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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番外 爭斗1
    京城,三月。
    春闈结束,学子们等待放榜前的日子,京中的酒肆、茶肆最是热闹。
    首辅褚茂业负手立於二楼包间,俯瞰而下,看著那些聚集的学子尽情挥洒笔墨,眼底多了些怀念。
    “不知今年的前三甲又会名落哪位才子。”
    褚首辅状似无意地感嘆了一句。
    一旁的蓝衫男子起身,立於褚首辅身旁,看向那些正肆意比拼才学之人,眼底便多了一丝复杂:“多少年了,再未有人有六元公当年的风采。”
    褚茂业神情一顿,眼底的怀念之色更甚:“千百年来也才出了这么一人罢了。”
    当年的他自认才学过人,却遇上那位惊才绝艷之辈,便是中了榜眼,也是黯淡无光。
    偏偏他心服口服。
    “若他还在,那些人又如何敢冒头?”
    蓝衫男子握拳,脸上多了些恼怒之意。
    褚茂业目光却未移开对面的茶肆,良久方才道:“六元公已失踪十六年有余,我们如何能心存侥倖?知行,这些学子与我们当年赴京赶考时相比,是如何的从容。”
    蓝衫男子眸光微怔,定定看向那些学子。
    虽是比拼才学,一个个脸上並无忧愁,甚至多了些纯真。
    於他们而言,此次便是不中,左不过等三年罢了,自是从容一些。
    二十多年前的会试,考生们虽也是诗会茶会,却难掩忧愁。
    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过能来赶考一两次。
    进京所需盘缠並非小数目,有些人更是掏空家底,一考便是定终身,如何能从容。
    “你再看那些做生意的女子,又是如何生机勃勃。”
    沈知行顺著褚茂业的目光看去,街道两边有许多摊贩正热情叫卖著,其中不乏女子。
    她们脸上堆著笑,眼底的光仿若能照亮人生。
    “从六元公改革后,百姓的日子便越发好过,百姓衣食无忧,孩童有书可读,便是女子,也可走出家门,谋得一份差使养活自己。我等既在朝中,又如何能任由此等景象被摧毁?”
    褚茂业双眼始终落在各色人身上。
    沈知行转过头看向褚茂业。
    褚首辅只了十六年便入了阁,又了六年熬成首辅,如今不过五十多,已是满头华发,面容消瘦。
    沈知行心生悲凉:“我们老了,如何能扛得起这偌大的江山?”
    褚茂业放在窗台上的手缓缓收紧,转头,却是目露坚定:“我等多扛一日,百姓就可多快活一日,如何能退?如何敢退?”
    沈知行喉咙发紧,只长长嘆口气。
    “若逾白还在……”
    后面的话就说不出了。
    当年逾白在朝,即便还未入阁时,便將朝中那些反抗势力与那些大地主、宗室、士族们压得不敢动。
    待他入了阁,任了首辅,朝中政令更是频发。
    那方才是最难之时。
    如今他们想要维稳,已然尽了全力,那些改革举措依旧被各方反抗势力蚕食。
    自天元帝薨逝,太子继位,取年號继元,宗室便日日施压。
    继元帝性並不如天元帝那般刚硬,也未有天元帝那些手段,被宗室压著一步步退让。
    好在继元帝乃是六元公的学生,深知改革之利,便多番扶持改革派。
    沈知行自认为官平庸,却也爬上了工部尚书。
    卫风与褚茂业皆入了阁,纪兴正也任了刑部尚书。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节节败退。
    “江山太重,你我终究有一天会倒下。”
    沈知行喟嘆一句。
    褚茂业动容。
    实难想像当年沈逾白如何以一人之力扫除障碍,將那被万千人反对的改革之法推行。
    他只知沈逾白难,及至自己任了这首辅之位,方才知晓整个大越的担子有多重。
    褚茂业终於还是將手放在了沈知行的肩膀上,瓮声道:“六元公以一己之力扛著大越往前走了五年,我等自不如他,那便五人、十人合力扛。”
    “既未倒下,扛不起也需扛著。”
    褚茂业的牙早已鬆动,此时仍旧咬紧牙关:“这大好的江山,必不能葬送在你我手中。”
    这些年,大越的猪儿狗儿们已经可以成长为茂业、耀祖,如何能让茂业耀祖们回到泥地里打滚,变回猪儿狗儿,如何能让猪儿狗儿们世世代代只能是猪儿狗儿?
    沈知行动容,只道:“明日弹劾吧。”
    两辆马车从茶肆分开。
    夜间,褚茂业做了个梦,梦见村里人来他家喝粥,喝完摸一下他的头,交代一句“猪儿好好读书”就离开。
    每年那一日,他的头会被摸几十下。
    半夜醒来,他便睡不著。
    褚夫人跟著坐起身,心疼道:“老爷这些年老了许多,若熬不住,便致仕吧。”
    褚茂业瓮声道:“我不熬,子孙便得熬,逃不脱。”
    顿了下,他又道:“夫人,带著儿媳孙儿们回老家吧。”
    翌日一早,工部尚书沈知行当堂弹劾勤王毁堤淹田,致使百姓死亡一百三十六人,並逼迫百姓低价卖田。
    刑部尚书纪兴正附议,並列举勤王多起案件。
    此案自是使得京城一片沸腾。
    田地乃是天子所有,分与百姓耕种。
    如今勤王竟要私自买卖,这便是动了土地改革之根本,必要严惩。
    可此事乃是宗室亲王所为,与继元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身上流著同样的血脉,怕是不会如旁人般轻易处置。
    官员们必要天子严惩。
    太后到天子面前哭到晕厥,如此还不够,醒来便要哭上一场。
    起初,继元帝並不鬆口,可太后道:“你有了整个大越江山,你弟弟不过是想要几千亩田地,你便这般不肯?你怎的如此狠心!”
    更是以孝道相压,继元帝左右为难。
    宗室就是在此时联合施压。
    都是皇室血脉,为何天子可坐拥天下,他们却只能靠著每年微薄的俸禄清苦度日?
    勤王有太后当靠山,他们便要团结起来与太后一同向天元帝施压,必要將这田地之法撕开一个洞口。
    改革派与宗室之爭便由此拉开。
    无数双眼睛盯著,仿若一只只禿鷲盯著隨时要倒下的尸首饱餐一顿。
    这等腥风血雨之时,褚府当家主母领著女眷孩童离开京城,摇摇晃晃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