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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归乡
    因罗氏的身子越发不好,从京城到淮安县路途遥远,怕她身子熬不住,沈逾白还是受了沈鸿业的马车。
    马车內垫上厚厚的褥子,罗氏可躺在里面,盖的被子里放了十几个汤婆子,被窝终於有些热乎气。
    有时罗氏醒了,沈逾白就会將她背下马车,在外面走一走,看看开得娇艷的、翠绿的草、天边的云,以及路上的人。
    离京越远,天气越暖和,罗氏的精神反而好了些。
    春风轻柔,罗氏虽怕冷,仍旧喜欢吹上一吹。
    此次沈鸿业是跟著一同回来的,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全由他安排,可他在瞧见罗氏一天天瘦下去,依旧很难受。
    瞧著沈逾白背著罗氏跟著马车走了一个上午,沈鸿业就要去接手。
    沈逾白拒绝道:“我能为娘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沈鸿业便不能再劝,只得让马车慢些,再慢些。
    待到罗氏睡著,沈逾白就会再將她放到大马车里躺著,这才回自己那辆窄小破旧的小马车上对著摊开的捲轴坐一会儿。
    沿途的地方官员总是早早就候著,要为沈大人接风。
    每每到此时,沈逾白便要从那与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极不匹配的马车上离开,和那些官员寒暄几句。
    宴多数都是推辞的,官员们知他急于归乡,倒也不勉强,一路护送著他们离去,路上会特意领著他们看看本地的风貌。
    正值春日,田野上是忙碌的壮劳力,田野间,幼童们嬉戏打闹,还有提著篮子送饭的妇人的呵斥声。
    村子里炊烟裊裊,老人们或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或三五成群坐在村口聊著家长里短。
    若遇到大些的村子,可听到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
    有时可遇到背著布包放学回家吃饭的大些的孩童,本是排著队从学校出发。
    待先生们看不见了,孩童们便一鬨而散,男孩们跑到路边拔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副天老大他们老二的囂张模样。
    女孩们更喜欢摘一些,编著环戴在头上,蹦蹦跳跳跑回家。
    每每看到这些车马,他们就会站到路边,静静等著马车离开,再回家与家里人讲他们今天见到的马车如何大,竟要三匹马来拉。
    进了城,会更热闹些。
    路边全是叫卖的吆喝声与討价还价的声音,城中的人过半已穿上了布衣衫,纵使穿著麻布衣衫,也没什么补丁。
    对这衣衫之事最有感触的其实是沈鸿业。
    当时户部正推广种植,许多百姓只想种亩產高的红薯,並不愿种。
    在沈逾白请他喝了顿酒后,沈鸿业嗅到了商机,当即佃了近十万亩地,僱人种。
    他不了解旁人,还能不了解自己这个堂弟么。
    若不是好东西,沈逾白必定不会如此费大力气推广。
    要不是帮沈逾白给雪灾捐了十万两纹银,他必会再多种些。
    大丰收,招女工,弹,做被。
    因著前一年的雪灾,百姓早早就要准备。
    起先並没什么人相信这被,沈鸿业也不急,就那般等著。
    待到百姓们冷得伸不出手时,他就让伙计裹著被在路边叫卖。
    有人不信,被往那人身上一裹,很快就暖和起来,比家里塞芦苇的被子暖和太多,自是有人愿意高价买。
    那个冬天,被子被抢疯了。
    沈鸿业赚得盆满钵满,红了许多人的眼。
    第二年,他在整个大越包了五十万亩地种。
    这次许多人跟风而动,开遍整个大越的地间。
    到年底,被们纷纷摆出来,却因竞爭过多,导致纷纷跌价。
    而沈鸿业不做被了,改成做袄。
    厚实的袄子裤子往身上一穿,浑身暖和,还能干活。
    於是沈鸿业又大赚一笔,等那些商人反应过来,纷纷去做衣裤时,衣裤也大跌价,让更多人能买。
    第三年,有人做衣裤,有人做被,沈鸿业工坊里的女工们已经纺线织布,做布衣服、布鞋子。
    布衣衫比麻布衣衫舒服许多,价钱却贵不了多少。
    如今家家户户有田地可耕种,税粮又大大减少,还能在閒暇找活干,手中有了閒钱,也就愿意穿好些。
    进城来,必要穿自己最好的一套衣衫,也就让城內显得更繁荣。
    罗氏是极爱看这些热闹的,她儿子这些年的努力,在这些百姓身上看到了回报。
    待马车到安阳,安阳的布政使等官员便一直將他们护送回淮安县。
    一踏入淮安县,罗氏便强撑著不愿再睡,沈逾白再次背起她在这片土地上走著看著。
    “淮安县比六年前热闹了许多,房屋都重新过了,我都认不出了。”
    罗氏感慨。
    虽到了家乡,却发觉四周实在陌生。
    “沈六元?”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略显迟疑的声音传来,沈逾白扭头看过去,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那人挑著担子,头上戴著一顶草帽,虽穿著麻布衣衫,双眼却是亮著光。
    “真的是沈六元!沈六元回来了!”
    他一声怒吼,整个县城为之一静,旋即无数个脑袋转到这边。
    片刻的停顿后,县城的百姓们便疯狂往这边涌。
    “沈六元竟回乡了!”
    “沈六元回乡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欣喜不已。
    一路护送的官员却是额头冷汗直冒。
    若是將沈首辅挤个好歹,他们的乌纱帽便戴不住了。
    “快拦住他们!”
    官员们撕心裂肺喊著,一路隨行的衙役们迅速將一行人围在里面,不让那些激动的百姓靠近。
    安阳布政使盯著满头冷汗转身对沈逾白行礼:“此地危险,还请大人上车!”
    沈逾白抬眸看去,涌过来的百姓越发多起来,推搡著衙役们想往钱冲。
    若此时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沈逾白不再耽搁,將罗氏放到马车上,自己也陪坐在一旁。
    在一片欢呼声中,衙役们护著马车一步步往前挪。
    百姓们並不走,而是跟著马车出了城,一路往沈家湾而去。
    早有人提前给沈家湾送了信。
    沈族长急忙忙拄著拐杖要起身,旁边家人急忙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急道:“还跟只豚一样杵这儿干什么?擂鼓,全族迎接沈六元归乡!”
    见子孙们还愣在原地,他抄著拐杖就往他们身上招呼:“都动起来,快动起来!”
    子孙们被打得跳脚,终於反应过来,一个个往外狂奔,分散往整个村子跑:“沈六元回来了,都去村口迎接!村口迎接沈六元!”
    他们跑得急,村里悠閒散著步的鸡鸭们被赶得挥著翅膀四处逃窜,村里的狗们纷纷“汪汪”喊起来,真可谓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