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
    已经熟睡的京兆府街使。
    突然被紧急召集。
    太子李承乾,明日早朝后就要出宫去看望孔祭酒孔颖达。
    按常规太子出行。
    街使们应需提前三日,就开始洒水降尘,在街道中心铺设黄沙。
    但太子此番出行,命令来的紧急。
    除了隶属京兆府的街使,还临时徵召了长安坊市內的千名役夫。
    千余人踏著星光,顶著寒风,手执火把。
    终於在五更三点,全城钟鼓楼报晓前,完成了全部清扫。
    寅时刚过。
    两千名禁军就齐刷刷踏入了朱雀大街。
    路中间铺了黄沙,百姓们只能沿街边,贴著坊墙边行走。
    昨晚在李世民走后。
    李承乾恨不得立马就天亮,他好召集东宫府官,商討对策。
    李承乾兴奋的翻来覆去睡不著。
    便差人叫来了,李元昌带来的那个突厥人。
    那突厥人用著蹩脚的官话。
    为李承乾讲述了他们突厥人,在故地时的风俗习惯,与辉煌过去。
    辰时下了早朝。
    李承乾带著全副太子仪仗。
    一行六百余人浩浩荡荡的走在了,朱雀大街的金沙路上。
    除了夜晚偷著出去打猎。
    李承乾很少有能光明正大出皇宫的机会。
    更別说是白日。
    李承乾微微掀开一角窗帷。
    起初看著万人跪拜的场景。
    李承乾心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身为天家贵胄权利碾压带来的快感。
    可看著看著,李承乾面露不悦的放下了窗帷。
    “百姓究竟是诚心拜服孤,还是皆因孤的储君身份?”
    李承乾想起了那突厥人说。
    在他们草原,首领都是和部眾同饮。
    也从来不会你拜我,我跪你的。
    开心了就吃肉饮酒,不开心了也吃肉饮酒。
    谁的拳头最大最硬,谁说的就算,谁就是道理!
    部眾们也都是心服口服。
    李承乾感嘆。
    多么有趣质朴的突厥人啊。
    不像他们大唐人。
    除了规矩死板的臣民,就是阴险狡诈的父亲和弟弟。
    过去李承乾觉得自己很可怜。
    就像是笼中的小鸟。
    被储君这个身份牢牢禁錮在了东宫。
    如今李承乾觉得,大唐的百姓同样也很可怜。
    因为不管是他李承乾,还是大唐的百姓。
    都被规矩和身份压製得死死的,被儒家思想驯化到麻木。
    没有了活人气。
    李承乾下定决心,等他登基后就废除这些繁琐的规矩。
    不管是他还是大唐的百姓。
    就都如突厥人那般,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管他狗屁的规矩礼仪。
    就在同一片天空下,自由自在的活著。
    孔颖达在得知太子李承乾。
    屈尊降贵亲自出宫来看他时,心中满是羞愧。
    孔颖达觉得他无顏面对李承乾。
    索性闭眼装的病重,免去与李承乾的正面接触。
    直到听外面有人唱道:“太子殿下到~”
    孔颖达终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羞愧的將头顶布帕往下拉了好些。
    当李承乾看孔颖达脸上覆了块白布帕。
    心里咯噔一下。
    大踏步到了孔颖达榻前。
    李承乾执起孔颖达的手,还是温热的。
    李承乾这时候,也不再觉得孔颖达囉嗦迂腐。
    想到了过去,孔颖达对他的谆谆教诲。
    而且孔颖达都是为了,巩固他李承乾储君的地位。
    才会在朝堂上,对李泰发难。
    因而被李泰记恨报復。
    李承乾执著孔颖达的手,哽咽道:“孔师都是孤...是承乾来晚了,要不了多久李泰就会下去给你赔罪,孔师你就安心的去吧。”
    这时李承乾看孔颖达,抬起手颤颤巍巍拿下了头上布帕。
    两眼瞪的又圆又大。
    李承乾先是嚇了一跳。
    隨后才明白是他自己想差了。
    李承乾这才鬆了口气。
    孔颖达一听李泰有危险,再也装不下去了。
    颤颤巍巍道:“太子殿下你说魏王...他怎么了?”
    孔颖达这几晚,梦中都是李泰为他描绘的盛大场景。
    光是每日想一想他都要遭不住了。
    这李泰要是出了事。
    他孔颖达这次是真活不成了。
    李承乾兴致冲冲的,將李世民说的话复述给了孔颖达。
    最末李承乾还叮嘱道:“如今东宫里到处都是李泰的眼线,这事孤还没来得及和于志寧他们商谈,只和孔师你说了。
    孔师你可莫要泄露了出去,那李泰最是诡计多端,別让他有了防备。”
    这事孔颖达,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之前朝臣们那么劝李世民放李泰归藩,李世民都没同意。
    难道就因为太子愿意俸养李唐宗亲?
    且凭李承乾如今的行事作风,真的能容下他们么?
    孔颖达活了六十余载,这点事不至於看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孔颖达隱约觉得,这次陛下不是冲魏王去的,而是冲太子去的。
    说完李承乾也再待不住了,急吼吼的就和孔颖达告辞。
    回东宫召集府官商量对策了。
    孔颖达怜悯的看著李承乾兴奋疾走的背影。
    “可惜了……”
    李泰閒来无事做了个表格。
    列举出了大唐生產力低下的主要原因。
    前隋战乱导致人口不足,劳动力低下。
    土地分配不均。
    均田制导致许多百姓只能依附豪强,自耕农比例低下。
    种植品种单一,种植技术落后。
    生孩子太早,卫生条件差,產妇生孩子一胎两命是常事。
    户籍混乱,有许多逃税的白籍,还影响了税收。
    铁器冶炼技术差,耕牛不够。
    交通运输主要还是依靠人力物力,南北资源调配困难,人力物力成本较高,损耗高,不如水运,但大运河尚未全面疏通。
    钱幣还是隋代的五銖钱,铸幣量少,且携带困难,导致民间主要还是以锦帛交易为主。
    朝廷压制商业。
    天灾人祸战乱频繁。
    李泰托著下巴一条条看,一条条分析。
    目前他能做的貌似还真不多吶。
    李泰现在庄子里共有两百户佃农。
    但成年的男性劳动力也还不到三百人。
    女性和小孩占了八百人。
    老人三百左右。
    看著人口数据。
    莫名让李泰想起了他玩过的养成类游戏。
    当李泰再次踏足庄子时。
    依旧对著沿途,看著他的那些妇女们微笑示意。
    这次妇女们胆子大了很多。
    没有再往屋里跑。
    待李泰与橘井走后,她们又凑到了一起。
    “看看如今这世道啊,偷人都不背著人了你说说,这青天白日的,上回这姦夫走的时候,还是趁著半天亮时候……”
    远远的李泰就听到耕地那边,传来敲锣打鼓的祭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