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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走近你
    霍棠猝不及防地失去重心撞进自己怀里,沈驍在一瞬间也愣住了。
    惹祸的摩托呜嗷咆哮著没影了,霍棠脸红得发烫,赶紧与他拉开距离,沈驍也在同一时间鬆开了手。
    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尷尬,咳完了反而觉得更加此地无银欲盖弥彰,霍棠蹭了下鼻子別过头不敢看她,片刻后沈队板起脸,终於用最擅长的面具撑起了一副还算威严的样子,“乱蹦什么,好好走路!”
    霍棠看向他,夜色下,她涂著晶亮亮眼影眸子里仿佛瀲著柔柔的水光,撩起眼皮儿往上看的时候,嫣红的眼尾莫名勾出了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既委屈又娇憨的神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沈驍不自在地瞪著她,色厉內荏地不苟言笑。
    换到平时,如果是在营区里,霍棠可能就觉得他这是已经生气了,但今晚从夜店到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借著酒劲儿就要失控似的,让她觉得此刻面对的这个人,与其说是身上被光环套满了的队长,倒不如说只是在面对那个从小到大只有一面之缘、却在道听途说中对彼此都很熟悉的那个人。
    所以霍棠傲娇地由著性子瞪他,肆无忌惮地吐槽:“好话不会好说的……你就说一句『好好走路不要乱跑』,难道牙会掉吗?!”
    沈驍嘴角抽了抽,“……这跟我说的有区別吗?”
    “你get一下我的语气!”霍棠对牛弹琴似的跟他解释,“训人的说教和关心的说教能一样吗!”
    沈驍觉得她这会儿是有点酒精上头了,手插进兜里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是他找的代驾到了,他跟对方说了句“马上”,掛了电话朝车场抬了抬下巴,“少囉嗦,赶紧走。”
    霍棠站著没动,“我不回营区。”
    “那送你回医院?”沈驍也没逼她,左右今天绿灯都已经开了,她满身酒气回去被人看出来也不好,沈驍拽了她胳膊上的衣服一下,示意她往前走,“你喝成这样,医院也没你能休息的地儿。”
    霍棠这会儿的確是有点头晕了,洋酒后劲大,她还头铁地把洋酒啤酒混著喝,这会儿走路都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说话也没怎么过脑子,横衝直撞地就说:“我去开个房。”
    沈驍差点被她噎出內伤来。
    虽然对霍棠无语,但沈驍还是让代驾先把她送到了酒店。
    霍棠自己那点从小养尊处优的小讲究已经被军旅生活磨得差不多了,唯独对住宿环境还保持著一丝执念,沈驍带著她找了家还算不错的,代驾把车停在门口临时停车位上的时候,他坐在副驾回头看了眼还直著眼睛在后面愣神的霍棠,槽多无口地下车替她开了门,“下车吧,大小姐?”
    霍棠懵然地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酒店的大门,没说什么,却撇了撇嘴。
    沈驍哭笑不得,“十万大山风餐露宿都睡了,这会儿想起来挑挑拣拣是不是晚了点?”
    “那也不一样啊……”霍棠无力地嘆气,她有点困了,在车上坐了这么一段,走路不觉得飘了,这会儿是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脚步也变得沉重疲惫起来,“没条件的时候当然怎么睡都行了,有条件能好好对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她声音懒洋洋的,语速比平时慢不少,每个字之间拖长的音节透著浓浓的疲倦和慵懒,沈驍看她蔫头耸脑的样子,无奈地嘆了口气,“我偶尔会觉得奇怪,你这霍叔叔家里养尊处优的掌上明珠,到底是怎么一路坚持到现在的,总觉得这不是你的人设。”
    霍棠腿都懒得抬地往酒店大堂走,“你不如再说得明白一点,比如这压根就不是我的人生。”
    沈驍跟著她,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不想被定性,”霍棠抻著懒腰打了个哈欠,“事实证明,无论是哪种,我都可以做得很好。”
    队长当久了心操多了的沈驍职业病似的下意识说教了一句:“自信是好事,自大就是过犹不及了。”
    霍棠眨了眨眼睛,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太直了。”
    沈驍没听明白,“什么直?”
    “直男,”霍棠麻木地看向他,孺子不可教地摇摇头,“太直了。”
    沈队啼笑皆非地朝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好酒店的特点是半夜的大堂仍旧灯火通明,前台小姐姐依然笑靨如,看见他俩走进来,前台的姑娘站起来,训练有素地打招呼,“晚上好,请问两位有预定吗?”
    霍棠反应迟钝地没吭声,沈驍替她回答了一句:“没有。”
    “好的,您是要大床还是双床?今晚房间都有的,另外两位的身份证请出示一下。”
    沈驍哑火了,霍棠倏然激灵灵地清醒了……
    “不是,”她连忙澄清,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了前台,“就我一个人住!”
    “啊,不好意思,”前台又看了他们一眼,歉然地笑笑,“那给您一间大床就可以吧?”
    霍棠连忙点头,同手同脚地去入住系统那边拍了照,从前台手里接过了房卡。
    沈驍本来看她不甚清醒的样子不放心,想著送她上去再走的,被前台这么一问顿时也不好再说这话了,送她到了电梯外,等电梯的时候,霍棠不好意思地朝前台的方向努努嘴,“不用陪我等了,你赶紧走吧,等会儿又让人误会了。”
    沈驍插著兜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將她整个人都拢了进去,“今天疯过了,这事儿就得翻篇了,知道吗?人不能被一件事困在原地。”
    霍棠知道他说的“这事儿”是指陈川和周觅的这场悲剧,以及她在整个事件中,始终不够稳定的情绪。
    霍棠闷不吭声地点了点头,正好电梯到了,沈驍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將那条从车里带出来的数据线递给了她,“上去吧,有事隨时给我打电话。手机没电的话,怕她这边没有你能用的接头,线你拿著,到时候找酒店隨便借个插头就行了。”
    “……哦,”霍棠把数据线接了过来,其实想告诉他,现在酒店里一般都有充电宝自助租赁设备了,但考虑到老干部的自尊心问题,她从善如流地选择了闭嘴,“那你回去让代驾慢点开——不过你来的时候是自己开来的吗?就这么明目张胆从营区自己开出来的?我们不是规定都不允许开车的?你这被领导们看到怎么解释啊?”
    “我驾照是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考的。”
    “可有驾照和开车也是两个事儿啊?”
    “工作需要,”沈驍没好气地皱了皱眉,看她一脚踩在电梯上要进不进的样子催促,“赶紧上去,別耽误公共资源。”
    虽然在飞机启动的时候,他们飞行的术语里一般都会说“开车”,但事实上开飞机与开车是完全不同的两套系统,在保护培养不易的飞行员和普通公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双重前提下,空军有“飞行员不允许开车”的规定,但这件事,其实是比较难限制的,毕竟你不可能在飞行员身上安个监控器,就算谁放假回家的时候开个车,只要不出事,队里也就不会知道。
    就跟现在营区能使用手机了一样,和平年代放宽政策管制,只要驾驶水平可以,能够保证安全不出事,上面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沈驍不一样,他开车是光明正大地经过系统里面特批的。
    一方面因为他的確是工作需要,有时候执行特殊任务飞到当地之后要用车,不可能隨时隨地都给他派个司机等著,另一方面是他经过了系统內非常严格的准驾考核,各方面的多次测试的確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给他特事特办地开了绿灯,类似的处理方式他在空军中不是唯一的特例,但中间的原委解释起来很麻烦,电梯间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所以他乾脆就长话短说地一笔带过了。
    涉及到工作,再往下可能就会涉密,霍棠虽然大大咧咧看著没溜儿,但一直是个边界感十分明確的人,听他这么一说,果然没再追问什么,上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跟他挥了挥手,看著沈驍对她笑了一下,轻声说了句“晚安”。
    莫名其妙地,看上去竟然有点温柔……
    霍棠迷迷糊糊地上楼进屋,机械式地撑著睏倦到不行的身体洗了个澡,出来直接把自己扔进大床上就睡著了。
    然后沈驍的那个笑容,就成了她这一晚上挥之不去的梦。
    来来回回,好的坏的,生气的高兴的,都是他。
    ?
    经过了紧锣密鼓的事故调查,新一周的周四,连续在研究院吃住了快十天的宋遇白终於把一份完整详细的技术分析报告书送进了事故联合调查组的组长办公室。调查报告中完全排除了人为和操作不当的可能性,用非常详细的分析数据和研究结果表明,引起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发动机故障,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导致了当时前后座椅弹射失败。
    宋遇白在报告里大致写明了下一步的工作方向,其中包括检测这项故障的方法,和准备攻克这个发动机隱患的大致思路。
    调查组將他的报告递到他们所在的大军区,军区领导组织相关专家对检测方案进行研討,最终確定宋遇白提出的办法可行,於是从第四旅所在的军区开始,全国范围內所有有l-15b教练机列装的部队,全部按照该操作方法对其发动机进行故障检测。
    同时,军区出面请了几位国內专家,包括宋遇白在內,组成了另一个工作组,抓紧时间攻克技术难题,爭取早日找到排除发动机故障的方法。
    这项工作定在了下周一正式启动,好不容易终於能忙里偷閒喘口气、从研究院重回人间的宋遇白,这才知道,当时驾驶出事的l-15b教练机的人,教练是陈川,学员竟然是周觅……
    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后来因为连日来满负荷工作实在太累,他在反覆的纠结中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从下午四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半,他被生物钟叫醒,在宿舍床上愣神坐了几分钟,从旁边摸到眼镜戴上,钻进了卫生间。
    洗澡刮鬍子换衣服,他把自己收拾利索之后去食堂吃了顿熨帖的早饭,回研究院的办公室取了点东西,出门打车去了汽车总站。
    他目前所在的研究院在大军区里面,而大区所在的麟阳市与平州之间的高铁还没有修好,目前最主要的交通方式还是汽车,宋遇白有驾照,但他没车……
    因为工作性质的问题,他常年往来於军区的各个研究院和科研所,算不上居无定所,但经常碰到一个项目要做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的情况,所以通常他人都是跟著项目走的。
    他在宿舍与工作单位之间两点一线,私生活简单得几乎只剩下吃喝拉撒睡,偶尔要出门基本也是公差,研究院也会给他派车,像今天这样极少数因为私事出门的,打个车坐个公交或者长途客运,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就是时间有点久。
    他七点出门,平时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第四旅的路程,足足走了三个半小时。
    到了医院,基本就赶上了周觅的午饭时间。
    蒋檀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以心理医生的方式陪周觅聊天谈心,周五这天因为有个系统內的培训安排在了周六周日,她不放心周觅,上午抢著时间过来了,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不到十一点就接了个电话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结果她前脚刚走,宋遇白后脚就来了。
    他从调查组那边知道了出事的人是周觅,也知道在哪个医院,但没好意思问具体在哪个病房,到了医院住院部之后现打听的。
    好在周觅够出名,他在护士站表明身份后护士看也没看就很利索地给他报了个房间號。
    他看著门牌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周觅的病房门没关,想到那些小时候不堪回首的经歷,他其实有点打怵,因为他过来了,就代表默认了曾经跟周觅的確认识的往事,而明明上次去第四旅讲课的时候,他非常明確地跟周觅说,她认错人了。
    这自己噼里啪啦打脸的事儿,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干,但又敌不过想来看看周觅怎么样了的念头。
    站在走廊上,宋遇白扶了下眼镜,浅浅地吸口气,拎著他从办公室带出来的东西走过去,到了病房门口,他抬手敲了敲开著的门。
    病房里,背对著房门站在窗边朝外看的周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瘦了太多,病號服套在身上的视觉效果就跟套了个面袋子似的,衬得她越发煢煢孑立起来。
    听见敲门她也懒得管,直到宋遇白看著她的背影皱起眉来,又敲了第二遍,她才皱眉不耐烦地回过头来,结果一看见人就惊住了:“——豆芽菜?!”
    宋遇白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