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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葫吞蛇盏
    “直娘贼!老子的金叶子!还有袍子!给老子站住!”小十六眼珠子差点瞪出眶,指著那光膀子、脚底抹油狂奔的粟特商人背影跳脚大骂,金冠上那颗硕大明珠在周遭惨绿灯光下甩出串晃眼的流光,“秦大鬍子!给本皇子追!剥了他的皮当抹布!”
    秦劲倒是想追,可脚下刚挪半步,张仪騫騫怀里那动静就让他生生剎住。只见那黑葫芦胀得溜圆,葫肚皮上九道赤红血线如同烧红的蚯蚓,在古朴的轩辕符纹和灰黑邪纹间疯狂蠕动、钻拱,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整个葫芦像颗被扔进沸水里的活鱼,在张仪騫騫双臂间弹跳挣扎!
    “追个屁!先按住这活祖宗!”秦劲吼了一嗓子,大手和旁边林晴儿的铜钱鞭几乎同时搭上葫身。入手冰凉滑腻,那九道血线似有生命般在掌心下剧烈搏动,带著一股子邪性的灼烫,烫得秦劲“嘶”一声缩回半只手。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如瀑垂下,清冷辉光如水银泻地,堪堪笼住躁动葫身。“九蛇邪灵入腹,凶煞衝撞轩辕正气!”她声音带著金石之音,压过周遭鬼市嘈杂,“张仪騫騫,静心导引!莫让它鳩占鹊巢!”
    张仪騫騫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何尝不想静心?那九股阴冷滑腻的邪气正顺著葫口疯狂倒灌,如同九条毒蛇,在他经脉里左衝右突!他左眼金芒爆闪,悟空残魂的咆哮在识海炸开:“腌臢长虫!也敢在俺老孙面前撒野?滚出去!”右眼血光隱现,辩机半魂的诵经声却艰涩断续,似被蛇信缠绕堵住咽喉。
    “呃啊——!”他一声低吼,佛魔之力在丹田绞成一股洪流,狠命压向怀中黑葫!
    “噗!”
    葫口猛地喷出一大团粘稠黑气,腥臭扑鼻!那黑气在半空扭曲翻滚,竟凝成九条指头粗细、首尾相衔的血玉小蛇虚影!蛇身赤红如血,蛇瞳幽绿,怨毒地盯著下方眾人,发出无声尖啸,隨即“啵”地一声炸散,只余腥风繚绕。
    葫身瞬间瘪下去大半,九道疯狂扭动的血线也黯淡蛰伏,如同被抽了筋的毒蛇,勉强盘踞在葫肚皮上,留下九道清晰狰狞的赤红烙印。
    “呼…呼…”张仪騫騫大口喘著粗气,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向葫身,那九道蛇纹虽不再扭动,顏色却殷红刺眼,与灰黑邪纹、古朴轩辕符纠缠一处,透著一股妖异的邪性。
    “我的金叶子…”小十六哭丧著脸,又惦记起他的损失。他话没说完,那刚刚喷出蛇影的葫口,毫无徵兆地再次喷出东西!
    不是黑气,而是三道凝练如血、细若游丝的红线!
    这三道血线,比之前灰金细线更细,更邪!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水蛭,甫一出现便猛地绷直,毒蛇般朝著粟特商人消失的方向——鬼市更深沉的黑暗处,激射而去!速度快得只余三道微不可见的血影!
    “线头又动了!”林晴儿鞭梢一指,柳眉倒竖,“那老狗跑不了!”
    “追!”玉真公主拂尘一卷,清辉开路。眾人紧跟那三道快如鬼魅的血线,再次扎进鬼市迷宫。
    血腥味越来越浓。周遭灯笼愈发稀少昏惨,墙壁上渗著阴冷湿气,脚下地面也从硬土变成黏腻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噗嗤”作响。空气中那蛇蜕般的腥臊臊味浓得化不开,还混杂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腻,熏得人头昏脑涨。原本喧闹的摊贩和行人踪跡全无,死寂中只余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三道血线最终钉在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
    一盏孤零零的尸油灯掛在半截朽木上,豆大火苗摇曳,勉强照亮眼前景象:几张破草蓆隨意铺在烂泥地上,蓆子上歪歪扭扭摆著些丧葬纸扎——惨白的纸人童男童女,纸马纸牛,纸糊的金山银山,还有几根三尺来长、刷了白浆的柳木棍子(哭丧棒),棍头还粘著褪色的纸穗。一个佝僂著背、穿著油腻腻葛布短打的乾瘦老头,正盘腿坐在蓆子后头,手里灵巧地扎著一个纸人骨架。他眼皮耷拉著,对眾人到来恍若未觉。
    “卖…卖纸马香稞稞…扎彩引魂…买点吧…给先人捎份体面…”老头眼皮也不抬,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带著浓重的河北口音,手里苇篾篾穿般飞舞。
    秦劲鼻子抽了抽,低骂:“娘的,死人气里掺蛇腥!这老倌身上味比那粟特杂毛还衝!”他手中半截横刀已悄然出鞘寸许。
    玉真公主目光如电,扫过那些粗糙的纸扎,最终落在那几根白惨惨的哭丧棒上。其中一根,约莫三寸长短,比旁的更细更旧,柳木原色几乎被陈年血渍和泥污浸透成了深褐,棍头光禿禿的,没粘纸穗,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拗断的茬口。
    那三道血线,此刻正牢牢钉在这根断茬哭丧棒上!血线末端微微震颤,仿佛毒蛇找到了巢穴入口!
    “老丈,”玉真公主声音清冷如冰,拂尘虚指那根短棒,“此物何来?”
    老头扎纸人的手终於停了。他慢悠悠抬起浑浊老眼,扫过眾人,在玉真公主拂尘和张仪騫騫怀中黑葫上停留一瞬,浑浊的眼底似有微光一闪而逝。
    “哦…客官好眼力…”他咧开嘴,露出几颗黄牙,声音依旧乾涩,却没了方才那份死气,“这『三寸哭丧』…可是小老儿压箱底的老物件…前朝大业年间…邙邙山乱葬岗…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怨气重…镇得住…寻常人压不住…客官们…要请?”他枯瘦的手,却已悄然按在了蓆子下。
    “要!开个价!”小十六急於找回场子,又要拍胸脯充大头。
    老头嘿嘿一笑,伸出三根枯枝般的手指:“三钱银子…或者…”他浑浊的眼珠转向张仪騫騫,“…用小哥怀里那宝贝…换…”
    话未落,异变陡生!
    张仪騫騫怀中黑葫再次剧震!那葫肚皮上蛰伏的九道蛇纹血光暴涨!一股比之前更霸道、更饥渴的吸力轰然爆发!目標正是那根“三寸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