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啊, 我一进门就看见来福在打常威！
    基金疯狗一般的速度是正常人在短时间内无法反应过来的存在，但安格不一样。从小在沙漠里接受继位争夺教育的沙安德勒人，后续又在泼剌区生活了十三年的拾荒者, 对危险的敏锐度不言而喻。
    手中的弯刀在不明物体即将扑过来的时候朝着斩杀线切去, 基金“汪嗷”地叫了一声, 紧接着折身险之又险地往侧边避开，然后撞在了敞开的焚烧室大门上，发出沉闷的砰响。
    焚烧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就只能听见炉火焚烧和病患哀哀低叫的声音。
    撞在大门上的基金昏头晕脑地站起身，然后歪着脑袋睁大眼睛, 眼神探究地看着从焚烧室门外走进来的女人。
    一个, 奇怪的女人。
    他歪着脑袋, 用那双不同于安格清幽绿瞳的油绿色眼睛望向对方，然后眼瞳慢慢地从对方脸上移动到了女人身后的那一抹金色上。
    基金油绿色的眼睛更亮了, 紧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汪！”
    于是刚从安格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想要看热闹的金发女人动作一顿，紧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若无其事地又收了回去。
    “主人！”大狗急了, 开始汪汪直叫，“主人主人主人！！”
    正处于危险应激状态的安格眉头直皱，语气不善：“你叫谁呢？”
    “主人主人——”
    “别吵了！”安格将手中的弯刀直指眼前的疯子，她低吼道，“你想把那些囚犯都引过来吗！”
    像只突然被拎着后脖颈的大狗一样，基金的叫唤戛然而止。
    只是他仍旧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浑身不适的奇怪眼神看着安格……不, 应该说是看着安格的身后。
    将弯刀刚刚放下的安格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费解地看着这个家伙。
    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种疯子……
    直到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金发雇主熟悉的声音。
    “人都找完了吗？”
    “找完了！”站在对面的疯子咧嘴一笑迅速回答, 眼睛亮晶晶的，让安格莫名不适。
    等等？
    安格扭头看向金发雇主所在的方向。抱着拳击兔子的雇主迎上她的目光，很是无奈地为她解释：“嗯……你见过他。基金，那个在二楼看台上奄奄一息的莫科瑞前囚犯。”
    安格：……
    她猛地回过头，又看向眼前的疯子。
    脏乱油腻的红色卷发，还有那一对像被糊住的釉色绿眼睛，脖子腹部和黑白条纹囚服破开的裸露小腿都缠上了红灰色的绷带，但精神头可和那些在焚烧室低声叫唤的囚犯大不一样。
    或者说，在安格白天记忆里那个生死垂危的败者，无论如何都和眼前的疯子都牵扯不上关系。
    头一次，她萌生出了“人不可貌相”的想法。
    安格嘴角一抽，对敌人的警惕和凶意终于收敛了一些。
    她的态度转变微小，除了金发女人之外，基金竟然也察觉到了一点。
    “你好你好你好！”
    他咧开嘴角笑着猛地冲上前，伸出双手似乎想要给安格一个巨大但不合时宜的拥抱，紧接着就被对方下意识地举刀，刀尖紧贴破烂的黑白条纹囚衣，几乎刺进基金的皮肤。
    安格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离我远点！”
    “我不会伤害你，”基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心地冲她笑了笑，眼神中暗含期望，“你是主人养的小猫吗？我是她新养的小狗！”
    “……”
    一旁再度见证名场面的乌萨和科尔夫面面相觑，然后很熟稔地将目光投注在风评再一次被造谣的金发贵族身上。
    虽然看贵族的大瓜听上去有点不顾自身安危，但谁又能拒绝现场吃瓜的刺激呢？
    乌萨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试图让自己的态度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而被这句话迎头痛击到神情瞬间空白的安格，难以置信地发出巨大的疑问：“你说什么？？”
    造成焚烧室死一般寂静的罪魁祸首眨巴眨巴他那黏腻恶心的油绿色眼睛，然后张开了嘴巴：“小猫……”
    “闭嘴！”
    这次弯刀直接贴在了基金的脖颈大动脉上，冷兵器的锋利和使用者的杀气让这个疯子都停下了动作，眼瞳紧缩呼吸下意识放轻。
    安格眉头紧锁，杀意显露。
    “收回你的话！”她冷声道，“伽不佘大人才不是那样的人！倘若你再污蔑她的名誉，我一定会杀了你！”
    伽不佘大人和那群贵族才不一样！这个疯子怎么可以不明事实妄加评判！？像这样污蔑首领的行为，哪怕是在沙安德勒最轻的刑罚也会在责罚后被终身放逐沙漠——
    她捏紧了手中弯刀的刀把，凶狠地瞪视着开始龇牙咧嘴装可怜的基金。
    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气氛让焚烧室里因为伤痛叫唤的轻量刑囚犯们都停止了发声，努力用一双双还没完全坏掉的眼睛去瞅着这两个人。
    科尔夫抱着枪往旁边一瞅，就看见了和他们一样有着吃瓜心的囚犯们。
    巡逻队成员：……
    果然在吃瓜面前，就连伤痛都可以是一件小事啊。
    “队长，”科尔夫悄悄凑到乌萨队长的身边，和他小声讨论吃瓜，“你怎么看？”
    乌萨一脸正直，嘴唇却轻轻颤动，只有距离他很近的科尔夫才能听见一点气音：“什么怎么看？”
    “就是猫啊狗啊什么的。”
    “贵族的事别妄加揣测，”乌萨斜了他一眼，“更不要议论。”
    科尔夫神情古怪。
    平常吃瓜就属队长你吃得最开心，在局子里的时候你恨不得钻进瓜田里吃自助餐，局长家的那点事你连24手消息都吃到嘎嘎傻乐，你现在和我说不要吃瓜？
    果然，没等到科尔夫的回话，乌萨轻咳一声后，小声道：“其实吧，你不觉得那个疯子说得还挺有道理吗？”
    “什么道理？”
    “那个疯子，”乌萨摸着自己的下巴，啧啧点评道，“真有种疯狗的样子。我的意思是，这家伙就算是装，也装得有点狗的意味。”
    “怎么说？”
    “就是刚刚他那种攻击状态，我仔细看了一下他末尾的收手，很明显他在有意模仿狗的那种四肢着地，但又本能地收手，所以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是个人……这就很奇怪。你说要是想成为贵族喜欢的那种宠物‘狗’，也没必要模仿成一个真狗的样子吧？”
    “所以？”
    “所以说不准，这家伙说的想成为那个贵族大人的狗，是真的狗。”乌萨摇了摇头，忽然感受到自己手肘边传来的微弱拉力，“嗯？怎么了，科尔夫……”
    他转过头，目光看向队员的方向，一眼就望见了科尔夫脸上“丸辣”的表情和他明显僵滞的动作。
    乌萨：……
    他带着不妙的预感微微侧身看向先前发出好几个问题的人。
    是问题中的主要角色之一——金发贵族。
    对方见他看过来后，还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角度新颖。”她微笑道，“猜测不错。”
    乌萨：……
    巡逻队队长讪笑着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好了各位。”金发贵族高声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我接下来的交易，现在，给我一点安静的空间。”
    她的话叫停了焚烧室内蓄势待发的紧张感，安格冷冷地看了那个疯子一眼，随后收起了弯刀，走到金发贵族的身侧。
    基金也呜咽着闭上了嘴，坠在安格的身后，妄图趁这点空隙能凑到金发女人的身旁。
    ——可惜就算是家养的猫咪五感也很敏锐，而且猫的爪子太过尖锐，很难靠近饲主周边半步。
    基金不无可惜的心想。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流浪狗。就算还没被其他家庭成员接受，至少暂时免了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刻有生命危险的生活。
    他感到难得的满足。
    满足的基金没事做后，也忍不住学着金发饲主的动作蹲下，在安格警告的眼神下，蹲在原地好奇地探头探脑，关注着饲主的一举一动。
    金发雇主的交易很简单。
    她蹲下身查看了一个又一个苟延残喘的轻刑犯的健康状态后，便开始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和她交易。
    “如果我救了你，你是否愿意为我献出一切？”金发雇主的声音依旧那样轻柔，但很快她顿了一下，补充道，“不是作为狗的那种。”
    重伤在地脑子迷糊的囚犯：？
    “不……不做……狗，”对方睁大红血色遍布的双眼，嘶哑道，“救我……救我！”
    “我的问题？”
    生命垂危的人哪还管那么多，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当狗也没问题啊：“我……答应！”
    “很好。”
    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紧接着，之前安格见到过的小小的银色医疗箱神出鬼没地闪现，然后对准答应交易的病人就是一针急救！
    一旁原本还紧盯着的安格犹豫了一秒，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牙根有点泛酸。
    这片安静的空间里，答应交易的人一共有37个。
    37个人啊……
    她看见金发雇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那本就很吸引人目光的金色眼瞳越发明亮。
    安格喜欢露出这样笑容的金发雇主。
    就像太阳一样。
    温暖耀眼……但并不刺目。
    “37个人。收获不错。”
    急救针打下去后恢复并不迅速，像基金这样的只是特例，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勉强吊着口气，而且因为身体内部正在努力愈合，导致病患陷入昏睡，除了能看见胸口起伏呼吸逐渐强劲之外，从远处看来就像是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