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剑斩佛魔!
镇川楼中喧声四起,眾人目光聚焦在解暉身上。
这位武林判官浓眉大皱,正冥思苦索。
凉国与西秦的人在解暉说出支持李阀时,就已不抱希望。
他们各自占据著河西、陇右,与关中为邻,既不能放任李阀夺得巴蜀,亦不想看到江淮独大。
解暉思考时,两家话事人在做眼神交流。
来自西突厥的统兵大帅罗渡设低调地坐在更靠下方的位置,他如一尊塑像般纹丝不动,就连一旁的蒙顶好茶也点滴不尝,全程竖耳倾听。
李元吉心急如焚,双手按住扶手急著想站起。
雷霆刀秦武通与柳叶刀刁昂一左一右,按他肩膀。
李建成帐下高手丘天觉低头耳语:
“元吉公子切勿鲁莽,人言虽眾,但有圣地支持,且这里是独尊堡,决定权始终在堡主手上。”
李元吉闻声镇定下来,忽然察觉身旁传来异动。
覷了一眼薛仁越与李仲琰,发现二人表情有异,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扭头看向堡主。
解暉冥思回忆一心师太对他说的那番话,在千夫所指之中,他豁然坦然。
不被旁人理解让他有种孤身只影的寂寞感,可自觉没有做错,且在与梵清惠一个眼神对视接触后,心中迟疑已烟消云散。
“解兄,你可要改变主意?”
范卓与奉盟主復问道。
说讖言论道理,解暉的决定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的。
周围吵闹声逐渐安静下来,一眾巴蜀势力等著他回答。
一心老尼干硬的腔调抢先响起:“此地是巴蜀独尊堡,无论解堡主做什么决定,贫尼都会支持。”
她带著厉色看向周奕,周奕没理会她,目光落在了道信大和尚右手边的老僧身上。
石青璇轻声提醒:“那是大石寺的真言大师”
就在这时,解暉朝镇川楼二层大殿压了压手,止住所有杂音。
那黝黑的脸上已瞧不见迟疑之色,他目扫眾人,朗声道:“解某依旧支持关中李阀。”
话音方落,四下譁然。
眾人难以理解,心中抱怨愤怒,但又有种无可奈何之感。
慈航老尼与圣僧就坐在一旁,这便是堡主不可撼动的底气!
再看向周大都督时,更感诧异。
相比於已是一脸怒色的范帮主和奉盟主,他可平静太多了。
站在周奕身后不远处的解文龙面色一沉,制止了想上前说话的郑纵。
镇川楼中的一切都落入解文龙眼中,巴蜀的局势可谓是清晰透彻。
爹不知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解兄,你.!!”
范卓真的生气了,解暉视若无睹:“范兄,我意已决。”
奉振语气不善:“这是解兄的决定,还是独尊堡的决定。”
解暉断然道:“奉兄,独尊堡將支持李阀。”
三大势力掌舵人的对话已是擦出浓烈的火药味,一般势力根本不敢插话。
不过,却也有胆大之人。
眉山郡中,来自绥山派的掌门人龚平站了起来:“解堡主,你代表不了蜀人。”
內堡老管家解志凌一改温善,厉声叱喝道:“龚掌门,你要与我独尊堡为敌?”
那龚掌门虽忌惮这话,却还是硬著头皮说道:
“黑风寨大贼杀本派数十人,又在临邛郡作乱,大都督灭之,本人如何能不支持大都督?”
“说的好!”
眉山郡、临邛郡诸多势力齐齐助威。
然而,就在这互相对峙神经紧绷的时刻。
“啪”的一声杯盏碎裂之声嚇得许多人一激灵。
坐在龚掌门身边的绥山派副掌门纪季常捂著胸口,身体软塌塌一歪,再也坐不住。
“纪兄!”
龚掌门大吃一惊,顾不得与解志凌对话,忙伸手去扶。
“纪兄,你怎么回事?!”
“有有毒。”
纪季常的声音中透著苦味,指向茶盏。
眾人骇然,又不敢相信。
脑子清醒一点,便知解暉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周奕把搁在茶几上的蒙顶石一口饮下,细细一品。
没毒啊。
“啊~!”
忽又传来哀號,那人身子一软,症状与纪季常一模一样。
自这两人开始,镇川楼中越来越多人中招。
绥山派的龚掌门正扶著老兄弟,眼前猝然出现重影,自己的手掌忽远忽近,时而冒出各种刺眼光晕,叫人头昏眼。
运一身真气去抵抗,却还是摆脱不了这种感觉。
不知是什么毒,它竟能在体內快速游动,周转於经络大穴。
最后藏入窍中。
要命的事,这窍穴他还没有打开,无法气发。
毒顺著风隙藏入窍中,根本不可能除去。
“解暉~!!”
龚掌门把茶盏摔烂,喘气骂道:“枉我们信任你,你这奸贼,竟下毒害人!”
眨眼之间,已有三四十位內家高手被毒撂倒。
又有人大吼:“解暉,我与你势不两立!”
接著便是沧浪浪拔出兵刃之声,上百人举刀面朝独尊堡。
但这些人中,很快又有数十人倒下。
镇川楼大乱,解暉变了脸色,端起茶来一口喝下,细细一品,並未察觉到有毒。
道信大师已离开座位,闪身到龚掌门身侧。
“毒在何处?”
“在它在膺窗窍中。”
膺窗如同心胸之窗,可疏泄胸中鬱气。所谓窗之透,多属清。门之通,多属浊。
这毒一入膺窗,登时清浊难辨。
短短时间,便能叫人失去真气感应,倘若不是练穴成窍,没能气发,便休想將毒逼出。
道信大师稍一查探,明了此毒属性。
它温和难以觉察,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钻入窍中,除非练武之人恰好打通膺窗窍,否则便只能慢慢等毒消散。
在此之前,真气日渐衰弱,不仅长时间没法运功,更会损伤练武之人的根基。
道信大师见多识广:“这是《万毒宝典》中的活毒。”
“只有魔门中人掌握此毒,应不是解堡主所为。”
但解暉已惹眾怒,加之是喝了他的茶水,说什么也不能排除嫌疑。
川帮与巴盟之中,也有人中毒了。
周奕连问几人,敏锐察觉到,只有同时喝过两轮茶的人才中毒。
与他一起迟来的人,只喝了一杯茶,逃过一劫。
同时,那些炼有先天真气的人,亦对毒性免疫。
此毒虽然奇妙,却也有重大缺陷。
不过,製造混乱那是绰绰有余。
龚掌门喘著气问道:“大师.可有办法除此毒。”
“有。”
道信运转达摩手擒拿锁扣,在他身上连按几下,以强横真气镇压毒性。
接著道:
“这毒不算厉害,只是藏在你的膺窗穴中,你尚未开此窍。老僧將你的膺窗穴破开,便能除毒。”
强行破窍,这不是要人命吗。
龚掌门摇头道了一声谢,用虚弱声音回应:“多谢大师,还是由本人慢慢化解吧。”
范卓、奉振等高手无碍。
周奕朝一位苗族长老膺窗穴一探,跟著打入了一道真气,他的真气极度精纯,已是细微到能透过窍穴风隙。
因为在小妖女身上多有试探,这对他来说实在简单。
一道比头髮丝还细的真气入了膺窗窍,里面“活毒”乱串,还要躲避,却被真气绞缠灭杀。
这毒还挺有意思的。
韦公公这傢伙也在堡內?
大和尚说的万毒宝经,就是他所创,將毒分为活毒、死毒、动毒、静毒和撞毒五类。
看来,独尊堡的內鬼没除乾净。
周奕看向解暉,镇川楼大乱后,他没去解释反叫来了解志凌与郑纵两位管家。
可以看得出来,解暉正憋著怒火。
周奕转过头来,发现巴盟与川帮的人正在看自己。
那长老已从真气感应消退状態恢復如初,侯希白嘖嘖称奇:“奇门活毒碰到克星也就罢了,如何能入窍的?”
“膺窗穴没有气发,不能炼窍神,也就不能分其中清浊,就算真气巧合渗入,也会失去感应。”
侯希白想不通。
一旁的奉盟主收起讶然之色,谨慎道:“大都督,不宜宣扬,当心这是故意消耗你真气的陷阱。”
他朝四下示意。
中毒之人过百,一个个救下来,岂不是真气亏空?
若是不救,又落人口舌。
范卓大觉有理,甚至感受到阴谋杀机。
正要吩咐手下人噤声,周奕颇有底气地笑道:“无妨。”
这种技巧远大於气力的事,对他来说隨手可为,消耗的真气更是微乎其微。
故而,当解暉还在查內鬼时。
他已展开行动,將巴盟、川帮十多名饮茶中毒之人悉数解毒。
紧接著,一帮人喊“大都督救命”。
方才那位声援的绥山派掌门龚平短短时间便恢復如初,叫一旁的道信老和尚鬱闷得很。
他盯看周奕,见他將绥山派纪副帮主也解了毒。
全程注目观望,却什么端倪没瞧出来。
这年轻人
道信大师慈眉展笑,於是背著手,悠哉悠哉又回到自家座位上去了。
道信大师不仅一副夷然之態,甚至乐呵呵瞧热闹,唯一遗憾的是,此时没酒来喝。
可慈航老尼就没这等心情了。
一心师太阴著一张脸,看到那些巴蜀势力一个个对周奕感恩致谢,声望飆涨,恨不得取而代之。
可惜她已试过,並不能为人解毒。
否则早就衝上去,也要威武一番。
可见,一心师太没有自己口上说的那般“静心”。
慈航静斋向来只要一个名头就能威服江湖人,现如今,她这样长年不下终南山的人物都踏足巴蜀,却適得其反。
老尼难以接受,更道周奕是乱序之人。
独尊堡不愧是巴蜀大平台,机会就是多。
周奕短短时间,已是见过十几位掌门帮主。
如果之前只是隨眾而呼,此刻却多出一大批真心支持江淮的势力。
他这毒还没解到一半,解暉也没找出內鬼。
忽然镇川楼內绝大部分人都扭头看向了露台之外。
自青石广场上传来喊杀声。
动静越来越大,从更下方的磐石林、独尊楼接连响起,仿佛像是在油上点火只瞬息间便蔓延整个独尊堡!
“咚咚咚~!”
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解文龙抢先一步奔下去查探,正有堡中护卫从下方衝撞上来,直接拜在解暉面前。
“堡主!大事不好,看守城楼的守將安融带著守城人马叛变,他们打开城楼,放进来好些高手。堡內又有人中毒,被他们高手一衝,此时已打到镇川楼外。”
周围人听罢,虽然吃惊,但丝毫不慌。
此时衝击独尊堡,岂不是在找死?
“安融?!”
解暉念著这个两个字,终於压制不住怒火,啪一掌將大殿主座那把素雅高椅拍得粉碎。
只因这安融乃是好兄弟安隆的亲信。
他与巴蜀胖贾安隆是拜把子兄弟,关係极为亲密。
不是城门守將安融背叛了他,而是数十年的好兄弟背叛了他!
“解兄,冷静。”
梵清惠出声安抚,此刻唯有她能叫急欲奔出镇川楼的解暉止住身形。
正在这时,忽然一道洪亮嗓音远远传来。
“解暉,快將我圣极宗的舍利交出来!”
独尊堡大乱,棺宫的人来得正是时候。
镇川楼內的江湖人听到外边的破风声,全部朝后退。
巨大的露台上,一口朱红色棺材从天而降。
背棺之人与周老嘆很是相象,正是其弟周老方。
接著,便是棺宫四位宗主。
五位宗师一露面,滚滚魔煞之气扑面袭来。
周老嘆往前一步,看了周奕一眼,接著看向解暉。
“解暉,今日便是你的最后期限,倘若不將舍利献上,你就得跟我回棺宫一趟。”
解暉眼中闪过忌惮之色,却强硬道:
“早说过,解某没有贵宗舍利,你们找错人了。”
周老方在一旁笑著应话:“既然如此,解堡主速速进棺,我来背你这一程。到时候有没有舍利,我们自会分辨。”
“狂妄~”
一心师太一摆拂尘:“邪极宗祸乱江湖,为道不容。”
尤鸟倦怪笑,发出夜鸦啼哭般难听的声音:“哪里冒出来的老贼尼,张口就放个震慑寰宇的响屁。”
“別以为和老贼禿勾勾搭搭,就能对本宗指手画脚。”
此言一出口,一心师太、梵清惠、四大圣僧,真言大师齐齐朝他看来。
恐怖的佛法禪意仿佛要將人精气神都给度化。
尤鸟倦嘴巴碎,却不会傻到直面这一大帮人。
在一心师太动手前,他放声喊道:
“诸位休要藏头露尾,你们若在一旁隔岸观火,本宗掉头就走,咱们就在巴蜀耗著,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回应声隨即传来,镇川楼中的人也暂未动手。
“哈、哈、哈~!”
一道爽朗笑声之后,便见一名硕长高瘦,长相文质彬彬的青衣中年书生掛著笑意,一脚轻踩在露台边沿。
浓密的眉毛下那对分外引人注目的眼睛,正呈现一圈圈紫色。
正是紫气天罗修炼到极致的表象,唤作紫瞳火睛。
且他的表象,还要在极致之上。
天君席应一露面,朝镇川楼中一扫,那些看到他紫瞳火睛的人,莫名心神悸动,像是精神被其捕捉一般,足见这老魔武学奇诡功力莫测。
“是你!”
巴盟四大族的人瞬间反应过来,这种熟悉感让诸多长老怒火燃眉。
奉盟主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我巴盟各族与你有什么仇怨,要你在暗地下黑手?”
“本君席应。”
他以紫瞳火睛注视著奉振:“那大石寺上代主持是我的死敌,我欲灭大石寺,你盟下族人竟敢收留我的对头,岂不是不把本君放在眼里?”
“哦?”
周奕带著一丝不解:“你这么喜欢迁怒於人,那我坏了你的事,你怎的不声不响就溜了?”
席应哼了一声,眼中泛著警惕之色:
“本君自会与你计较,只是今日我为舍利而来,不愿多生枝节。”
“有理,有理~!”
又有一把苍老霸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跟著裹挟破风之声,与周老嘆、席应隔了一段距离,双足猛踏在露台处。
他落地动静极大,发出砰的一声爆响,脚底岩石被踩出一圈蛛网裂痕。
更奇特的是,他人先落地。
跟著一柄长枪从空中飞来,扎在他身旁,没入岩石一尺有余。
那张老脸微微露出表情,深如刀刻的皱纹动了起来,它们从额角、眉心、眼角、颊边,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下蔓延、裂开、纵横交错。
衰老腐朽的气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但他那双眼睛,却像是深嵌在岩缝里的鹰隼之目。
灰袍老人浑浊的黄褐色眼珠转动,覷向解暉。
“解堡主,老朽从未见过舍利,你拿出来让我看一眼,我绝不为难贵堡。”
解暉皱眉重复道:“我並无舍利。”
一直没有开口的真言大师说道:“慕容老先生,你没有將本寺弄乱吧。”
“大师说笑了。”
老人笑道:“老朽从记事以来,但凡抢到的东西,不管是牛羊战马,抑或是別人的女人,都会立刻当成自己的物品对待,倍加珍惜,对待大石寺也是如此。”
周奕心中恍然:“你是吐谷浑中的哪一位?”
老人眼中闪过凶光,却不答话。
在此无人应和,显然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连喊出“慕容姓”的真言大师也不知情。
席应旁边的周老嘆怪笑一声:“他叫慕容夸吕,可是吐谷浑的老王者,你杀了他的后辈,这个仇恨可不小。”
周围人听罢,各都吃惊。
一来没想到老人是这身份,二来,竟又是大都督的对头。
老者斜了周老嘆一眼,周奕则冲他打量起来。
夸吕是吐谷浑天才伏鹰枪伏騫的爷爷,上一代汗王。
可据说十多年前就死了。
转念一想,慕容家假死也合情合理。
毕竟是祖传手艺,到了姑苏燕子坞,依然保留老传统。
周奕盯著这老王者,声色颇不善:“你吐谷浑的人惹我数次,我正要寻你们清算。”
老王者带著一丝北霸枪的霸气:“老朽自不惧你。”
“不过就像席天君所说,当下不理会旁枝末节。”
“解暉,邪帝舍利呢,拿来一观!”
这些顶尖高手全都衝著解暉来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让他精神一振的是,梵清惠在此刻站了出来:“慕容老先生恐怕是被誆骗了,就算有邪帝舍利,你拿到也毫无用处。”
不少人还云里雾里,不晓得舍利具体为何物。
但是
镇川楼中出现的高手,每一个都几乎是此生望尘莫及的,而他们,竟都是奔著舍利而来。
疑惑之间,老王者的脸上露出沧桑笑容:“老朽想要多活几年。”
“不求长生,活个三百年便够了。”
梵清惠摇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丁大帝冷著脸嘲讽道:“吾师便活过近三百年,你们既然藏著舍利,就不要口是心非,道貌岸然。”
这是一个惊人消息,足以引爆武林。
巴蜀武人瞬间明白过来,为何武林判官要强撑,这是人类无法摆脱的诱惑。
被眾多目光再次聚焦的解暉,心中出现一阵无力感,他根本不知道舍利有这等秘密。
当下咬著牙齿,逼出一股怒气道:“最后说一遍,解某没有邪帝舍利!”
“不,你有。”
“二弟,交出来吧,那不是你能把握住的东西。”
解暉如遭雷击。
露台上出现了一个手臂短小,腆著大肚腩,头扁嘴厚的胖子。
他手持烟杆,以强横的莲劲调动心火,把菸丝灼燃,在露台上吞云吐雾。
烟气顺著风吹到了老王者脸上,这让老王者甚为不满。
“安隆,你为何如此对我?”
解暉的眼神让安隆不敢对视,这胖子无声嘆了一口气,油然道:“二弟啊,你不该捲入此事。”
这盆脏水浇得他透心凉,兄弟背刺,再无心解释。
以独尊堡此时的实力,对上这些人,依然有胜算。
就在他这么盘算时,一个愣神间。
忽然发现,露台之上,又落下两人。
一名风采醉人的女子,还有位瀟洒邪魅的中年人。
这二人一出现,四大圣僧、一心师太,梵清惠的表情全都变了。
夸张的信息量塞入梵清惠等人的脑海。
这两个死敌,和好了?!
旁观之人或许不明白这二人的身份。
但也懂察言观色。
瞧见武林圣地的反应,眾人心中翻滚起惊涛骇浪。
这二人,似是比棺宫主人、魔门天君、吐谷浑老王者还要恐怖的角色,几乎是三大宗师之流。
又听安隆呵斥道:
“邪王阴后法驾巴蜀,二弟莫要犹豫,速速交出舍利。”
解暉心中的微微发怵,作为武道高手,他岂能察觉不到这二人的不同。
独尊堡,危矣。
石之轩邪魅一笑,扫过周奕与蓝衣少女所在时,笑意才陡然收敛。
周奕看到他和阴后在一起,颇为意外。
旧情復燃了?
石青璇站到周奕身后,不愿看他一眼。
一旁的侯希白缩了缩脖子。
“舍利呢?”石之轩没有感情的眼神移落在解暉身上。
解暉似是忘了之前说过“最后一遍”,放宽底线道:“此物不在独尊堡。”
话音未落,露台上两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朝镇川楼大殿中幻影而入。
完全看不到脚下动作,人却在移动。
直叫人生出精神错乱之感。
接著,恐怖煞气袭来,棺宫五大高手,也闯入大殿。
席应、慕容夸吕,安隆各都不落人后。
双方没打招呼,局势瞬息万变。
十位强者与武林圣地这边的人刚一靠近便气势相衝。
此刻不仅单人斗不过,佛门这边连人数上也失去优势,简直是死战大忌。
只在双方气势碰撞转化为真气碰撞的瞬间。
大殿中的数百人有种被掐住喉咙的窒息错感,空气从静止到破碎四散、再到静止,再破碎。
地面上,一道道裂纹朝四大圣僧的方向蔓延。
咔咔咔~!
那裂纹越来越大,砖石崩断,再这样下来,镇川楼整个二层大殿都將崩塌!
掛在四周墙上的字画尽数四分五裂,书架上的佛典禪语乱飞,那画框里面的骨轴被劲风捲动,如鞭子一般在墙壁上抽打。
以对峙双方为中心,周围所有事物先是朝外拋飞,跟著又被吸扯进去,如遇到风暴一般盘旋,在劲风拉扯下,变成了难以招架带著恐怖杀伤的暗器。
一些脑子不够灵光的人凑得太近,再逃已来不及,直接在余波下惨嚎倒地。
片刻后,那劲风成一道波动四下撒开,大殿中的人无论躲到哪里,全都被命中。
十八层天魔大法张开,岂是寻常武人能抵挡。
再无人可逃脱,一阵与元气相合的精神波及扩散开来,大殿中绝大多数武人產生了此生最惊悚的感受。
空间在陷落坍塌、跟著佛门浩大禪意涌来、不死印与九字真言交织、紫气罗网兜捕心神、棺宫煞气在生死窍中瀰漫,慈航剑意与北霸枪的压迫精神剧烈衝撞
不少人抱著脑袋惨叫,脸上的表情惊恐万状,像是沉浸在可怕梦魘之中。
那些功力稍高一点的人能够运力抵抗,但捲入这恐怖的余波之中,內力消耗速度极为夸张。
此时才算真正体会到那叫人绝望的差距。
真言大师瞧见周围人被波及,在道信大师打出一记达摩手时,他运转外缚印。
这亦是能產生类似操控空间的力量,形成气场封锁。
且达到高深境界时,手印能引动天地自然之力,威力宏大。
而臻至化境的內功,是手印能发挥威力的基础,真言大师平日里打扫庭院,整理佛籍,深藏不漏。
这时把中正平和、圆融无碍的佛功注入九字真言之中,外缚印发挥到了极致。
那一瞬间,周围哀嚎之人得到了喘息机会。
但仅在这一瞬间后,就被十大强者的气机衝破。
也就在此时.
镇川楼的光线陡然一暗。
一道火色剑芒升腾而起时,像是把周围的亮光都吸收了,粲然一剑,急速斩来!
对峙的双方无不忌惮,都怕这一剑奔自己而来,手上带起收势。
於是让周奕这一剑落在中心,生生斩断十大强者与佛门眾高手的气劲,骇人的劲风乱流把剑罡也搅得稀碎,化作手指粗细的飞火射向四面八方。
刺耳嗡嗡声让不少人耳膜震鸣,但眼前的光线又亮了。
那些飞火被周奕往后一带,精准飞入李阀、凉国、西秦那帮人密集之处。
登时一阵惨叫,五六人大睡不醒。
接著是“轰隆”一声巨响。
二层大殿,整个塌下去一大块。
这一块塌得笔直,成一道剑痕,虽是眾人乱力生成,却予人一种周奕一剑斩断镇川楼的感觉。
要知道,这镇川楼可不是雕樑画栋之所。
那多数由巨大岩石构成。
並且这一剑之后,一眾强者搅在一起的精神衝波也散去了,许多人哭爹喊娘,逃过一劫。
再望向剑痕,无不悚目心惊。
大都督一剑破开佛魔两道!
天下第一用剑高手的名头,那是再也不会错了。
周奕此刻也心中发毛,若非巴蜀、川帮还有一帮无辜之人要被连累死,他方才就带人直接躲远,任凭他们去斗。
若非先惊得两边收手,他一运气,也只是搅入乱局,没法起到这种效果。
这一刻,佛魔两道的高手都朝周奕望来。
原本护著几名就近之人的袁天罡,则是站到周奕身边。
別看他们道门只有两人,却能影响平衡。
故而,周奕这举动看似冒昧,却没被反噬。
“周天师,你什么意思?”
阴后充满醉人风情的眼睛凝视在他身上。
石之轩道:“佛门之人处处与你为难,你要帮他们?”
眾人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这不將旁人放在眼中的邪王阴后,似在用同一层次的口吻与大都督说话。
往后退出更远的旁观之人听到:
“藏邪帝舍利是解堡主之过,岂能连累其余蜀人一道赴死?”
大都督~!
眾巴蜀势力闻之感动,大都督为了我们,可以直面佛魔两道。
一时间,看向周奕的背影,更觉伟岸。
“这里太小了,不如去外边打,解堡主犯了错,他就算打光了独尊堡最后一兵一卒,我也不会插手。”
解暉长呼了一口气,周奕方才那一剑,等於救了他。
若是一直斗下去,他要么第一个死,要么第一个废。
感受到魔门之人不死不休。
他心中难免生起一股无奈:
“可惜,解某真的没有舍利。”
这句话,眾人已经听过很多遍。
但这一次,却传来一道有力的反驳之声。
“不!爹,你有!”
解暉虎躯一震,僵硬的扭动著脖子,与周围人一道锁定那说话之人。
那汉子面相硬朗,与解暉有数分相似。
此时带著一脸坚毅果决的表情:
“爹,你老了,糊涂了。”
独尊堡中的人,除了宋玉华之外,哪怕是心里有准备的郑纵听了这话,都不禁浑身一抖。
“逆子,你在说什么?!”
手下背刺,兄弟背刺,儿子也要背刺吗?!
武林判官,似乎进入了舔狗的终极审判时刻。
那便是一无所有。
周奕微微让开位置,心道一声“好样的”。
不知何时从楼下返回的解文龙,从周奕背后不远处走出,手中,捧著一个奇怪铜盒,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魔门不死不休,又把大都督得罪死。
再给老爹搞下去,独尊堡就毁了。
解文龙已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带著拯救祖业与一堡亲友的心情,扬声道:
“爹,你让所有人都以为独尊堡有邪帝舍利,却又拿不出来。”
“这不仅会害死独尊堡內的所有人,爹你自己也会死。”
“百善孝为先,做儿子的,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得救您!”
解文龙道:“但是,爹你的想法,已跟不上当今天下,不再適合做我独尊堡的堡主。”
“今次,我会拯救独尊堡,之后,由我来做堡主。”
“巴蜀三家盟约不变,我独尊堡,也將支持周大都督。”
他的话掷地有声,乃至一些独尊堡的护卫听了,都有种深深的震撼感。
正在怀疑少堡主能否做到。
解文龙鼓足一身真气,大喊道:“邪帝舍利,就在这里!”
他將铜盒朝前一递,交给了周奕。
“大都督,请打开一观。”
周奕拿到铜盒剎那,佛魔两道之人,齐齐望来。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带著舍利就走。”
阴后邪王、四大圣僧都没有动作。
周老嘆金环真等人並不相信,他们运转秘法,毫无感应。
周奕目光扫过他们,左手托著铜盒,右手一掌拍下。
这一击,將铜盒拍得稀碎。
就仿佛是隔绝之物被揭开,黄晶球露出的一剎那,无需任何秘法。
不消说魔门眾人,慈航静斋这边的一心师太、梵斋主、师妃暄,全都生出了强烈感应。
周老嘆等人面色大变:“圣帝舍利!!”
解暉当场呆滯。
邪王阴后眼中再无他物,全都死死盯著舍利。
席应、安隆也是如此。
吐谷浑的老王者虽然没有感应,但也知道这东西定是真的,他的眼中,全是渴望之色。
黄晶球像是充满魔力,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不管是李元吉还是凉国、西秦之人。
能延长寿命之物,谁不想要?!
袁天罡不著痕跡地瞄了周奕一眼,只见他双手捧著舍利,有那么一丝虔诚感。
他快速扭头望向邪王阴后。
不好!
但不用他提醒,周奕双手一松,任凭舍利下坠。
跟著一脚飞踢,邪帝舍利化作了一道金色流星,飞向镇川楼之外!
下一刻,
不止是佛魔两道,一些疯狂的江湖武人,竟也昏头冲了出去。
长生的秘密,就在那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