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好人好鱼
    楚轩自然不知道，正有人对他的“处子之身”虎视耽，
    他只是认真布置“玄黄胎息大阵”，想通过专注投入工作中，来忘却心中的烦恼和感伤。
    此阵模擬混沌初开时“天地如鸡子”的状態，以约束阵法內的自然灾害，是一门十分玄妙的阵法，有颇多值得他学习之处。
    楚轩也是第一次布置这么复杂的阵法，还好有天阵峰真人亲手製作的阵图相助，他只需照瓢画葫芦即可。
    说起来，这么一份玄黄胎息阵，都不说研究阵法需要费多少苦心，仅仅一份阵图加一套阵旗，成本都不低，更別说布阵过程中所需的人力、物力。
    也难怪许多宗门，压根不想搭理这什么天地灾害，只能靠一些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正道宗门主动去做。
    所幸此界修士都知道，有好人愿意去干这种吃力不討好的活，对世间所有生灵都是有利的，因此一般也没人会来这种地方搞破坏。
    楚轩就这么一步一步，认真布置了三天时间，期间大体还算平静，偶尔有不识趣的海中妖兽撞上来，也被他隨手收拾掉。
    但是在第四天，稍微发生了一些“意外”。
    原本楚轩正抱著阵图苦苦思索，这一步到底哪里搞错了？怎么阵旗打进去，和之前的串不起来呢。
    忽然，他感知到远处的海底动盪起来，似乎有一场战斗正在发生，而且由远及近，逐渐靠近这个方位。
    於是楚轩先收起阵图，將神识远远探出去查看情况。
    隨即，他面露古怪之色，如此偏僻荒远的海域，居然也有修士出没，这附近灵气浓度也不算高啊？
    那两名修士身穿蓝色鮫綃服，似乎是同一个门派的弟子，修为倒是不高，一个第二境，一个第三境。
    他们正乘著一条飞梭，在海底追杀一只妖兽。
    准確来说，那是一条很漂亮的红色锦鲤，它本体的鳞片泛著晶莹红光，浑身又有一圈五色琉璃的虹光环绕，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俗品种。
    红鲤逃生的方向，正正是对著楚轩这边，准確来说，应该是灾害区域。
    这附近十分危险，楚轩压根不敢靠得太近。
    別的不说，天空中那些塌陷的位置，后面就是无尽的幽暗和虚空乱流，一旦靠近就会被一股莫大吸力吸进去，直接被放逐出这个世界，死得户骨无存。
    海底缺口冒出来的那些朵朵黑色火焱，更是十分可怕，像是传说中的“毁灭黑焱”，
    可以焚毁世间方物。
    正常来说，活物都会主动远离这片灾害区域，那只红鲤反而往这边衝过来，应该是想藉助这里的危险，来嚇住身后的追兵，让他们不敢继续靠近。
    此时楚轩的阵法只完成了一半不到，都还没正式发动，自然无法约束这些灾害。
    而且他还不能走开，万一被这双方战斗的余波，把他这几日的心血给毁了，都没地儿找人说理去。
    “轰~！”
    那两名修士也是急性子，眼看红色锦鲤往灾害区域靠近，生怕它真给钻进去自杀，连忙扔出一次性的“轰天雷”法器，试图改变它的逃生路线。
    这让楚轩皱起眉头，他远远警告道：“青莲道宫弟子在此治理天灾，无关人等速速退去！”
    那两名修士闻言远远地顿了一顿，並没有那么听话说走就走，还是追了上来。
    那条红鲤鱼，则是被楚轩一嗓子嚇得浑身一个激灵，看起来胆子小得很。
    经这一喊，它才发现前方海面上又多出一个人类，这让它有些进退两难。
    那两名修土趁此机会催逼飞梭，又放出两道水蓝色剑光出来围剿。
    红鲤在两道剑光围攻下左躲右闪，看起来十分惊险，每每都是擦身而过，
    此时再想往两边逃去为时已晚，它只能流著眼泪，可怜兮兮地朝楚轩这边衝过来。
    这只妖兽气息內敛，看不出具体境界，但是应该在前三境以內，令楚轩惊讶的是，它居然会说人话。
    虽说理论上，妖族第二境就能开口说话，但现实情况是，不少妖怪到化成人形都不会说人话，尤其是荒野偏僻之地的小妖，没学过怎么会说？
    “求，求您救救我！我没吃过人，我是，是好鱼。”
    听到这抽抽壹嘻中，带著恐惧害怕的稚嫩女声，楚轩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一条鱼称自已是好鱼？怎么听怎么好笑，你哪怕说自己是好妖呢？
    当然，楚轩没有轻易放鬆警惕，依旧板著脸站在原地不动。
    那两个修士则是喊道：“这位道友！这只锦鲤是我们先看上的，还请不要坏了这海上的规矩。”
    楚轩懒得搭理他们，还海上的规矩？当我是小白吗？
    因为海外少有大宗大派，资源又相对丰富，因此多有散修横行；这里的秩序，相对陆地上也更加混乱，杀人夺宝之事时有发生，所谓“规矩”就是弱肉强食。
    他就这样看著红鲤跃出海面，它身上的五彩虹光在阳光折射下，看起来更加闪耀夺目，真是漂亮极了。
    据楚轩所知，这种具有高度观赏价值的妖兽，一般能卖出很高的价钱，比同境界妖兽高得多，就像冰魄雪貂那样。
    如果这只红鲤还属於变异品种，独一份那种，不是整个族群都带有这种虹光环绕的特性，那么更是有可能拍出天价。
    也难怪那两个修士如此紧张，生怕楚轩出手抢夺。
    一跃出海面，泪眼汪汪的红鲤就躲到楚轩身后去，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著一段距离。
    但是楚轩身后不远处就是灾难区域，於是他头也不回道：“注意安全，別掉进去了。
    红鲤连忙点点头，它之前就是听到这人类说“治理天灾”四个字，才会选择向他求救的，他应该是好人吧？
    那两名修士也乘著飞梭衝出海面，为首那名中年男子，看向楚轩的目光隱隱有些忌禪。
    年轻那个就不客气得多，“汝是何人？竟敢抢我们三仙盟的猎物。”
    楚轩先是有些讶异，但是想想，如此偏远的海域，没听说过青莲道宫的名头也算正常。
    倒是那中年男子好像有所耳闻，他拱拱手道：“阁下说是道宫弟子，可有凭证？”
    楚轩懒得跟他们扯淡，只是挥挥手道：“治理天灾，速速退去。”
    “至於这只锦鲤，虽是妖族出身，但我观其身无凶性戾气，反而满身清灵之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且救它一命，不必多说。”
    “你，欺人太甚！”年轻弟子满脸怒容，“明抢就明抢，还救它一命？虚偽！”
    红鲤闻言更加害怕，但是它没有逃走，依旧躲在楚轩身后。
    倒是中年男子拉了拉师弟的衣袖，他沉吟了一下道：
    “我看周围確实有布置阵法的痕跡，想必阁下哪怕不是道宫弟子，也是哪家正道宗门的高徒。”
    “既然行的是治灾救世之举，於我等均是有利，確实不便多加打扰。”
    “但是这锦鲤，我等本就不欲伤它性命，只想將它收入门中养。”
    “到时它的生存环境会比现在好上许多，將来说不定还会成为我等的同门师妹，不知道友可否高拾贵手？
    年轻弟子闻言，也知道此人不好惹，不然师兄不会如此客气，因此跟著帮衬道：
    “正是此理，我们抓它不是想害它，而是想帮它。”
    楚轩真的很想笑，但他还是忍住，头也不回问道：“那你愿意跟他们走吗？”
    红鲤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
    “那就到此为止。”楚轩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更是让对面两人看得心中一颤。
    中年男子察觉出，此人已经动了杀意，因此立刻拉上师弟，快速御使飞梭离开。
    当逃出去上百里后，频频回头的年轻弟子才愤愤道：“师兄，就此善罢甘休？那只异种锦鲤说不定能卖出数千上品灵石的天价啊！”
    “要不回去匯报盟內，咱们纠集人手过来，还怕了他一个孤家寡人不成？”
    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地摇头，“你不懂，这种事报上去，大头也轮不到咱们，而且盟內未必敢得罪青莲道宫，更別说他还在治理天灾。”
    “这样，咱们去找老刀商量一下，看这笔买卖他做不做，哪怕只分得一半，对我们来说都是巨大的收穫。”
    年轻弟子还有些不甘心，然后就见到师兄忽然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脸色一变，几乎同时伸出手掐住师兄的脖子，两人均是面露惊恐之色，眼神中充满绝望。
    他们无法动用一丝一毫的法力，就这么互相把对方的脑袋，硬生生拽了下来。
    楚轩將六魂幡中的老鬼镇压回去，这老傢伙还在骂骂咧咧，“这种货色你自己顺手解决不就行了吗？还要让我出手。”
    楚轩不以为意，“这不是图你神识远吗？”
    正是听到这两人不甘心的对话，他才会痛下杀手，然后又放出几只小鬼去毁尸灭跡。
    最后楚轩才转过身来，看向红色锦鲤。
    它看起来十分害怕，“你，你把他们杀了？”
    楚轩有些意外，他和老鬼可是神识传音的，“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杀气好重。”
    楚轩想了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別怕，我是好人。”
    说完他又摆摆手，“算了，你可以走了。”
    话音一落，红鲤就立刻开溜，速度快得没影，让楚轩都愣了一下。
    他好笑地摇摇头，將此事拋之脑后，继续专心研究他的阵法。
    不多时后，红鲤又悄咪咪地溜了回来，它在水下吐著泡泡，用好奇的眼神偷偷观察楚轩。
    楚轩一边看阵图，一边手摸著下巴，喃喃自语道：“你说，好人是不是该吃好鱼？”
    红鲤嚇了一跳！立刻转身没命逃走，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楚轩更想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单纯、胆小，好奇心又这么旺盛的鱼？
    小半天后，红鲤又悄悄游了回来，它鼓起勇气对楚轩道：
    “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它转头又要逃跑，但是楚轩头也不回地伸出右手，【拿日月，缩千山】齐出，立刻把措不及防的红鲤缩小摄到掌心之中。
    此举本意只是开个玩笑，楚轩就是想逗逗这个胆小鬼。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红鲤尖叫一声，忽然在他手里膨胀开来！
    楚轩还没怎么正儿八经地修炼过通臂猿猴的神通，全靠神通令加持，因此此时竟然制不住它，眼睁睁地看著这小小一尾鱼儿，在自己面前变成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真龙！
    看著眼前这只通体覆盖赤红色晶莹鳞片，浑身被一层层五彩虹光环绕，头上长著一对短短小角，腹下生出五爪的龙，楚轩简直目瞪口呆。
    不是，你一条真龙，化作红鲤，字面意义上的“白龙鱼服”也就算了，还被两个低阶修士追得没命逃跑，差点一头撞进灾害区域？？
    不是，你干嘛不回过头来把那两个废物干掉？！別跟我说你没这个实力。
    话说这应该是龙吧？据古籍所载，蛟的头上通常无角，或者只有一只短而直的角；而龙有两只角，每只角上还有分叉。
    在楚轩愣神之际，只见这条漂亮的龙，飞快游曳著升天而起，钻入云层之中，它害怕得直掉眼泪，半天后才偷偷探出来头来，对下方的楚轩怯生生说道：“请不要欺负我。”
    楚轩回过神来后，才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是真龙？”
    龙怯怯点头。
    “那你为什么会被那两个修士追成那样？”
    龙咬了咬嘴唇道：“平时在海里遇到其他生灵，我稍微放出气息嚇一嚇它们，它们就自己跑了。”
    “但是，但是这一招对人类修士好像不管用，我一放出龙族气息，他们反而更兴奋了，於是我就十分害怕地逃跑。”
    “而且虾大哥也跟我说过，如果在外游玩，儘量不要暴露龙族身份。”
    “因为龙是很珍贵的，我的年纪又小，法力修为还不算高强，需要低调行事，否则被人抓走就惨了。”
    楚轩听得十分无语，总之就是胆子小，再加上太单纯，
    “你一放出龙族气息，又不展现出真正的实力，那两人绝对以为你身上有龙族血脉，
    那就更珍贵了，自然衝过来想將你抓走。”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確定不是陷阱之后，直接变出本体，衝上去大杀特杀！”
    “记得一定要灭口，如果心慈手软放过他们，下次他们就会带著更多、更强的修士来围杀你。”
    听著楚轩熟练地传授“杀人经验”，龙更害怕了，她犹豫问道：“你真是好人？”
    楚轩更加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是坏人，你是好鱼，哦不，好龙，行了吧？”
    龙摇摇头，又有些怯生生道：“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话说你能不能下来说话？我抬头看著你很累的。”
    龙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我怕。”
    楚轩也知道，自己刚才忽然出手抓它，实在是把它给嚇到了，连本体都不顾一切变出来，可见心中有多害怕。
    他不禁有些后悔，你明知道它胆小，还这样嚇它。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突然抓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玩玩，聊一聊天，不是想伤害你。”
    楚轩说看，很郑重地跟它点头道歉。
    这让龙有些慌乱，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正式跟她道歉，更別说还是个人类。
    它连忙摇头摆尾道：“不用，不用客气，啊不对，应该说没关係，总之我没有生气。
    ”
    楚轩这才笑道：“那你想跟我做朋友吗？”
    龙犹豫了一下才道：“龙和人之间，也能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你和你的虾大哥不也是朋友吗？人类之中虽然有不少坏人，但也有不少好人，和好人做朋友还是没问题的。”
    龙这才点点头，“你救了我，我还是有一点想跟你做朋友的。”
    “那你是不是对我很好奇，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楚轩又循循善诱道。
    龙再次点头。
    “那这样好不好？你再变成小鱼儿，然后跳到水里来跟我说话，我们之间不用靠太近，三尺距离就好，我保证不再出手抓你，可以吗？”
    龙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它稍微游出去一段距离，然后才化作红色锦鲤跳入水中，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
    期间楚轩高举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等红鲤停下之后，楚轩才隨意在海面上凝出一片坚冰，坐下来跟它说话。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轩，是从很遥远的陆地上来的修士。”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红鲤吐著泡泡说道：“我叫湘儿。”
    “听虾大哥说，我母亲最初是湘江出身的鲤鱼，她歷经千辛万苦，才跃过龙门化作真龙......因思念故乡，故而给我取了这个小名。”
    “我好想去湘江看看啊，母亲出生的地方，可是那里离这边太远太远，可能有数十万里之遥，我这辈子应该都没机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