湖、正邪之爭有著深刻而独到的见解。
    也不会被任何门派或立场束缚,追求著精神上的绝对自由。
    这种超然感,確实与尘世的喧囂格格不入。
    周奕没瞧见少女眼中有任何波动,心下略有失意,但很快恢復从容,带著欣赏之色冲她微笑。
    又隨口道:
    “待我平定九州,希望天下之安逸处处如巴蜀,石姑娘哪怕离开成都,也能在外边寻到幽林小筑。”
    石青璇轻嗯一声,手攥得更紧,叫一角袖子在不经意间绷直。
    大战在即,周奕抓到空隙,就在一旁打坐练功。
    石青璇回到房间,想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她本是个极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或者说从未感到寂寞,能安静待在小谷,追求自己喜欢的事,那便是自由快乐。
    可现在,忽然觉得闷闷的。
    她坐在窗边,一只手托著下巴思考,偶尔仰起脸,透过窗纸缝隙去看廊檐下那听雨打坐之人。
    好多过往没有的经歷,都是与他在一起体验到的,並且在短短月余时间內。
    石青璇早看透了他对巴蜀的態度。
    得到三大势力支持后,估计就很难再来。
    別说来巴蜀,就是九州各地都难找到人,没准哪天就破碎虚空去了。
    石青璇甚至在想,那天他才到成都,自己就该立刻把酒给他,这样他就碰不上范采琪,后边的事就与自己无关了。
    这么一想能得到解脱,却又捨不得这段经歷。
    峨眉山上,那在耳旁呼呼的风声,像是此刻还能听到。
    一阵飞思过后,乾脆什么也不想了。
    她舒展秀眉,露出动人微笑,从几层曲谱的夹缝中,拿出一面八卦镜。
    这是某天师吃饭的傢伙。
    可惜呀,还没见著他出黑时是什么样子.
    ……
    “公主,你先返回稟告可汗吧。”
    成都西侧宅院,罗渡设阴沉著一张脸,正用手指上的厚茧摸索一柄弯刀刀刃。
    “你要做什么?”
    莲柔公主反应过来:“去独尊堡?”
    “当然。”
    罗渡设冷笑著:“这姓周的飞扬跋扈,全然不將我们放在眼里,他以为西域是什么地方?”
    “仗著有点练武天赋,竟如此目中无人。”
    莲柔公主摇头:“此人武功高绝,有些拿大的本事。先回乾爹那里,等他拿主意再做定计吧。”
    “万万不可。”
    罗渡设果断拒绝:“若只他一人,武功再高咱们也不怕,倘若真被他得到天下,那才是麻烦事。这巴蜀,绝不能落入他手。”
    “独尊堡中高手眾多,且与他敌对。”
    “正该利用他们,找机会將这狂妄的傢伙除去,以绝后患,也消我心头之恨。”
    罗渡设已做出决定,他是兵马统帅,实权比莲柔要大。
    “好吧,那你当心,在独尊堡中,多看,少动手。”
    “自然如此。”
    罗渡设阴沉狞笑:“等我叫人一齐出手时,便是要他命的关键时刻。”
    莲柔公主晓得他的脾气,受了这般大气,一定要报復回来。
    於是把绝大部分前来成都的高手都留了下来,自己只带三人返回。
    罗渡设也不傻,莲柔公主一走,他立刻带人拜访独尊堡。
    当下独尊堡最安全,借他们的势,不用担心姓周的杀上门来。
    与此同时,城北义庄,此时也在调派人手,目標正是独尊堡。
    义庄风火墙上,看向川帮方向的尤鸟倦用难听的声音哑著嗓子道:“这老妖可能有古怪。”
    丁大帝哼了一声:“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他的剑术再高,也不能达到这种效果。”
    金环真点了点头,更好奇另外一件事,一直闭目养神的周老嘆总算睁开了眼睛。
    从川帮出来后,他对著城外锦江支流狠狠发泄,打出了一记又一记掌力。
    每一掌都威势滔天。
    “老嘆,你是怎么忍得住的,我以为你会对他出手。”
    “我当然想。”
    周老嘆咬牙切齿:“没有比这傢伙更可恶的人,偏偏我拿他无计可施。”
    “我既觉得不服,又觉得不值。”
    周老嘆看了师兄师姐一眼:
    “我们好不容易找清楚方向,日夜不懈,精诚所注,岂可因一时之困顿,便负此肝胆,以至功亏一簣?!”
    “如果今日动手,只怕不死不休,再无摸索武道极致的机会,也见不到师父,这如何甘心。”
    “並且.”
    周老嘆眯著眼睛:“我忽然觉得,这傢伙给我的绝望感觉,竟和师父差不多。”
    “我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通这所谓的道门功夫能如此克制魔煞。”
    “或者说,这根本不可能!”
    “他叫我產生了一种错觉.”
    在金环真和尤鸟倦思考时,丁大帝突然道:“你想说,他练过道心种魔大法。”
    “不错!”周老嘆眼中鬼火一跳。
    尤鸟倦瞪大双目,抱著独脚铜人尖锐一叫:“这这怎么可能!”
    金环真欺近一步,反应过来:“老嘆”
    “你的意思是,他竟是我们的同门!”
    周老嘆点头,她眼睛瞪大,又道:
    “难道,师父又收了一个小师弟,他才是真传,於是对他宠爱备至,授以大法精髓”
    金环真越说,越觉得有可能。
    她细细一想,悽然有声:
    “想我师兄弟四人被师父瞧中,传授圣极宗武学,却是四门邪功异术魔门別传,道心种魔大法各不完整,更没有任何教导。”
    “可见我们不是真传,也从来不是圣帝人选。”
    “就算我们爭斗死掉,这圣帝传承也不会断绝,他老人家早有安排。”
    “师父啊,您好生绝情,为何如此薄待徒儿.”
    金环真声音颤抖,颇为淒楚。
    尤鸟倦仰头怪啸一声,震得雨珠乱打,如那三峡两岸的猿声,长引喉啼。
    丁大帝道:“我们先来巴蜀,从未有舍利感应。”
    “自从他来了之后,感应频出。”
    “可见,这是舍利在对他呼唤。可笑我们当年为此相爭,全然没有意义。”
    “圣帝舍利,也是为他准备好的。”
    “恐怕破碎虚空之后,也是他们师徒相见。”
    周老嘆双手环抱,沉著脸道:“多半就是如此了,不过,现在却出现一个变数。”
    “独尊堡的人將舍利挖出,又被佛门的人看守,这一点,恐怕就是师父也预料不到。”
    “他老人家如此偏爱,这颗圣帝舍利,绝不能落入他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