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君有些无奈,不知道霍云霄又抽什么风,让他长心眼子,那点小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整天想的乱七八糟。
“那你想怎么称呼呢?”
“阿君?不行,你家那么多个君呢,会乱的。”霍云霄认真思索起来,“阿竹?这个怎么样?岳父岳父还有姨娘都叫你竹儿,我必须不一样,就叫阿竹,好不好?”
有点肉麻,再说了,她跟霍云霄也没进展到这个程度吧?
不过,温竹君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不置可否地点头,“好。”
霍云霄等了片刻,见她竟然没了动静,不乐意了,瓮声瓮气道:“没了?”
“啊?”温竹君复又抬头,不解道:“怎么了?”
霍云霄一脸期待道:“那你怎么称呼我呢?”
温竹君犹豫了下,“侯爷?”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霍云霄不答应,头摇得飞快。
温竹君:“……”
她叫不出口。
一直到吃晚食,霍云霄都板着脸一声不吭的,饭都只吃了两碗,混个半饱,菜也少吃了很多,与往日兴高采烈的样子迥异。
玉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侯爷总是叫错她们这些丫头的名字,但侯爷真不是难伺候的主子,接触时间久了,比一开始要顺眼许多。
夜里洗漱,她一边帮夫人捏肩,一边加热水,小心翼翼道:“夫人,那你就随便叫个称呼,反正是私下嘛,又没外人,侯爷说的也没有错,夫妻本来就应该亲密,你们这叫的,确实疏离了点,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温竹君闻言撇了撇嘴,真的叫不出来,她跟他才认识几天?再说了,她又不是喜欢他,叫那么亲密做什么?
出了湢室,将包好的头发散开,顺手梳了梳,对镜一看,就看到镜子里还有个闷闷不乐的人脸,一扭头就看到霍云霄正靠在床头睁着眼偷看她呢,但看到她看过去,立刻就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这个气生得很明显,想忽略都不行。
别的问题,温竹君都可以稍稍低个身段,好好讲解或是耐心劝慰,做到夫妻同进同退,为多活一天添砖加瓦。
但这个问题太无聊了,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纠结这个呢?
不觉得幼稚吗?
霍云霄半眯着眼,心里期待极了,但见温竹君神色如常地迈过他,安然躺进了床里侧,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连个眼神都没有 ?
他气得咬被子,第一次没有眼巴巴的凑过去,而是气鼓鼓的转身,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温竹君躺在微凉的被子里,摸着微凉的被褥,此时才觉出一点不同。
她睡觉怕冷,一开始是玉桃会灌羊皮热水袋暖被窝,后来霍云霄直接代替了暖水袋,帮她暖床,这也是为什么霍云霄老是抢先去洗澡。
往日她都是才上榻,还没躺好呢,霍云霄就会黏上来,赶都赶不开,羊皮热水袋自然没有用武之地。
习惯太可怕了,这才多久呢,自己就因为霍云霄改变了不少,可见习惯能改变一个人。
借着床头罩纱灯昏黄的光线,温竹君只瞧见一个黑脑壳,撇了撇嘴,这厮今天确实是长了个心眼子,只是长歪了,用不到正地儿,生气就生气,反正她叫不出口。
她也不纠结,直接拉响金铃,然后让值夜的绿橘送个羊皮热水袋进来,这东西也一样好用的很。
绿橘本就腼腆,伺候的时候总是脸红耳赤,这会儿进了屋,更是看都不敢看霍云霄,低着头将热水袋塞进帐子里,然后就逃也似的赶紧出去了。
霍云霄看到羊皮热水袋,不由扭着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闭眼平躺的温竹君,磨了磨牙,“砰”的一下重新躺好,大概是气性太足,头在软枕上还弹了一下。
温竹君看在眼里,思索着觉得就是他一时兴起罢了,毕竟这个年纪,正是什么都新鲜的时候,也没当回事,盖上被子,合上眼皮,抱着热水袋安然睡觉,没多久就睡着了。
霍云霄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扭头,结果居然看到这女人已经睡熟了。
虽然还是很好看,但他还是很生气,到底是谁没心没肺?
即便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夫妻过日子,也不能太含糊吧,感觉这比成亲几十年的夫妻还要生疏,就像师兄跟太子妃,成亲那么多年了,还能那样恩爱呢,岳父跟岳母看起来都是恩恩爱爱的一对。
他自小就没没经历过这些,所看即所学,师父教他的都是如何对敌,生活上的教导其实很少,毕竟军中生活环境要比现在单纯多了。
但是,他跟温竹君,怎么从一开始,就跟别人不一样呢?哪哪都不一样,哪哪都好,但哪哪都不对劲。
霍云霄疑惑,霍云霄睡不着,夜里翻来覆去的,一直睁着眼。
温竹君睡到半夜被热醒了,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有人,耳边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像是某种小动物窸窸窣窣的。
她几乎是瞬间清醒了。
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恍惚想起,自己已经成亲了,这是在武安侯府的新房内,她现在的家。
霍云霄敏锐察觉到她醒了,嘴角不由染上笑意,嘟嘟囔囔地道:“阿竹,叫侯爷也太生疏了,能不能换个称呼啊?我想要个更亲密点的称呼,我们都成亲这么些日子了。”
温竹君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谁家大半夜纠结这个问题啊?毕竟成亲也有段日子了,除了新婚之夜,一直没问题,只是这忽然惊醒,就为了一个称呼,心里还是不快,气得直捶他。
“大半夜不睡觉,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哪来那么多话说?哪有那么麻烦?”
霍云霄任她打,反正也不疼,他看她真生气了,连忙开口解释。
“阿竹,我就这个要求……”他略略停顿,眼神中含着期盼,声调越发轻柔,“阿竹,你换个称呼吧,又不是让叫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温竹君知道他想要听什么,但她这会儿很生气,咬着牙一言不发,手动不了,抬脚就想踹。
霍云霄见她挣扎,犹豫着想停下,可他向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这种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心更加柔软,似乎将他内心的情感需求激发了出来,他需要她回应同等的温柔,他有了那些情绪,他希望她也有。
他见她不答应,怏怏不乐,闷闷道:“阿竹,我只是想跟你更亲密些,没有别的意思。”
温竹君本来就是熟睡中惊醒,听他温声软语,似乎一直未睡,也有些惊讶,一时间也安静了。
她没想到,一个称呼对他来说这么重要?或许是她忽略了什么。
夜色笼罩下,金绣软帐也全都放下,角落的罩纱灯也将暗未暗,终于一点火光淹没在融化的烛泪里,屋中陷入一片漆黑。
霍云霄不明白,“阿竹,就一个称呼,为什么不愿意改啊?”
温竹君知道这厮今天是铁了心想要个称呼,可她也有自己的意愿,偶尔也有一些怪异的小坚持,譬如今天,她偏不想如他的愿,咬牙切齿的。
这货怎么这么幼稚?
绿橘迷糊间,不知怎么突然醒了过来,雪夜里,她听到了一阵若隐若现的声音。
墙角的罩纱灯已经熄灭,应是后半夜了,门窗紧闭,静下心的时候,能听到鹅毛大雪在扑簌簌地敲打窗棂。
看来半夜又在落雪了,不知明日还会不会那么冷?
绿橘裹了裹被子,仔细听去,那声音又没了,她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雪夜里的寂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但那种似有若无的声音又起来了,伴着窗外雪落下的沙沙声,有些吓人。
她猛地惊醒,迅速披衣起身,悄悄拿了根木棍在手中。
正院里夫人的卧房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夫人不喜人打扰,更不喜在夜里休息被打扰,所以卧房这边只留守夜丫头,守夜丫头就睡在湢室的隔壁稍间,湢室左右开了两扇门,一扇通卧房,一扇通稍间。
这里只有侯爷夫人跟自己,绿橘在想,莫不是趁着大雪,进了贼?夫人还说要清理一下侯府的下人,别不是露了风声,有人起了坏心。
绿橘咬唇进了湢室。
不料声音又起来了,此前从未听过,但她还是反应了过来。
她满脸通红地转身,慌乱的脚步都快踩错了,只庆幸自己没有瞎喊,万一扰了主子们,她也不好过。
今晚是怎么了?玉桃姐姐不是说吵架了吗?这也不像是吵架啊?
但守夜的丫头不是白守的,她赶紧回屋穿了衣裳,匆匆去了后面罩房里的小厨房要热水。
“这么晚吗?”守在小厨房的人都惊住了,夫人跟侯爷好伺候,也很规律,从来没这么晚过呢。
绿橘红着脸骂道:“别废话,快烧水,待会儿主子要,万一没水了,看明儿玉桃姐姐怎么罚你。”
那人看出绿橘的局促,只抿着唇笑,安慰道:“是是是,绿橘姑娘,你等着,火头还在,现烧水也快得很。”
霍云霄听到了湢室里的动静,也察觉天色已晚。
他倔强的很,也很坚持,“阿竹,你就换个称呼吧,好不好?”他只想要个属于他们俩之间的称呼,没有外人。
温竹君来这个世界之后,很少倔强,多数都是躺平之后,再来想办法补救,当然,她也完成得很好。
她就是很羞耻于这样外露亲昵,也或许是霍云霄还没有到达她的内心要求,她真的无法亲密地称呼他,完全做不到,装都装不出来,性格如此,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