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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案卷的艺术
    第295章 案卷的艺术
    “巡抚大人,那群丘八在城中肆意妄为,您可不能不管啊!”
    “对呀,巡抚大人。
    您看我们现在,都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为了过来见您一面,都只能扮作僕人。
    传了出去,都要被天下人笑话!”
    ……
    一群粗布麻衣的士绅,不断在耳边念叨,贾萧尘却是不为所动。
    刚开始他是真病,隨著济南城的安全有了保障,后续就变成了装病。
    装病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卖惨能够拿同情分。
    这次北虏入侵,受到牵连的官员很多,朝廷不可能全部都杀了。
    官场上混,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知进退。
    辞官的摺子,他早就递交了上去。
    一个臥病在床,主动辞官的巡抚,没有挡任何的路。
    都在一个圈子里混,到了这种时候,大家通常不会把事情做绝。
    只要山东的局势不进一步恶化,找人在朝堂上运作一下,还是有机会平安落地。
    “咳、咳、咳……
    你们说要给舞阳侯请功?
    这没有问题,让布政使和按察使去办。
    老夫身体不好,就不掺和了!
    咳、咳、咳……”
    贾萧尘的回答,把眾人气了一个半死。
    外面全面查的严,为了这次会面,他们就是徒步从府中走过来的。
    大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才勉强完成了串联。
    本想著亲巡抚出山,带著大家一起和舞阳侯对抗。
    万万没想到到了地方,贾萧尘不仅不出头,反而给他们玩儿已读乱回。
    “巡抚大人,不是请功!
    按察使大人,都被锦衣卫抓了。
    那群丘八……”
    不等老者说完,贾萧尘就打断道。
    “你要请我喝酒?”
    “算了,老夫这身体折腾不起。
    等到明年开春,我们找十个八个姑娘,大家一起再聚。
    咳、咳、咳……”
    面对乱回的贾萧尘,眾人很是无奈。
    巡抚摆明不愿意掺和,他们也没法帮著“臥病在床”的贾萧尘,出来同舞阳侯打擂台。
    按察使被抓,山东地方衙门的官员,一个个都被嚇坏了。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平常时期,他们斗天斗地斗上司,都能无所畏惧,那是大家遵守规矩。
    现在舞阳侯玩的,不是传统的文官政治,而是以军队为核心新游戏。
    只要不配合,那就是“勾结北虏”,先抓了再说。
    大虞官场上就没几个人,能够经得起查。
    一旦进去了,多少都能够查出一些问题来。
    轻则丟官去职,重则九族全消。
    作为三把手的按察使,直接当鸡给杀了。
    没有巡抚牵头,其他官员根本不敢冒头。
    地方衙门不出头,那就只能他们亲自上场,同舞阳侯对阵。
    相互对视一眼后,眾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以往的时候,遇上这种对抗钦差的事,不是鼓动孔家出头,就是拉藩王下水。
    现在的情况特殊。
    孔家刚死了家主,还赔上了嫡系继承人。为了衍圣公的爵位,孔家內部爭的你死我活。
    在这种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冒头得罪朝廷。
    哪怕勤王大军的行动,损失到了孔家的利益,他们也只能暂时忍著。
    最少在朝廷册封衍圣公前,他们会安分一些日子。
    藩王就別想了,城中宗室之首德王,还是一个奶娃娃。
    隨便怎么鼓动,都没有任何意义。
    朝廷不会相信一个奶娃娃,能够折腾出事情来,甩锅只会令人耻笑。
    结束了不欢而散的会面,眾人刚出巡抚衙门不到三百步,就被巡逻的士兵给逮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
    曹广源厉声质问道。
    “啪”的一声响之后,鲜血从嘴角流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想要发怒的一眾士绅,瞬间恢復了理性。
    眼前这群官兵,可不是山东本地人,根本不会卖他们的面子。
    “拿下这群逆贼!”
    隨著青年將领的一声令下,一眾士绅代表,当即沦为阶下囚。
    “这位將军,误会啊!
    我们是城中士绅,可不是什么反贼!
    ……”
    眾人的解释,收穫的却是官兵们不屑一笑。
    “休要欺负老子没见识。
    在京中的时候,各种达官贵人、士绅,老子见的多了。
    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何曾有粗布麻衣的?
    现在大家都听总督大人的命令,待在家中安享富贵,岂会这般打扮。
    我看你们分明是北虏细作,故意混入城中,想要收买叛徒。
    趁著小爷我心情好,赶紧都给我老实交代,不然一会儿缺胳膊短腿,那就別怪我了!”
    叶弘昌嘲讽的说道。
    眼前这些人的身份背景,他自然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才要过来抓人。
    查抄了人家的產业,双方註定要站在对立面。
    如果不予理会,让这些傢伙一路串联下去,天知道会搞出多大乱子来。
    眼下这些傢伙露出破绽,自然要借题发挥,先发制人把案子做实了。
    不承认这些人的身份,就可以按照北虏细作进行审问。
    严刑逼供,都是基本操作。
    哪怕审问中弄出人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旦承认了这些人的身份,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不光程序繁琐,官场上还有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
    这些人都是地头蛇,不用点儿手段,短时间內很难搞出证据来。
    “你们……有辱斯文!”
    曹广源强忍著疼痛,怒骂了一句。
    被捕的一眾士绅中,就数他最倒霉。
    现在憋了一肚子的火,许多脏话到了嘴边,他又强行咽了回去。
    君子不立於危墙。
    自报家门无效后,在他看来,眼前这就是一群没见识的兵痞。
    遇上这些人,无论怎么理论,都是自討苦吃。
    最佳选择是和他们上司沟通,那些高层將领,绝对不敢如此对他们。
    內心深处,他都想好了报復手段。
    哪怕被查封的钱货没拿回来,他也把这些没见识的兵痞碎尸万段。
    ……
    京师。
    南京沦陷带来的政治余波,依旧衝击著这个古老的帝国。
    “辽东镇送来的战报,大家都看过了。
    诸位爱卿,作何感想啊?”
    永寧帝冷漠的问道。
    如果不是事情发生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下面的人敢如此糊弄他。
    就在两天前,辽东镇捣鼓了一起大捷。
    战报上斩获北虏上千,兵部派人核验首级,结果一个真虏都没找到。
    赤裸裸的杀良冒功,连一点掩饰都没有,无疑在挑战皇权。
    “陛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北虏大军,虽然有撤离的跡象,可终归还没有离开帝国境內。
    辽东镇有千般不是,他们依旧守护住了辽东防线。
    这次草原联军入寇,主要是宣大防线出了问题。
    接下来朝廷在军事上的主要工作,是儘快重建宣大防线。
    至於辽东一线,暂时维持现状吧!
    等朝廷处理完其他地区的麻烦,再回头考虑这个问题。”
    首辅万俊辉率先开口道。
    內心深处,他看辽东镇同样不爽。
    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將辽东都师钟景明碎尸万段。
    这货的瞎折腾,硬生生给朝廷缔造了一大藩镇。
    最⊥新⊥小⊥说⊥在⊥⊥⊥首⊥发!
    处理起来棘手,並不代表没法处理。
    辽东镇棘手,那是辽东將门抱团。
    只要瓦解这个团体,现在的困境,很快就能够迎刃而解。
    干別的事情,他或许不行,但挑起內部矛盾他擅长。
    天下一旦太平下来,要不了三年时间,他就能肢解辽东镇。
    “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朝廷威严何在?
    倘若不杀鸡儆猴,往后將会有更多的军队跟著学样。
    或许其他军镇实力不及辽东镇,但不等於他们就无法拿捏朝廷。
    一旦有人跟风,局势很快就会失控。
    尤其是朝廷给地方总督巡抚放权后,更要警惕藩镇做大!”
    景国良当即反对道。
    大虞朝军事团体有很多,但总体上可以分为两派。
    一派是勛贵系,主要以传统勛贵为主,包括地方上的世袭武將。
    一派则是九边將门,主要以边疆將门为主,几乎涵盖了整个边军体系。
    隨著卫所制度的衰落,勛贵系的主要军事力量,集中到了京营。
    面对九边將门,说话都不够硬气。
    名义上双方互相制衡,实际上一直处於劣势。
    全靠祖宗遗泽,才能在朝堂上压他们一筹。
    不过九边將门和文官联繫紧密,勛贵系只能占了名分上的优势,军费资源分配上一直处於下风。
    现在情况发生变化,两广系的崛起,让勛贵系重新在地方上拥有了精锐。
    加上京营的力量,拥有的军事实力,並不比九边將门差。
    可勛贵系分到的军费,还不及九边將门的四分之一。
    其中的大头,还被京营拿了。
    地方上的勛贵武装,军费来源主要地方衙门自筹,中央財政拨款微乎其微。
    矛盾早已经深埋,现在九边將门互相制衡的体系崩溃,辽东镇一家的力量几乎顶得上另外八家的总和。
    一家独大也就罢了,偏偏辽东镇在政治上的表现,还不及格。
    从皇帝到百官,就没几个对他们印象好的。
    包括一起参与走私贸易的官员,同样看失控的辽东镇不爽。
    捞钱归捞钱,不影响大家是大虞朝的“忠臣”。
    养寇自重可以,但是不能让贼寇真正做大,更不能和贼寇串通一气。
    从大战爆发到现在,辽东镇斩获的北虏首级,才刚刚过百。
    这样的战绩,在勤王大军中,根本排不上號。
    没法直接对辽东镇下手,那么削减一下他们的军费预算,总可以吧!
    朝廷的钱粮一共就那么多,辽东镇少拿点儿,勛贵系就可以多分点儿。
    不奢望和边军五五开,提升分配比例,还是要爭取的。
    “成国公的意思是有军队开始效仿了。
    敢问是哪支军队,这么胆大包天?”
    兵部尚书万宇轩硬著头皮开口道。
    支持辽东镇,绝对非他所愿。
    可现实又逼著他,必须出这个头。
    对兵部来说,辽东镇骄傲不逊,还可以在后勤上拿捏一下。
    勛贵系的武將,才真正不给兵部面子。
    隨著勛贵系的復起,许多兵部从都督府抢走的权力,现在已经回到了都督府。
    看景国良的活跃程度就知道,现在人家是腰杆子硬了。
    许多原本文官专属討论的话题,勛贵们也参与了进来。
    追根溯源,还是先帝任命辅政大臣,惹出来的麻烦。
    其他辅政大臣,都被永寧帝搞了下去,唯独留下两位勛贵在朝堂活跃。
    先帝的授权,让他们拥有插手朝中各种事务的权力。
    以至於很多时候,他这个兵部尚书过得非常憋屈。
    最典型的是人事任命,地方衙门递交名单,都督火速审核上报皇帝。
    很多时候,永寧帝签发了任命,他这个兵部尚书才知道。
    没有他们的阻拦,以至於大量的勛贵子弟,得以进入军中服役,並且迅速身居高位。
    破格提拔,都成了常规操作。
    “这还不明显么?
    蓟镇最近可是辽东镇走的很近,两大的將门都快成了一家人。
    接触的时间长了,谁能保证不受影响啊!
    尤其是朝中某些人,还在鼓吹把蓟镇和辽东镇合併,统一设立蓟辽督师管理。
    幸好陛下英明,没有受这些人的蛊惑,不然现在失控的就是两镇!”
    景国良笑著说道。
    真假不重要,反正有跡象就足够了。
    有辽东镇的前车之鑑,朝廷肯定要吸取教训。
    爭吵开了头,很快就演变为党爭模式。
    隨著越来越多的官员加入,许多被隱藏的问题,在互揭老底中给暴露出来。
    “够了!”
    “朕不想听你们吵架!
    传旨,將辽东都师钟景明下狱,听候发落。”
    说完,永寧帝直接转身离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谁也没有想到,都督府和兵部之间的权力爭斗,让这位辽东督师倒台。
    ……
    济南城。
    “侯爷,这些都是拷问北虏细作,招供出来的讯息。
    末將已经派人进行核实,大部分都是真实存在的!”
    李牧面不改色的上眼药。
    人进了大狱,想要获得口供,实在是太简单了。
    甭管这些人前面是什么身份,被捕入狱的那一刻,都成了北虏奸细。
    不过这些人也不冤枉,他们確实和北虏细作接触过。
    倒不是要背叛大虞,只是单纯的做生意。
    北虏抢的一些脏物,经过晋商倒腾之后,就到了他们手中。
    在交易过程中,让很多北虏细作混进了城。
    儘管他们一口咬定不知情,但通虏的嫌疑,依旧是存在的。
    作为一名论跡不论心的官员,李牧很自然把掩护北虏细作进城的內容,添加在了案卷上。
    “这些傢伙,真是胆大包天!
    只是以他们的身份,为何要勾结北虏呢?”
    瞟了一眼案卷,舞阳侯脸色大变道。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玩儿这么大。
    按照案卷上的內容,济南城中的士绅们,就没有几家是乾净的。
    一下子对这么多人下手,哪怕他这个国舅爷,心里也在打鼓。
    偏偏案卷上的內容,又是真实存在的。
    无论是替北虏销赃,还是掩护北虏细作进城,这些都是通虏的证据。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绝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够把罪名洗掉的。
    “侯爷,利益动人心啊!”
    “大虞虽然建立了两百多年,可是心怀蒙元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我朝再怎么优待士绅,也比不上蒙元给他们的自由度高。
    倘若北虏给了承诺,一些想做儒户的人,自然会动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