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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纸上谈兵
    第537章 纸上谈兵
    怀恩带着覃昌,一起到了内阁值房。
    进去后,两边互相见礼,怀恩就把那份详细的河工计划书给拿了出来,却并不说是谁的意思,只是让对面二人自行查看,并让其给出意见。
    徐溥好奇地问道:“黄河改道,如此大事,非得在这节骨眼儿上提出来吗?为何不先拿到朝会上商议过,再行安排呢?”
    显然徐溥觉得这件事,皇帝推进得太快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让人做详细的计划书?
    看这条条款款详尽的模样,怕是耗费了不少人的心血,更包含着大量民脂民膏……最后怕是要让朝廷来承担损失。
    怀恩笑道:“先找人做个策划书,再行商议,其实也挺好。”
    刘吉问道:“这是找谁做的?这用词……也忒不准确了,好像……太过白话了些,不像是哪个大儒做出来的……”
    “刘阁老,您好像很注重表面文章啊。”
    覃昌笑着调侃。
    刘吉闻言不由尴尬一笑,随即看向一旁的徐溥。
    意思是,你不是话多吗?
    眼前这俩老货,我可应付不了!
    反正我是“刘”,别人都看轻我,对外社交等事,还得是你这个号称忠直且铁面无私的徐阁老往前顶着。
    随即徐溥便好像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一般,跟怀恩和覃昌据理力争,一时竟争得面红耳赤。
    总的说来,就是他不支持新皇刚登基就贸然开启大工程,尤其还是促成黄河改道这么大的事。
    “兹事体大,劳民伤财。”
    徐溥最后以守旧派的姿态否定河工之事。
    覃昌不满道:“可陛下所做这一切,不是利国利民吗?过去几年,黄河接连闹灾,如果这么持续下去,河南山东之地的税赋持续收不上来不说,就怕来一次大的,损失可就不只是点人力物力防治那么简单,到时百姓死伤无数,灾民流离失所,最后河道还是得修……结果不一样吗?”
    徐溥黑着脸道:“先皇新丧,在这个时候贸然启动涉及百万民夫的大工程,谁能保证做得好?秦朝修长城,隋朝修大运河,导致国力衰竭江山崩塌的惨事就是前车之鉴,不得不慎。
    “再说这上面讲,要以李孜省为主理人前往河南等地操持此事,更属于是……无稽之谈。”
    覃昌气得干瞪眼:“说谁无稽之谈呢?”
    “好了、好了。”
    怀恩叫停二人的争执,但还是站在了覃昌一边,微笑道:“黄河改道,其实势在必行,只看是等一场天灾来临,最后被迫改道,还是像现在这样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
    刘吉见怀恩似乎主意已定,连忙道:“怀公公所言极是,就是这道理。”
    可惜他的话,没人会在意,好像谁都知道他说的只不过是废话一般。
    怀恩再道:“其实这件事最大的阻力,不该来自于朝堂,而应是来自于地方,不是吗?”
    “谁说不是呢?”
    刘吉顺着怀恩的意思往下讲,“京师这帮大臣,又不用亲临一线,支持与否有差别吗?但地方上就不一样了,谁愿意去干那为将来着想之事?什么功在千秋……谁都是着眼于当下!就连河道从哪儿走,是否经过自家门口,估计都要争执不休!”
    覃昌好奇打量刘吉一眼。
    心想,你刘吉还能说出点儿有见地的话来,可真是不容易。
    本来我还以为今天我们就是三个人谈事情呢。
    原来你刘吉也能找到参与感啊。
    徐溥仍旧在仔细打量那份计划书,看完后不由皱眉:“这上面列出的详细的河道规划,甚至走哪里,都有详细标注,其精髓就是黄河入淮……这件事不是一早就论证过,并不可行么?为何还要旧事重提?”
    覃昌不解地问道:“黄河为何不能入淮?如果不入淮,如何顺利东流?难道跟现在一样,一年一小灾,三年一大灾,那就好了?”
    徐溥解释道:“淮水本身就水灾频繁,其下游河道根本不足以支撑黄河那么大的水量,这都是基本的常识,还用得着我详细说明吗?”
    “别争了。”
    怀恩喝止争执,一抬手道,“徐阁老,你的意思是……内阁不同意这份计划书,是吗?”
    刘吉赶紧道:“怀公公,这内阁的意见,是不是先问问我?”
    他心里暗骂不止,你们司礼监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我这个首辅堂堂正正在这儿坐着,你却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来?
    真不给面子啊!
    怀恩再道:“那……内阁对此到底意见如何?你们不要私下再行商议,现在就得给出个明确的答复。”
    徐溥沉着脸道:“在下想问一句,黄河河工这一套下来,得费多少帑币?”
    “上面不是列出来了吗?”
    怀恩道,“大头主要是人力,至于物力,多靠人力堆砌,或是保证人力运行顺畅……说白了,就是要先养活好民夫,让民夫做事罢了。无须什么俸禄,因为本身使用的民夫就是地方上服徭役的百姓。”
    徐溥问道:“那就是说,这次河工能修好的话,能确保百年以上,黄河不再发生水患,是吗?”
    “这……”
    怀恩闻言皱眉。
    他在想,你徐溥先前还反对得那么旗帜鲜明,现在问出这话来是什么意思?
    覃昌看出怀恩的疑虑,随即替其问询:“徐阁老,你不会是想说,谁策划的,就以谁来担当,若是最后出了事,责任由他一人来背负,是这意思吗?”
    徐溥道:“在下并非此意。若是真要重修黄河河道,令其改道,那这件事就由朝廷政令所出,责任在于朝廷决策层,而非某一人。”
    “那你究竟是何意?”
    覃昌蹙着眉头道,“还是说……你质疑这份东西,认为其不能实现,所以要先论证其可行性?”
    徐溥正色道:“在下心中所想,过去数年乃至数十年都未曾有结果的事,怎陛下登基后,突然就拿到台面上来讲,甚至还要商议具体如何落实?这背后……会不会有何不妥?”
    怀恩脸色越发阴沉了,问道:“徐阁老,你不会是想说,某些人别有用心,之前迟迟不肯拿出这份东西,等陛下登基后,突然奉上,为的不过是邀功献媚?”
    刘吉见气氛紧张,连忙解释道:“看怀公公您说到哪儿去了?既是为朝廷办事,还是河工这么大的事,更是为地方百姓谋福祉,保一方安宁,也是为朝廷将来节省赈灾开支,此等好事,怎能说人家别有用心呢?“不过嘛……话又说回来,请问一下,这份计划书到底是何人呈上的?能报个人名吗?单说是谁领衔的也行。”
    怀恩淡定自若道:“并非群策群力,而是出自一人之手。”
    “一人?何人?”
    徐溥闻言垮下脸来,问道,“李孜省?”
    “呵呵,非也,非也,乃当朝户部侍郎张峦是也。”
    怀恩笑着说道。
    “啊?”
    这下刘吉和徐溥都不淡定了。
    我们在这儿探讨半天,都还挺当回事的……你要早说是张来瞻干的,那都不用讨论,直接否定就是。
    说他懂医术,我们信。
    反正我们没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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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说他懂河工?
    拜托,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或是去给人请脉问诊就行了,背后牵扯到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岂是张来瞻的层次所能理解透彻的?
    这根本都不能算是纸上谈兵,而是空口说白话,好吧?
    刘吉笑道:“张国丈这么有才的吗?连黄河改道之事,他都懂?他上任户部没几天,恐怕连手头的差事都没照顾过来,转眼又盯上了河道事务?看来该让他兼个工部侍郎,不然的话,屈才了啊!”
    这话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话。
    覃昌心头有些纳闷。
    他在想,你刘吉之前跟万安不是一样,都在拼命巴结张来瞻吗?
    怎么,当上首辅后,为了防止张来瞻后来者居上,开始把张来瞻当成政治对手,拼命打压了?
    怀恩道:“策划书做出来了,至于出自谁之手,重要吗?方略是否可行,在于其是否能做到面面俱到,不会出大的差错,让黄河和淮河短时间内不再出现大的灾祸,百姓安居乐业,才是当务之急。
    “徐阁老,你还没说清楚,你先前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
    徐溥黑着脸道:“如果有人保证,如此修出来的河道,能扛得住未来百年的黄河洪水,且能充分论证的话,我不介意站在同意修河这一边。”
    “呵呵。”
    覃昌闻言笑道,“徐阁老,你是在言笑吗?论证?怎么个论证法?让老天爷突发一场水灾,先试试?再说了,你新河道都没修,就算老天爷发水,你怎么个论证法?要论证是不是等修好了再说?”
    徐溥据理力争:“黄河水灾到底有多大的威力,难道诸位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吗?只需要推算一下河面的宽度和深度,以及堤坝的高度和坚固程度,再配合一些推算……尤其是要加上淮河水灾时的水量……这些……大致都能算出来的吧?”
    怀恩点头:“这倒是个认真负责的态度。”
    覃昌却反对:“怀公公,我可不认为这件事有论证的可能性……再说了,这么做有何意义呢?”
    怀恩笑道:“在做一个决定前,至少得让人相信,做这件事的意义非常重大。我想,徐阁老的意思便在于此。”
    徐溥没说话,他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现在竟需要一个内官领袖来理解自己?
    这年头想实事求是,实在太难了。
    就算他徐溥想认真做事,但官场的那些个条条框框却实在难以容忍做实事的人……或者说,万安和刘吉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长期窃占高位,是朝廷官场文化发展到后期必然的结果。
    越是身处高位,越容易深陷泥潭,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伙儿都不做事。
    不做事,那就不会出错,就不会有责任落在身上。
    这也就导致了京官中有很多人都尸位素餐,毫无作为。
    徐溥道:“如果真要论证的话,朝廷就该立即派出人手前去实地考察,并将地方上的情况详细归纳汇总,以保证其论证结果有可信性。”
    覃昌惊讶地问道:“什么意思?在京师论证不行,还得派人去实地考察?”
    “没错。”
    徐溥点头。
    “那得多久?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半载?感情徐阁老你是想把这件事长期拖延下去,非要拖出一场天大的水灾来不可,是吗?就不能先把河道修好,促成黄河改道后再去论证吗?”
    覃昌很生气。
    虽然现在仍旧是以怀恩为内官之首,但他覃昌毕竟也是做过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覃昌很难放平心态去跟徐溥讲道理。
    怀恩微笑着说:“好了。徐阁老,既然你觉得你的提议有道理,我自会跟陛下说明情况。但也请你列出个详细计划……如果你挑不出大毛病的话,这两日就会把此事拿到朝会上去说。”
    “可以。”
    徐溥道,“不知刘阁老有何意见?”
    刘吉听了差点儿想吐血。
    我的意见?
    哦,你们都说完了,才想起来还要我发表看法?
    你们真是不给面子到家了!
    我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
    “哦,那就……再等等?”
    刘吉继续弹他的,“哎呀,行不行的,得交给时间来验证。毕竟黄河也不流经京师,不是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