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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出关
    第666章 出关
    李孜省居然真的带兵出关了。
    莫说是山西镇的守边将士不理解,就连他身边的覃昌等人也不支持他这么做,毕竟把全军上下置于险地,这事放到现如今以防守为主要战略的大明,会显得很另类。
    别人都想龟缩防守,唯独你一往无前,这不叫特立独行,也不叫逆流而上,你纯粹就是傻逼。
    但就连覃昌也没想到,李孜省通过一通嘴炮,配合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竟真的让一大群人跟着他出关,并接受了他在关外谷地伏击鞑子军队的战略。
    “李道长是个能人啊。”
    经过一天的行军后,队伍开拔到了约定的设伏地点。
    这是一个群山环绕的谷地,东西方向各有一条狭道与之相连。由于北面的高山阻挡了南下的寒流,再加上南边半山腰有几口常年不结冻的泉眼往外喷涌泉水,其汇聚成的溪流贯穿了整个谷地,使得这里的气温比起谷外要高出好十几度,许多地方竟然没有上冻。
    谷地边缘,一路跋涉而来的覃昌停下脚步歇息,一边拿着皮囊喝水,一边观察山谷的地形地貌。
    接下来只要鞑子不现身,白天都不能生灶,就算是尊贵如覃昌,也只能喝凉水。
    水是刚从服侍他的小太监小莲子怀里取出来的,因为放到外面,从冰天雪地一路行来,皮囊里的水很容易上冻,故此喝到覃昌嘴里,水犹自带着几分温热。
    小莲子嘴唇皴裂,却只能看着覃昌惬意地喝水,他自己那份还要继续焐热才能喝。
    这时一名锦衣卫总旗走了过来,到了覃昌跟前后小声问道:“覃公公,这仗能打吗?李大人说已去偏关调守军助战,但这两天没见动静啊。”
    覃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问道:“咋的,不想打仗?”
    “弟兄们从未有过打仗的经验。”那名锦衣卫总旗也很憋屈,“这地方不比京师,天寒地冻的,就这天……简直是……”
    “少了你的被褥还是怎的?”
    覃昌喝斥道,“没让弟兄们多裹几件服?”
    “早就说了,不过现在这儿,倒也不是很冷……”
    这个锦衣卫总旗一时间竟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毕竟这路人马就是专门运送布料、服这些物资来西北的,虽然多数东西已让本地驻军转运到就近的土堡储存,但在此之前士兵们已经取了足够多的御寒之物带在身边。
    干粮可能不够,但过冬的衣服绝对管够,甚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李孜省的意图也很简单,大家伙儿辛辛苦苦出关塞来守株待兔,就等着跟鞑靼人搏命,生死关头还能让你冻着不成?
    覃昌摇头:“咱家也很好奇,你们既然都心存顾虑,那为何不去跟李孜省说,非要到咱家这里来叫苦?他让你们出关隘时,你们一起反对,他能奈何你们还是怎么着?”
    “不是皇命在身吗?”
    总旗苦着脸道,“临阵退缩,论罪是要当诛的。”
    覃昌无语道:“法不责众,难道你不知道吗?”
    总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李大人还说,回京后大家伙儿都会加官进爵,且此番也不用真的搏命,只要我们藏得好,把猎物引诱到陷阱里,到时一拥而上,逃跑的一定是他们,砍一个鞑子脑袋回来那就是天大的功劳,他会上疏为我们表功。”
    “你们就这么信任他?”
    覃昌皱眉不已。
    总旗显得很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一边是皇命,一边是李大人的许诺,不信也没别的选择不是?
    “再者说了……李大人的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毕竟他背后站着的可是陛下最器重的张国丈。
    “况且,就算李大人违背诺言,不还有您老吗?您老曾是司礼监印公,我们能跟着您出来打仗,那得是多大的荣幸?”
    覃昌哭笑不得:“好家伙,李孜省那厮是能用上的一个都不放过啊,连我都被他算计进去了!”
    “您说什么?”
    总旗茫然问道。
    “我说,李尚书是个能人哪,蛊惑人心上可真是一把好手,难怪当初朝中那么多人听信他,就连先皇……唉!算了!来都来了,只能期望鞑子如期而至,再便是咱埋伏得当,赚个军功……不虚此行!”
    覃昌眼见回头是不可能了,只能学着李孜省,尽可能让自己相信当前他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
    ……
    夜深人静。
    当晚皓月当空,亮如白昼,致使军中依然没法生灶,士兵们都只能躲在巨石后边,裹着厚重的冬装,枕戈待旦。
    因为史书上只记载了鞑靼毁偏关的时间是在甲辰日,所以张延龄只能由此往前推算时间,预估在三四天前,鞑靼人南下,所以时间并不能具体到哪一晚,这几天都算得上是“危险日”。
    此处山谷是前往南面关隘的必经之地,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所以只要历史不出现偏差,那鞑子迟早要来。
    覃昌睡得很早。
    半夜时分,他冻得浑身发抖,却在此时有人用手指头怼了他额头几下,他迅即睁开眼来。
    “覃公公,起来了。”
    却是李孜省。
    覃昌声音有些沙哑,看看周围,然后问道:“你来此作甚?”
    李孜省轻声道:“鞑子来了。”
    本来覃昌身上带着很重的起床气,听到这里,他身体瞬间激灵了一下,脑袋一片清明,人马上就不困了,改而是一种带着莫名激动的喜悦、恐惧所夹杂的复杂情感,让他整个身体都忘记了当下正在承受的酷寒折磨。
    “真来了?”
    覃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李孜省拉起覃昌就往外走。
    营帐外,士兵们大多从睡梦中惊醒。
    原本猫在山坳中守株待兔,每个人心中都跟覃昌一样带着疑惑,没有人认为这种等待有其必要性,很多人都在抱怨,希望能早日回京。
    京营中的老爷兵实在太多了。
    “鞑子的骑兵……”
    李孜省带着覃昌来到高处,拿起望远镜看向远方。
    覃昌瞅了一眼,随即惊讶地问道:“这是……?”
    李孜省道:“望远镜啊,难道覃公公不认识?”
    “怎会在您手上?”
    覃昌很好奇,“当初不都送来西北了么?难道您私自截留了一个?”
    李孜省拿着他双筒可对焦的望远镜,目光不离远处正在移动的目标,随口道:“我那延龄侄儿说,眼下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覃昌皱眉:“先皇时张来瞻可不是这么说的。”
    “先皇时,我不也没沦落到这般田地么?”
    李孜省道,“造这玩意儿最重要的原材料不就是黄山云母吗?可能是找到矿了吧,总归我这里还有……小点声儿,莫要让鞑子察觉了。”
    覃昌问道:“敌人距离这儿有多远?”
    “三四里的样子,也就是今天月朗星稀,否则夜晚行军,他们还没举火把,真就难以察觉了。”
    李孜省一边观察鞑子的动向一边说道。
    旁边有人猫着身体而来,正是边军千户王方。
    王方此时眼睛里反射着月光的皎洁明亮,就好像一头深夜里等待捕食的豺狼一般,对李孜省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莫名敬佩,他低声道:“大人,鞑子这队人马尚不清楚是前军或是中军,人数至少得有四五百。”
    “能打得过吗?”
    覃昌问道。
    王方道:“看他们那松散的队形,似乎并不是专门为牧民营地而来,也不知是没发现还是压根儿就不以为意……
    “如果我们与他们正面交锋,胜负难料,但若是他们直逼营地而去……我们在营中埋伏了大量人手,许多营帐内都藏有我们的人,到时近距离放火铳,鞑子绝对意想不到。”
    “很好。”
    李孜省道,“鞑子南下就是来掠食的,碰到猎物,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覃昌谨慎地问道:“那些牧民立场不明,会不会有人跑去通风报信?”
    李孜省摇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眼下我们也没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王方笑着道:“公公放心就好,要是鞑子知道他们前方的牧民营地里有我们的人,怎可能如此闲庭信步而来?就他们那闲散样,根本就不像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这些牧民以及他们的牛、羊,不就是上佳的猎物吗,为什么鞑子打不起精神来?”
    覃昌皱眉问道。
    王方解释:“跟咱们边军打和跟族里连男丁都没几个的小部落打,能一样吗?不过据说被他们盯上的部族牧民,只要缴纳一定数量的牲口和财货,就可以幸免于难,所以他们才会显得不慌不忙吧。”
    “为何会这样?”
    覃昌面带不解。
    李孜省笑道:“鞑子也明白竭泽而渔的道理,通常情况下不会赶尽杀绝……草原上,只有青壮可以打仗,但只要是个人就能放牧。你权且把眼前这个部族,看成是鞑子散养的牲口,只是替他们打理产业的奴隶,可以予取予夺那种。”
    “又靠近了……”
    覃昌音调都有些变了。
    “嘘,声音小一些。”
    李孜省很不满,用喝斥的口吻道,“覃公公,这一战你可一定要镇定,下面的将士们正看着咱,切不可自乱阵脚!”
    王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覃昌。
    作为大明的司礼监太监,身份何等尊贵?这么被一个外臣训斥,竟然还服服帖帖?
    连王方都难免会想,这大概就是中丞大人的威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