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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出走
    接上话。林婵听得唐韵一番强词悍理,欲要好生与她辩论,却见旁的铺面掌柜及伙计,闻声而来,站立门首,月楼前去驱离,听有人声:“怎地,还要欺负唐掌柜不成?”
    买布客们也在瞧热闹,林婵暗忖,我若回嘴,她必辩驳,我再回,她再辩,一来二去,围观者愈多,俗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但损我名节,也坏了布店招牌,令那奸商颜面无存,这绝非我本意。她忍气吞声,不再多言,起身往门外去了,小眉齐映紧随。
    唐韵道:“怎地半话不说就走?”
    月楼命伙计揽客,一把拉了唐韵进后房,沉脸道:“有理不在声高,今日你说那些话,确是你错了。”
    唐韵不服道:“我何错之有?”
    月楼道:“旁的我不提,就凭她是爷的妻,我们的家主,你就不该妄言,即便对她有嫌,可背里给爷说,而非大庭广众之下,向她发难。”唐韵一时无语。
    月楼道:“她为官家女,家教甚好,顾全大局,不曾与你强辩,否则两败俱伤,待爷回来,该如何收场。”
    唐韵道:“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若爷赶我,我走就是,不带二话。”
    月楼叹气,拉她道:“你孤苦无依一人,能去哪里?”唐韵垂下泪来。
    月楼问:“你对爷,可还有情?若有就掐断罢。”
    唐韵哽声道:“我对爷有亲情,有恩情,有主仆情,日后再无非份之想。”
    月楼道:“你明白就好。”
    她离了布店,瞥见萧恩萧义在喂马,不多话,大步云飞回后院,进门未见林婵三人,往园子来寻,管事张澄带了一帮人,将十数盆玉簪,移栽到墙处,月楼问:“盆里长得好好的,费这闲事做甚?”
    张澄满头大汗道:“奶奶说此花植盆中大俗,宜种墙边,秋时开花,一望片雪,连带成景,煞有意境,我觉在理,便于此地行动。”
    月楼问:“你可是与唐掌柜抱怨了?”
    张澄微怔,继而笑道:“随口两句,当不得真!”
    月楼说:“你是随口,旁人当真了。我不与你多说,见到奶奶没?”
    张澄道:“不曾见到。”
    月楼急道:“你快带人,四下寻寻。”张澄应承,命手下人暂停活计,分散去寻,月楼仍回房等候,眼见天色渐昏,仍不见人踪,愈发乱成一团。
    再说林婵,出得布店,心底又急又气,不愿回后院,往街上走,“云贵川广杂货”、“金华火腿”、“南河腌肉”、“东北人参”、“江西瓷器”各类商铺幌子迎风猎猎,人潮如海,齐映道:“满目慌慌张张,不如去个清静之地。”
    小眉问:“去何处呢?”
    齐映道:“城内有瑞光寺,报恩寺;木渎有明月寺、竹林庵、法云庵。”
    林婵道:“听闻明月寺始建唐清泰年间,五角佛阁甚为巍峨,我们去罢。”
    齐映道:“明月寺尚远,怕是天黑赶不及回。”
    林婵道:“赶不及就宿一夜,她们厌烦我,不会有人在意。”齐映欲劝,林婵不听,就近有一家“便利车行”,她走进去,伙计笑脸迎问:“可是要雇马车?”
    林婵道:“我往明月寺烧香,需甚么价儿?”
    伙计回道:“去木渎甚远,单程一两银子,若来回往返,一两五十钱。”
    林婵想想道:“先按单程算,到那儿再商量。”
    伙计应承,三人上了马车,一齐径往明月寺而来,在山门下,明月寺位香溪之畔,石砌驳岸,但见:正面前面阔三间,黑底金明月古寺,黄墙灰瓦,重檐歇山,戗角上翘,正殿法相庄严,五百罗汉形姿各异俯看人间,八十八佛背倚青石坐卧云端。
    走进山门,见五六僧人鱼贯而出,端钵持杖,出寺化缘。林婵领了小眉齐映,烧香跪拜,捐了功德,住持明观和尚,来道感谢,迎进禅房献茶讲经,待结束,她三人出房,四处观看,经堂外,菩提树落一地佛子,地涌金莲正开旺盛,齐映说道:“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唯余一朵在,明日定随风。”
    小眉问:“你神叨叨地,话里是何意哩?”
    齐映道:“此乃知玄高僧,五岁时所作。该诗看似咏花,暗指人生短暂,纵然生如夏花,终将归于尘土,是以每日应当末日,便不会为无妄烦恼、为口舌生气。”
    林婵晓他心意,有所触动,强打精神道:“知玄高僧是何来历?”
    齐映道:“其十一岁出家,不过短短两年,已能升堂说法。”
    林婵道:“这般有慧根之人,我朝难遇。”
    齐映道:“非也,我朝亦有。”
    林婵问:“是何许人?”
    齐映道:“说来与你还有些渊源!是国公府萧家长子。”
    林婵道:“你同我玩笑罢。我还知得,长子乃大老爷萧肃康,如今的吏部尚书。”
    齐映道:“他俩一母双生,其父听信术士之言,将长子过继族中近亲,因隐而不宣,府中知晓不过两三人。其天资聪颖,谓为神童。本慧师父曾与他讲佛,赞过,他日后非科第之人,恐会遁入佛门。确是一语成谶,十八岁时因男女之情,在白塔寺剃度出家,法号福觉,区区两年,已能升堂说法,三年后,成为住持,本慧圆寂,由他接任僧官。”
    林婵奇怪问:“你怎会知之甚详?”
    齐映道:“我半生漂泊流离,多歇于佛堂寺庙之中,做些粗使活计,换得片瓦遮身、半碗饱腹,又因矮如小儿,或坐或卧,不易察觉,那些僧人说话,亦不背我,是而听得些秘辛。”
    林婵半信半疑。齐映道:“你若不信,可向九爷打听,但莫提我说。”
    林婵道:“萧家之事,我才懒得管,随它去罢。”齐映还要说,有和尚来请去用斋,便不言了。
    萧云彰踩踏月色,进入院中,月楼慌张来迎,吞吐说道:“爷回来早了些时日。”
    萧云彰“嗯”了一声,抬眼见卧房窗寮灯影绰绰,才道:“此趟办事顺利,故提前回了。奶奶呢?”
    月楼听问,浑身似掉冷水盆中,不知如何答时,萧云彰撩帘而入,果见房中空无人,皱眉问:“时辰已晚,她去了哪里?”
    月楼扑通跪下,颤声道:“奶奶不见了。”
    萧云彰脸色大变问:“可有派人去寻?”
    月楼道:“府里一众皆出府去寻了,我恐奶奶回来,因而在此等候。”
    萧乾陈珀闯进来,见这情景,心下明白。陈珀跺脚,怪责月楼道:“你怎把奶奶看丢了?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月楼不禁眼眶泛红。
    萧云彰问:“奶奶今日穿戴打扮,可还记得?”
    月楼道:“奶奶头戴银丝鬏髻,耳边银镶翠玉坠子,穿银白松江布衫儿,绀碧色布裙子。”
    萧云彰问陈珀萧乾:“可记下了?”
    陈珀萧乾一齐道:“记下了。”
    他吩咐他俩:“此地出街,最近的有‘便利车行’,你俩去问,可有这般装束的妇人、带个丫环和矮奴,雇了马车。如若问不到,立刻直往衙府报官,还不快去!”陈珀萧乾转身奔走。
    萧云彰这才看向月楼,厉声道:“还不将前因后果,详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