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康氏合宗 血道脱困
————重明宗,议事堂
黄陂道司州陈江康氏家主康襄宜正端坐在客座上头,心头满是忐忑,面上却是和煦依然。与过来招待的韩寻道说话时候,亦也亲切十分。
韩寻道只道当面这位丹主性格颇好,自是无有异样,只是才与这位和蔼前辈言过不久过后,便就见得自家掌门与康昌晞父子二人迈步进来。
康大宝这回并未与韩寻道说话,只是做个手势,便将其打发下去。
待得殿门合拢过后,那康襄宜才顶着满头白发,大礼拜道:“不肖子孙康襄宜拜见老祖。”
康大掌门倒也未躲,面上亦无什么多余神色,待得康襄宜起身过后,他才淡声开口:“康某人德浅行薄,哪里当得道友如此大礼?至于‘老祖’二字,康某便就更担不起了。”
下手那康襄宜显是也早有准备,是以即便听了康大宝所言过后,亦也未有改了话中恭色:“陈江康氏自八百余年前才迁徙入司州,八百年前确与重明康氏系出一脉,同在平戎县繁衍生息。”
一旁的康昌晞听得脸皮一抖,接过康襄宜翻出来的斑驳玉简,哪里还消验看,便就晓得定也是做了不少攀附手段。
只是这面上动作却不能减,康昌晞将一面以神识扫过玉简、一面在心头低叹:“这厮当真是好不要脸。”
康襄宜自也晓得这事情做得有些露骨,偏也是无可奈何。
陈江康氏在司州本来过得尚算红火,便算前代父子二人同得名爵的风光已然不在,但靠着前人筑好的底子、经营的关系,却也不是不能安享富贵。
可此番却是出了变故,不想陈江康氏辖下一处叫火罡门的筑基势力竟然得了天命、有一位上修出来,这便令得双方关系倏然间紧张了起来。
那上修修为不高,手头本领却也不弱,陈江康氏高价请过数名散修金丹,却都是一一落了下风,便就令得自家威望尽失、辖下势力尽都失衡。
也就是病急乱投医之下,康襄宜才想得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重明康氏这门远亲。
数年过去,康大掌门便算在黄陂道这等别道,亦也有些名望。这自是得益于其手中的金丹性命不少,又在山南道杀得人头滚滚的缘故。
是以若依着康襄宜看来,若能倚仗着康大宝名号,陈江康氏便算仍会在与火罡门的交锋之中处于下风,但至少还能稳住手头本钱,不消真如那丧家之犬一般被逐出司州。
司州毗邻山南,陈江康氏之事康大宝过去几年便就有所耳闻。
不过康大掌门却也不是个义薄云天的性子,哪会无缘无故的对一外道家主施以援手、得罪一金丹门户?
只凭二人同姓?却是笑话。他康大宝当年背着蒋三爷陪着笑脸做行商的时候,怎么没见得这位陈江康氏之主登门拜访?
既是因利而来,那便莫想只以这虚无缥缈的宗谊为凭。康襄宜便是姿态放得再低、自称孙儿,但在一贯敦本务实的康大掌门看来,却还不如一个碎灵子来得实在。
眼见得康襄宜又开始言讲起了不明真假的宗序传承,康大宝便就又轻咳一声,抢声言道:“道友远来辛苦,今日恰好有应季素膳,若是不急、还是请用过晚饭再走。”
言过之后,康大掌门便觉面上功夫业已做好,便就又与一旁的康昌晞使个眼色,要后者应付这白发老修,即就要颔首一礼、转身即走。
“老祖留步!!老祖留步!!”
见得康大宝要走,康襄宜露出来这番激动神色却是令得前者眉头一蹙,心生不悦。便连一旁的康昌晞亦也皱眉不止,心头暗骂一声:“这厮好不晓事!”
“道友?!”
康大宝语气不重,但这上头二字落地时候却是令得康襄宜身子一颤,后者忙不迭叩首再又呈上一物,恳请言道:“孙儿这里有副宝图,愿意呈于老祖。”
“宝图?”康大掌门兴趣缺缺,一旁的康昌晞却是有些好奇,他伸手一招,康襄宜手头那张舆图便就被其握在手中。
“赤霄洞又是何地方?”康昌晞疑声问道,一旁的康襄宜不敢怠慢、当即应声:
“却是孙儿之祖昌平公生前所留,内中藏有昌平公半生珍藏,也就是他老人家三百余年前被南王点去凉西平妖过后、未得回来,后人亦无本事迈入洞中取宝,这才耽搁至今。”
直到听到了这里,康大掌门目中才有意动,他将康昌晞手中舆图接过细细打量,眸中生出异彩。又仔细端详许久过后,才行到了康襄宜身前,低声问道:
“康某可不是个好脾气,道友若是蓄意哄我,过后康某会有如何手段,怕是要想了清楚。”
康襄宜心头一喜,面上恭色又浓几分,恳声言道:“老祖明见万里,孙儿又哪敢有半分蒙骗之意?!昌平公生前乃是我黄陂道中声名远扬的三阶丹师,内中传承自是不少。便连结金丹亦也有之,定不会令得老祖失望!”
这白发老修一面言讲、一面心室剧痛。要知道为了拉拢强援,他今番可的确未做虚言。便连所奉舆图亦也是正品无二。
亦就是说,若是康大掌门现下便就直接依着舆图出行,不给康襄宜半点承诺,后者亦也是无可奈何。
也就是康大宝多年来养成的信誉二字与他“善欺妇人”的名望一般深入人心,不然若是换个金丹门户,康襄宜可无胆子赌上一把。
子孙不肖却也无法,陈江康氏也算得自太祖时候便就名望的边郡豪家,却也只是一二代人不出上修过后便就渐渐败落下去。
若不是已经遭火罡门欺到了脸上,康襄宜说不得还真舍不得,将这张陈江康氏已无人能入的赤霄洞舆图进献出来。
毕竟这洞府都已有三百年无人能进,却也不差这些日子。康昌平确能算得陈江康氏不世出的人物,内中底蕴确也不浅。
康襄宜心头存有忐忑,但见得康大掌门目中无有贪婪之色,便就又放心不少。后者沉吟半刻,待得将舆图收拾完好过后,这才转向康昌晞开口言道:
“拟份帛书,落我名姓。是要提醒火罡门主事之人莫生事端。我康家固然是良善人家、一贯秉持有好生之德、轻易不愿与人结仇结怨,但却也不是他们可以折辱的。”
康襄宜心头大喜,却要强生矜色,将这喜意压进腹中。但见得此时康大掌门再与其说话时候,语气业已变得亲近了不少:
“襄宜你多年未来,若是有暇,不妨多住几日。过后费家天勤老祖要来过府一叙,届时我也好引你拜见。”
“多谢老祖!”
————罴殒峰、囚室之中
与重明宗内炼丹校场红红火火的景象有所不同,仍被费天勤以重重手段锁在罴殒峰的彭道人,却不晓得前面所言的那处热闹,尽是因了自己而起。
便算是金丹上修,长时间地招人这般折辱,亦是件伤及根本的事情。
彭道人平日里头不得修行、尽都靠在山墙脚下假寐度日,只有时不时发出来的一声轻叹,才令得看守此处的费家假丹能确定其还有命尚在。
便连他自己都言不清楚,费家人仍留其性命,偏偏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又是何用意。要晓得,他这等金丹巅峰修士,总有些过人之处。
勿论是剥皮拆骨用作资粮、还是施以禁制囚做丹奴,总也要比将其锁在此处白吃灵米来得划算。
按说修行到了彭道人这等境界,他自也无有可能未忍受过那青灯古佛,但居于此间这寂寞的日子过得久了,他却开始殊为难得地回想起一张张满是惊惧的面孔。
只是即便已经贵为金丹,但这些面孔他也仅是记得。
至于这些被其采来的人命资粮背后有何故事,那么便是令得彭道人此时此刻即就证得真人,怕是也难能说得清楚。
这日彭道人照旧倚在山墙上假寐,正感受着丹田之中气息已经愈来愈弱的万魂幡心生焦急。但只不过片刻过后,他便听得外头那费家假丹的脚步声倏然一滞。
彭道人再忍住剧痛分出神识朝外探去,便就见得那位费家丹主身子已然僵硬如铁,整个人似条原木一般遭人置在了地上。
来人彭道人却也认得,摘星楼庶务掌门项天行这番并未持戟、更未身披大氅,而是只做了一副简单打扮,运起身法过后只寥寥数步、即就行到了彭道人监室外头。
“项项掌门?”
彭道人强打精神低语念道,只是开口时候,其干裂的嘴唇倏然破开来一个巨大的口子,淌出来一道黑血,令得他看上去又多了几分惨相。
项天行只是简单做个噤声动作,彭道人便就会意。想来前者怎么也能算得位顶尖金丹,冒着遭费家老鸟揪住的风险,孤身来闯这处龙潭虎穴,自是不可能全无准备。
二人值此时候却也不做闲谈,但见得项天行将手一举,一面无色玉牌散出来一阵灵纹,绽出来大片涟漪。
本来连全盛时候的彭道人看了都觉牢固十分的阵法,登时崩散。继而其头顶光罩的地方也跟着断开,才只是几息时候,这道紧紧锁住了彭道人多年自由的阵法便就已经彻底消散。
项天行来前准备充足,只是又与彭道人发了枚丹丸,不说名单用途,却说只要其将速速和着同时递来的灵液一并服下,便就能化开费天勤那厮在其体内所留的那些要命禁制。
彭道人但也果决,竟是连问都不问,便就将那道真人所赐的丹丸、灵液仰头服下。
这中间自是不能停了动作,不然真要被破关出来的费天勤于中途截到。
随着丹丸化入筋脉之中,过不久,便就会殊为惊喜的发现其体内禁制突然间开始渐渐消融,速度竟快到了连费天勤这一主人都不晓得,也是难得。
要晓得,若说监牢中的阵法对于费家而言算不得什么紧要之处,那费天勤为了好生修行,未必会亲自来看。
但彭道人体内禁制确是费天勤亲自所下,是以但凡这老鸟对于前者还有半分尊重,自也不会放过任一个来此助敌的老对手。
彭道人才踏上项天行飞舟,心中都还未定,便就听得身后有两道破风声倏然传了出来,令得项天行根本不惜这法宝飞舟的教头,登时开始了亡命催使、罔顾起这法宝的将来。
但见得其手决一变,青铜飞舟擦着一丛芦苇掠过水面,河风裹挟着潮湿水汽拍在彭道人后颈。
他攥着法诀的右手开始发抖,船尾青铜纹饰已被爆裂的空气摩擦出焦痕,而远处那点鎏金光芒仍在疾速里逼近——费天勤振翅穿过重重云障,锐目里头满是凶色:
“项天行!你当真好胆!!”
“快快!快!!”明晓得不敌项天行发出嘶吼,他这话似是只在与自己好做打气、言语不急落地,便就随风破碎在天幕之中。
铜雀形船首撞碎前方不断涌来的云气,项天行左手紧贴船舱外壁输送灵力,作为法宝灵舟核心的玉色法阵正沿着龟裂的纹路寸寸消退,右手翻飞间甩出七张黄符,符纸被灵力浸染的瞬间登时爆开橘色焰光,将费天勤侧身射来的两道风翼尽都挡下。
玉色法阵再发一声脆响,项天行所用灵力却是不减反增。这法宝固然看上去岌岌可危,速度却真也不讲道理的猛然提升起来。
这般下来,竟是令得费天勤这向来以速度见长的灵禽一时居然撵它不上,甚至便连诸般手段亦被发了狠的项天行一一化解。
彭道人在费天勤眼中还算得值钱,于是后者便也未做放弃。只是待得它又撵小半日工夫过后,前头却又发现在一陌生的灵力波动现出过后,便就已无了前头那飞舟的影子。
“好生高强的遮掩手段,却不是寻常法宝能比。”
费天勤眉头紧锁,这番来人未必能称得周密,但至少做事情都过了脑子,有心算无心之下,竟还真让人将彭道人截出来了。
不过他却不惧,只是蹙起眉头,想起来了费家一应安排,低声轻叹:“如此一来,寒鸦山诸位妖尉、妖校,又是要用什么人去勾连?!”
御使着数样外借法宝的项天行额头汗珠滚动不停,待得又行了半日左右过后,他才得以卸下来了手中这隐匿气息的三阶巅峰法宝,朝着彭道人低声念道:
“道友这次出来过后,又是如何打算?!”
这时候哪里还有第二个回答?彭道人闻声过后,当即叩首拜道:“全凭项掌门差遣!!”
项天行这时候才有暇长出口气:“你且歇歇,过些时候,便带我一路去寒鸦山中,寻几位妖校好生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