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017 有情皆孽
    菜园里南瓜藤爬满竹架,伙房大锅上的素麵嘟嘟作响。
    一天到晚骂骂咧咧的的缘根死了,菜园顿时祥和一片。
    “阿弥...了个陀佛。师弟你终於回来了。”
    虚竹憨笑迎上前,双手端著麵汤送到虚言面前。
    可这小子,明明是大冬天,还赤著上身,精瘦的排骨掛著汗珠子。
    可见这憨批干活得多卖力。
    虚言一脚踢开地上的空水桶,刚接过麵汤就听见“哐当”一声响。
    王语嫣踹门而入,白衣胜雪却顶著俩黑眼圈,剑锋直取虚言咽喉:“淫僧!”
    “女施主!干什么?”
    虚言右手合十,左手麵汤,滑步闪开,麵汤半点没洒。
    虚竹却烫得呲牙咧嘴,愣是憋著不敢叫唤。
    王语嫣红著眼,一双熊猫眼看起来是一夜没睡。
    “淫僧!今儿不剜了你这对招子,我王字倒著写!”
    王语嫣剑乱颤,十七路玉女剑法就照著虚言一顿乱砍。
    这剑法突出一个“乱”字,使得跟剁饺子馅似的,到底是个纯理论派的闺阁千金。
    见王语嫣这般发癲,虚言知道是龙吐珠和罗汉渡厄手事发了。
    早知当日救她该用《千金方》里的苇管渡气法,可时间紧迫,性命危在旦夕,哪来得及削苇制管?
    无论自己是何等清白,终究是犯了佛门“不近女色”的戒。
    按宋时礼教大防,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在王家小姐眼里与登徒子何异?
    “王姑娘是要剜左眼还是右眼?可否给小僧留一只眼诵经?”
    虚言那日与扫地僧过了三招奖励金刚不坏体神功,应该是不怕她剜眼睛吧。
    这边想著,王语嫣可不给他多少时间贫嘴,羞愤交加剑尖就朝虚言眼睛刺过来。
    “看剑!”
    尼玛,还真刺啊!
    虚言不敢拿自己的眼睛赌金刚不坏体圆满,既然装逼失败,只好抄起扁担反手格挡,铁剑与扁担相击竟发出金铁之声。
    “鐺!”
    震得王语嫣虎口发麻。
    虚言趁机道:“女施主可知《法华经》有云: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你这招'西子捧心'使得急躁,倒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急著给佛祖上香。”
    王语嫣气得剑招更乱,忽听“嗤啦”一声,剑尖挑破了虚言晒在藤架上的僧袍。
    那破布飘飘荡荡,正盖在旁边吃瓜的虚竹光头上。
    “师兄別动!”虚言突然大喝:“这招'佛顶掛金幡'暗藏杀机,当心著了道!”
    虚竹当真僵立当场,顶著破布訥訥道:“阿弥了个陀佛,师弟...这幡能摘了吗?”
    王语嫣见虚言还在逗趣,越发气恼,连攻八剑皆被扁担轻描淡写化解。
    砍了半天,还把自己砍得气喘吁吁,累的够呛。
    虚言瞧著直摇头,想起穿越前看的武侠剧。
    那些个女侠使剑,哪个不是衣袂飘飘?顾盼生姿?
    偏生这位武学活字典连“白虹贯日”都能使成“黑狗钻襠”。
    “我说王姑娘!打累了喝碗麵汤吧,这汤可是达摩祖师亲传配方,专治落水后心气鬱结...”
    虚言颇为心疼地劝道。
    王语嫣扔剑跺脚:“你!你还敢提落水之事!”
    虚竹揭掉头上破布:“阿弥了个陀佛,王姑娘吃...喝完面消消气?”
    王语嫣被虚竹这句无意的调侃气的半死,骂道:“一对死禿驴,两个小淫禿!全都不得好死!”
    虚竹大惊:“阿弥了个陀佛,女施主著相了,干我何事?”
    虚言接话:“师兄,你这就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躺枪懂吗?”
    “躺枪?”
    虚竹摸著光头迷迷瞪瞪。
    王语嫣看著两个禿贼在那演戏,越想越气:“我杀不了你,我死给你看!我要去跳捨身崖!”
    虚言喝了口麵汤:“后山寒潭刚化冻,全尸总比碎尸好。”
    “什么?”王语嫣僵住:“你...你不拦我?”
    虚言道:“《佛说十善业道经》有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害人一命墮八寒地狱。前次施主失足落水救得,今次施主有意寻思救不得。”
    “真箇油嘴滑舌的淫僧!”
    王语嫣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虚言,一气之下奔出少林寺。
    行尸走肉般走到半山腰河边,望著湍急河水怔怔发呆。
    “我要是这般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个淫僧?!”
    一抬眼,忽然发现那个“淫僧”竟挑著水桶和柴禾坐在河边大石上。
    “你为何跟著我?”
    王语嫣咬牙哽咽道。
    虚言手扬空桶道:“打水。”
    “我...我杀不了你,我这就死给你看!”
    王语嫣再次起身,向河里走去。
    虚言舀水冲洗扁担:“你说要死给我看已经说第二遍了,贫僧的《往生咒》早准备好了。”
    虚言闭目合十,嘴巴嘟嘟囔囔:“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淫僧!”
    王语嫣鼓足勇气,脚刚沾水又缩回:“这水怎的这般冷!”
    虚言克制笑场的衝动:“多新鲜吶,昨天河水刚化冻,水里还飘著冰碴子。要不贫僧替您生堆火?”
    王语嫣跌坐岸边,抱著膝盖嚶嚶哭泣。
    虚言见王语嫣落魄至此,也有些心软:“昔有比丘见女子落水,犹豫该不该救。您猜佛陀怎么说?”
    王语嫣停下哭声看著虚言。
    虚言神色庄重道:“佛陀说,寧触毒蛇牙,不近妇人袖。”
    王语嫣懵懵懂懂:“何意?”
    虚言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王语嫣问:“佛曰不可救妇人?”
    虚言道:“为何不可救?为名节成佛,还是佛吗?若再选一次,贫僧仍会以此法搭救施主。”
    王语嫣倏地起身:“你!”
    虚言指向河面:“施主看那对鸳鸯,雌鸟正给雄鸟梳理羽毛。若此刻雌鸟溺水,雄鸟用喙渡气。您说是淫邪还是慈悲?”
    王语嫣无力地坐在地上,喃喃细语:“为何没有其他法子?”
    虚言道:“贫僧用的是《金光明经》里的急救之法,以口通气为龙吐珠,以掌振心是为罗汉渡厄手....”
    “金光明经?”
    王语嫣怔怔望著虚言,忽然拔腿就向山下跑。
    虚言擦汗。
    终於尼玛走了。
    这波算是装出化境了,前世的佛法真是没白学。
    哼著小调,挑起水桶:“揭諦揭諦,波罗揭諦...諦諦諦...”
    夕阳將虚言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忽然传来王语嫣气急败坏的喊声:“淫僧!我改天还来!”
    “来唄!”虚言头也不回:“记得带换洗衣裳!后山瀑布適合练《洛神赋》!”
    远处王语嫣差点崴了脚,红著脸啐道:“死和尚看《洛神赋》,也不怕佛祖降雷!”
    虚言大笑,扁担上水桶晃悠悠,映著朝霞宛如两轮红日。
    他忽然想起苏軾那句“竹杖芒鞋轻胜马”,倒觉这穿越日子虽苦,却比前世玩办公室政治痛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