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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临睡前,南芝桃揉了揉手腕,弄断的蛛丝没有再出现。
    在这个有诡出没的黄色污染区,就这样躺下睡觉可能不是个好选择。
    但她是个人类,人类需要睡眠,况且明天还要上班。
    她躺在客房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意外地好眠。
    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室内,大人们吵吵闹闹地走来走去,小孩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阳光。
    少数时候,人们在做梦之际仍旧能保持清醒,发现自己在做梦。
    但显然,窗边望着阳光发呆的女孩没有发现。
    她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面颊白皙干净,即使年纪不大,五官也清秀漂亮。
    大人们架好镜头,招手喊她过去。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喊了一句“爸爸妈妈”。
    实际上是她的养父养母,很快,他们开始催促她、指点她,要求她在镜头前表现出他们想要的效果。
    生来因为基因缺陷而被遗弃的孩子,往往因为生了一副好的外貌更让人关注。她的缺点和不幸成了衬托她外貌的一部分,人们会在叹息中更加惋惜、同情。
    收养的善举更是众望所归,赢得了不少称赞和关注。
    养父母把握住了机会,慈善事业更进一步。日常会向公众分享养女的动态,展现他们的仁善,美名其曰接受公众监督。
    正在做梦的南芝桃在梦中完成了养父母的要求,过分熟稔地对着镜头,露出有些拘束、却又天真快乐的神色。
    按照大众期待的那样,她被收养后的生活十分幸福,像童话故事的一部分。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这份熟练更多来自后来的打磨,此时在梦中展现了出来。
    简短的视讯拍摄完毕,她又百无聊赖的、乖巧的回到了桌子边。
    自己蹬脚一跳,坐上有些高高的椅子,她摇着脚,手上抓起了一支笔把玩。
    桌面上摆放着特色摆件,数字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跳动,是实时播报的账户余额,对应着用来筹集善款的资金账户。
    一旁的投影正在重复播放筹集善款用的视讯,养父母眼眶含泪,义愤填膺,宣称钱款会用于帮助她这种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孩子。
    镜头调转,不止聚焦于他们的演说,还聚焦于一些贫困街区和弱势群体,紧接着,镜头更进一步推到被调动情绪的听众们前。
    冬日的寒风里,这些路过的听众其实不如她的养父母穿的那么体面。
    穷人在冬天总是会臃肿,里里外外套着很多衣服,保暖的质量不行,只能用数量取胜。
    摆件的数字跳动,增长了些小额的数字。
    年幼的女孩看着跳动的数字,眼睫轻轻颤抖,眼底滑落一滴泪。
    “好可怜。”她瘪着嘴,趴在桌子上看账户余额,小声说。
    明明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往外掏钱呢?
    “好蠢。”她又说。
    眼神却微微动了动,因为她看见了一只蜘蛛。
    屏幕上爬过一只深蓝色的蜘蛛,半个手掌大小。
    祂有着修长的腿,毛茸茸的身体。路过的姿态很优雅,垫着脚,安安静静,没有声音。
    蜘蛛也是有脚尖的,祂的脚尖两指,仿佛极其小巧可爱的小羊蹄子,矜持地探出来。
    饱满的腹部圆滚滚,是非常规整的圆形,却并不累赘。
    深蓝的颜色里闪烁着些晶亮晶亮的粉末,正前方是四只黑亮亮的眼睛,细看泛着点蓝,像几枚小巧的圆形宝石。
    正在做梦的南芝桃和蜘蛛亮晶晶的眼睛对视。
    她没有尖叫,开口发表了蛛身攻击:“好蠢,跑到这里来。”
    她嘀咕着,拿起了手上那支笔,戳向祂的位置。
    口中似乎预言着祂的死亡:“你会被踩死,还是会被拍死?”
    笔尖用力落下,蜘蛛一动不动。
    她的笔尖落在祂身前,见祂不做反应,于是拨弄起祂来。
    时轻时重的力道仿佛威胁,作势要弄死祂似的,却迟迟没有下手。
    蜘蛛没有亮出毒牙反抗她,也没有逃跑。
    祂安静地踮起脚,踩到了她的笔尖上,仿佛想用一只小蜘蛛的体重把她的笔尖压下来,让她安静下来似的。
    踩上她的笔尖后又仰头看她。
    南芝桃没有把祂甩下来,她提着这支笔。
    另一端确实多出些重量,不过很轻。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笔伸出去。
    这才用力地甩了甩,把这只蜘蛛赶出了房间。
    随后,南芝桃又趴在窗户前,用力向外张望,想看蜘蛛被抖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大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提了一下她的后衣领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别站在这碍事,回你的房间里去……不,等下,后天还有一家媒体要上门,你这几天到二楼的房间里去待着,听见了没有?”
    南芝桃不再去找蜘蛛,仰起脸,点点头,模样乖巧:“好的,妈妈。”
    随后,她就踩上了上楼的楼梯,楼梯的墙面镶嵌着窗户,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阶梯上。
    她脸侧的头发晃了晃,侧耳去听。
    楼梯的外墙上,好像有蜘蛛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
    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一只蜘蛛路过,在窗户上留下了影子——
    祂也跟着她上楼了。
    二楼的房间光线更好,同时也是这家人的主卧。她并不经常住在有阳光的地方,哪怕她的房间收拾的很整齐、温馨,但都是要展示给别人看的。
    她不准弄乱自己的房间,因此只能休息在其他房间里。
    在她的房间的隔壁,是哥哥的房间。
    “谁让你上来的?”正要出门的哥哥撞见她,皱着眉质问。
    南芝桃没有对他面上的嫌恶产生反应,乖巧地说:“妈妈让我来的。”
    她不再给出多余的解释,径直越过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蜘蛛比她先到了,毛绒绒的一团蓝色踩在洁白的阳台栏杆上。
    南芝桃看着祂迈着安静的步子,缓缓爬上了窗帘边的落地镜子。
    于是她也走过去,镜子里多出一只蜘蛛,和一个年幼的人类女孩。
    蜘蛛说:“真是张漂亮的脸,身体的比例也很不错。”
    祂的步足优雅的探出来,点了点她的倒影。
    脚尖的颜色要浅一点,两趾分明,南芝桃的视线扫过祂可爱的“小
    羊蹄子”,才看向自己的影子。
    “嗯。”她应了一声。
    “可爱,乖巧,漂亮,可怜,无辜,无害……”
    一大串形容词,由女声吐出来。
    是南芝桃自己说的。
    说完,她的倒影学着她,眼睛弯弯地笑了。
    蜘蛛问:“是录音笔吗?”
    南芝桃笑得更开心了。
    “是的。”她答。
    她从口袋里拿出拨弄蜘蛛的那支笔,点开播放的隐藏按钮,养父母和继兄的声音就流淌出来,他们对养女的刻薄和在媒体上的表现完全不同。
    除了录音笔,还有微型摄录机,她虽然没多少钱,但攒一攒,还是能悄悄藏起不少东西。
    蜘蛛踮着脚,在镜子上走来走去:“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
    南芝桃想,然后说:
    “爸爸妈妈很愧疚,对刻薄对待我、还把我送进实验室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所以他们给了我很多钱,并且答应不再管束我,我自由了。”
    聪明的蜘蛛很快想通了缘由,停下步子,仰起宝石般的眼睛看她:“不是你勒索他们的吗?”
    正在做梦的孩子话语天真:“他们是自愿的。”
    蜘蛛又开始踮着脚走来走去。
    南芝桃眨了下眼睛。
    蜘蛛不见了,她也忽地一下长大,不再是小孩的样貌。
    梦境如此跳脱,她面前,蜘蛛也长大了,变成了个青年。
    祂的发色泛着蓝,长发披散,柔顺垂落背脊,和冷白的肤色交相辉映,气质冷清清。
    祂此时正微微垂首,闭着眼睛,眼睫细密如扇,顺从地跪坐在她面前。
    无论身量再如何高挑,祂主动地跪好了,好让她能够俯视祂。
    漂亮的青年眼睫轻颤,没有睁开眼睛,先启唇说:“我想给您编织个完美的人生,幸福美满,可以吗?”
    南芝桃被祂极其浓密的眼睫吸引,同时也注意到祂的眼角,那里好像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细纹。
    青年继续说道:“作为交换……”
    突然,那几道细纹打开了,祂睁开了一双副眼。
    不过副眼很小,小得像点缀在眼角的戒面宝石。
    祂的眼睛分工明确,类似普通的小蜘蛛,一对眼睛留着白天用,一对眼睛留着晚上用。
    而祂则一对眼睛现实用,一对眼睛梦里用。
    青年跪坐,姿态顺从,任由她的打量,用清丽的声线说完了条件:“我想邀请您,成为我的妻子。”
    这位现实里年轻有为的设计师,此时把手规矩地放在腿上,膝盖并拢,低垂眉眼,说出的话语却不然。
    “婚后,您可能会怀孕,但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让您怀上太多的卵……”
    “也不必担心养分的问题,虽说人类的身体不足以供给……”
    祂清冷的面貌突然被浅淡的红晕打破,这才微微抬首,极快地瞥了眼她的唇齿。
    “但您可以放心地吃掉我。”祂说。
    晚餐期间,祂脸上的那些红晕在此时有了解释。
    祂喜欢看她吃东西——
    建立在想象的基础上,想象被吃掉的食物是祂。
    吃掉祂——
    建立在她怀孕的基础上,怀着祂的孩子。
    能够被繁衍期的雌性吃掉,是一只雄性蜘蛛毕生追逐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