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虚实
    擒龙府境內的百姓確实苦不堪言。
    倒不是因为擒龙观修士倒行逆施，收受苛捐杂税，或是下乡入城欺压凡俗。
    这些糟心事，
    依附於擒龙观的凡人狗腿子们或许偶有尝试。
    但擒龙观內对於这些有辱门面的糟心事，通常也会严惩不贷。
    修士们不屑於此，
    一来凡人手里收不来灵石宝物，二来修士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们与凡人群体多作纠缠。
    同时，
    男修士强抢民女的事情在修真界也属罕见之事。
    要知道哪怕是低阶女修，她们会的姿势也要比一般凡俗女子要多上许多，
    冲天式、入地式、悬空式……
    修真界是一处“和谐安寧”的好地方！
    但是，
    生活在大申许多地方的凡俗百姓却都各有苦衷。
    轮到擒龙府这块，
    则得归咎於一代代擒龙观修士留下的防护法阵。
    就好比木原前世的一个个“地雷村”，或许从安全方面来讲，它们確实能抵御外敌，但实际上受其迫害最深的还是擒龙府本身的凡俗百姓。
    乾旱、洪水並不可怕。
    修士有手段促进田亩收成，也有本事施云布雨。
    但那些遍布擒龙府的各类法阵，一般修士还真没有办法解决。
    首先，
    其中大半都是擒龙观早期的金丹、元婴修士遗留，现在的擒龙观弟子哪怕有能力拆解阵法。
    往小的说那是不尊师长，
    往大的想可能就是图谋不轨了！
    《论奸细是怎么炼成的》。
    特殊时期，遍地能抓到奸细，是真是假无从考究。
    寻常时候，无人在意。
    同样的举动在不同的背景下，可能就会有不同的影响。
    所以，
    很少有人愿意標新立异。
    热心擒龙观修士拆除阵法帮助劳苦大眾也就不会出现。
    好比修真界中大部分修士都只会按部就班照著前人的经验一步步修行，而不是离经叛道天天瞎折腾。
    瞎折腾的也有，
    大申西南邪道肆虐。
    大申北疆蛮人横行……
    总之，爱折腾的修士很少会有好下场。
    木原秉承著穿越者小心谨慎的原则，恪守自己的初心，他同样是属於按部就班的前者，儘管他並无多少前人的经验可以参考。
    ……
    擒龙府凡人意外死亡概率很高，以至於大部分凡人生活其中都是战战兢兢。
    基於这种特殊情况，
    擒龙府凡人家庭的生育率出奇的高，家家户户生养的小孩基本得从五个起步。
    对於寻常家庭，
    运气最好的情况就是生养五六个儿女，死伤两三个，而后能去就近县城领上一份仙师大人赐下的济亡补贴。
    运气差些的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倒霉透顶的一家人某天外出时，全家老小都不慎入了阵法，不幸绝户。
    第二种，幸运的一家人生养了五个甚至九十个孩童，结果一个都没死，然后全家收支严重不平衡，最后走向了赤贫。
    生亦苦，死亦苦。
    木原便是见到这些畸形的状况，方才愈发坚定了剿灭擒龙观的念头。
    擒龙观修士知晓境內凡人的情况，但从未想过改善一二。
    对於他们来说，卑贱的凡人只要能够维持正常的数量，其中的一应过程都显得无足轻重。
    修士的一生悠长且重要，
    相反凡人一生匆匆迟早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小事。
    这一思想，
    广泛传播於擒龙观的修士之间。
    ……
    言归正传，
    木原翌日清晨，
    临近擒龙府边境，他取出乙十真人那儿取来的“龙厌水”涂抹在周身。
    屏蔽嗅觉之后，木原这才继续飞入擒龙府境內。
    擒龙府拢共有五县十六镇的辖地，擒龙观地处两处乡镇之间的一处山脉，山脉当中最为高大的山便唤作“擒龙灵山”。
    地方很好找。
    两方衝突以前擒龙灵山或许时隱时现令人摸不到位置所在。
    但在沿海宗门势力与大申朝廷的矛盾爆发，尤其是擒龙观修士开始加入战局之后，整座擒龙灵山便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了世人眼前。
    甚至为了广收弟子，招募散修炮灰之流。
    灵山之上时有仙跡展露，时而成为擒龙府凡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木原没有直奔擒龙灵山飞去，
    而是寻了一处偏僻县城，混在了一眾药材商人的队伍里头。
    战爭机器一旦开动，整个宗门的消耗会源源不断地加剧，以至於以往宗门內积攒的灵药、宝器、符籙等等都会变得捉襟见肘。
    以凡替灵便起了作用。
    不知道是哪位天纵之才的主意，某位炼丹师无意中发现一些凡俗草药通过特殊的组合、方式能够模擬出低阶丹药的功效。
    但这类丹药製作起来有些麻烦，以至於没有真正在修真界普及。
    但此时，
    擒龙府为乙十真人围困，这类丹药的出现正逢其时。
    大批的民间草药商有幸接触到了修士阶层，自然也是分外卖力每隔数月便会成群结队抵达灵山脚下。
    顺便，
    各家各户適龄的孩童也会在那时送到下山的仙师身旁，仙师会以神仙手段为这些孩童检测灵根，以观其日后。
    一举多得！
    木原来的凑巧。
    再过两天，这处县城的运药队伍便会起行。
    在大申，修真界与俗世並不隔绝孤立。
    凡人行商一旦规模上去，手里流动货幣也会是低阶灵石。
    一些低阶散修为了灵石，放下自尊去给凡人效命也是常有之事。
    僱佣武夫，那叫打手。
    僱佣修士，那就是供奉！
    木原落脚的县城唤作“武冈县”，这趟运药前往擒龙灵山的运药队伍则由武冈县成內的三家豪商组成。
    分別是“吴氏商行”、“莫家药行”、“济世药堂”。
    三家豪商经营范围不同，所以分別唤作“商行”、“药行”、“药堂”，但又都涉及药草生意，这才一块儿凑了一只运药队伍。
    商行生意较广，药草只是其经营的一部分。
    药行主要经营药草生意，药堂则在经营药草生意的同时，兼顾著开药治病的职能。
    前两家本身走南闯北多了，自家便有足够的修士供奉支使，木原加入的是“济世药堂”，以一个链气散修的身份。
    化名“马大师”。
    是夜，
    与原定的行程不一。
    木原与一眾药堂小廝被连夜喊起，运药队伍趁著夜色离开了武冈县成。
    另外两家的人员同样如此。
    除了三家豪商的主事人，几乎无人知晓具体的行程。
    先前定下的三天后启程不过是掩人耳目。
    济世药堂內主事的是个甲老头，別人都唤他“姜大夫”。
    药堂这边，除了木原以外，另有四个链气散修充作供奉，两人与木原一样都是临时加入，另外两人老早就与药堂签订了契约。
    其他两家则显得財大气粗许多。
    吴氏商行的队伍里甚至有一位筑基道人坐镇，底下领著十位链气供奉。
    莫氏药行差了一筹，只有十五名链气供奉护送。
    但木原却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状况，三家人马彼此並无高低之分，这意味著济世药堂小猫小狗几只居然能和另外两家平起平坐。
    他看向姜大夫的眼神不由变得寻味起来。
    虽说整个运药队伍以凡人居多，但队伍当中使用的诸多东西都与修士有关。
    运药的车队也都是鐫刻有法阵的特殊灵具，拉车的牛马也並非寻常野兽，而是由著五头一阶灵牛负责拉药材，三头一阶灵马负责载人。
    木原等链气供奉各凭本事，御使法器隨队飞行。
    灵牛、灵马对於木原来讲都是稀罕物什，群星海內不兴这一套，毕竟四面皆海哪有牛马赶路的先例。
    天色拂晓，
    整支队伍连夜行了百余里路。
    木原凝神屏息间，他也弄清楚了另外两家对於姜大夫礼遇备至的缘故。
    济世药堂身后站著一位真正的炼丹师，且这趟他们运送的货物要数“济世药堂”携带之物最是珍贵。
    他无意间听见，
    据说其中还有一味足以炼製三阶丹药的灵材。
    木原嗤之以鼻。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三阶灵材確实弥足珍贵。
    但对於木原来说那都是小孩子家小打小闹的玩具，毕竟元婴修士服用丹药的主体已然到了四阶。
    木原混在运药队伍里，本身並无太大意义。
    但他觉得没有意义，同理擒龙观的修士也万万想不到会有元婴修士屈尊臥底到凡人运药队伍之中。
    出其不意之下，
    必然会有奇效。
    灵兽牛马跑动起来的效果不错，又行了三天功夫。
    运药队伍便顺利抵达了擒龙灵山底下。
    领头的三家主事人也顿时鬆了一口气，他们並不担心路上误入法阵或者遭遇妖兽之类的危险，僱佣这么多数量的链气修士只是为了防止有图谋不轨的修士拦路打劫。
    人穷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修士也是如此。
    整支队伍携带的药材普遍都不贵，但架不住数目巨多，拢共加起来也能卖个数十万灵石，惹来筑基修士眼红也是应有之事。
    既然到了地方，
    木原等临时僱佣的链气散修自然无了作用。
    那位姜大夫询问了木原的意见，问道：“马大师，此行既已结束。不知您老人家可否还有落脚之处？”
    木原摇头。
    对方大喜，说道：“马大师，我济世药堂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我家堂主前些时日侥倖炼製出了一枚补元灵丹，如今已贵为炼丹师之流。”
    “马大师不妨考虑则个？”
    木原接著摇头。
    对方也不恼，继续说道：“马大师有所不知，我家堂主在灵山上也有关係，您如果愿意继续担任药堂客卿，假以时日上山修行亦非难事。”
    擒龙观作为一个宗门。
    宗內除了正经弟子以外，同样掛靠著不少散修杂役在山上修行。
    木原直接开口，说道：“我现在就想上山。”
    姜大夫愣了一下，隨即点头答应。
    “可！”
    “老朽这就带大师你上山，到时候记得报上『济世药堂』的名號！”
    他面容不改，心中却是窃喜。
    暗道：“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居然不打听打听情况便敢来仙宗治下。”
    原来，
    为了应付乙十真人带来的压力。
    擒龙观招收杂役的標准一降再降，甚至向外开出了不菲的拉人条件，鼓励各方势力忽悠散修去当杂役。
    以前，
    擒龙观的杂役確实不错，每年只需要完成擒龙观交代下来的差事，其他时候便可以赖在灵山脚下修行。
    现在，擒龙观杂役基本与炮灰划上了等號。
    杂役们需要完成的差事每一个都堪称是九死一生。
    逐渐地，
    擒龙观內的杂役数量越来越少。
    但木原显然不知道这事，他就算知道也不用担心冒充杂役的风险。
    因为风险本身就来自乙十真人底下的朝廷修士。
    就这样，
    木原在姜大夫的带领下，成功混上了灵山。
    进入了杂役堂，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擒龙观杂役弟子！
    期间还有一件趣事，
    作为擒龙观杂役，正式任职前还得签署一份类似“生死状”的东西。
    上头有一栏写著“介绍人”三个大字，
    姜大夫不停攛掇木原在上头写上“济世药堂”四字，木原出於好心几次询问对方是否当真要写？
    姜大夫还以为木原打算討价还价，当场取出了几枚低阶灵丹递到木原手里，便权且当做好处费了。
    木原无奈，只得签下“济世药堂”四字。
    那一刻，
    两人都笑了。
    姜大夫笑得很开心，木原成为杂役后，若是意外身死，擒龙观便会下发给“济世药堂”一笔灵石作为补偿，作为真正的介绍人，姜大夫说不定就能藉此小发一笔。
    木原却是苦笑，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自己本来就是来搞事的，对方居然连忽悠带骗地想把黑锅背到自己身上。
    到时候，万一木原做出点什么大事。
    擒龙观修士第一时间便会找到济世药堂的堂主撒气！
    木原心善，
    方才再三好言相劝。
    次日，
    姜大夫美滋滋地离开了擒龙观。
    木原则是入住到了擒龙观给杂役弟子安排的院落里头。
    杂役大多是低阶散修，
    洞府之类的住所自然也是天方夜谭。
    院落虽小，却是五臟俱全。
    不知道里头住过多少前任，但遗留在院落內的东西属实有些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