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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人鬼难辨
    第97章 人鬼难辨
    “人死了多久了?”
    “应该不超过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以前,天都亮了啊。”
    “说明凶手胆子很大。”
    “在哪儿找到的?”
    “在村子东南角,一个废弃了很久的房子里面。”
    “还是在村子里杀的人啊。”
    “说明凶手实力很强。”
    殷肃的尸体摆在一张长桌之上,常奎坐在主座位置,熊东山、朱青、沈戎、赵兵甲分坐左右。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熊东山神色阴沉,朱青眼含惶恐,赵兵甲眉藏惊怒。
    沈戎则看着尸体上的伤痕,默然不语。
    殷肃死状骇人,身上有利器造成的划伤,也有钝器击打的淤青。而且他体内的堂口也有被攻击过的痕迹,塌陷成了一片废墟。
    死者无言,以伤为证。
    可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证据,却根本无法判断出凶手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同样也无法准确判定到底走的是哪条道。
    换句话说,在场所有人都有杀人的嫌疑。
    哒.哒.
    常奎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面,审视的目光落在左手首位的朱青身上。
    朱青浑身蓦然一颤,急忙开口道:“奎哥你可能不了解我,以我的实力,根本就不会是殷肃兄弟的对手。我要是敢打他的主意,现在躺在桌上的应该就是我了。”
    这番话听着丢人,但在座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其真实性。
    常奎目光挪动,看向坐在朱青旁边的赵兵甲。
    “奎哥你可能不了解我。如果是我动的手,那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发现这具尸体。”
    常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右手边。
    “奎哥,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我。”
    沈戎沉声道:“我承认我对殷肃是有些很不爽,但他被杀的时候我正在跟毛道的陈牢动手,村子里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奎哥你不了解他们,但是你应该了解我。”
    不等常奎看向自己,熊东山便主动开口道:“除非殷肃站着不动让我杀,不然我根本没机会碰到他。”
    “我也相信凶手不在咱们当中,所以各位不用担心,我常奎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而且我们眼下是同坐一条船,杀殷肃对我们而言,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常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沉吟了片刻,再次看向赵兵甲,问道:“长春会和陈牢老不老实?”
    “长春会的人没什么动静,陈牢那头虎崽子倒是惹了点事儿。”
    赵兵甲话音一顿,看了眼沈戎后,继续说道:“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这么说,那就是没有任何线索了?”
    众人闻言,齐齐摇头。
    “奎哥,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进了村,我们不知道?”朱青忽然开口问道。
    “不可能。”赵兵甲斩钉截铁道:“就算是一只狍子进了村,也绝对逃不出我的眼睛,更何况是一个人。”
    “那殷肃兄弟到底是咋死的啊?”
    这次没有人再理会朱青的废话。
    事到如今,再继续讨论下去也是无用功。
    常奎在叮嘱众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之后,便率先起身离开。
    沈戎也返回了位于四合院西面的房间,人刚坐下,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陈牢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今天日落之前,村子里面肯定要出事。到时候你自然能够看清楚,他们在这一局里都演的什么角色。”
    为什么陈牢那么笃定今天一定会出事?难不成殷肃就是他杀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证明虎族这次派来的人不止陈牢一个,其他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赵倮村中。
    转念间,沈戎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小的微乎其微。
    别的不说,如果赵倮村真那么容易被渗透,这些年就不可能始终牢牢霸占这个列车站点。
    可如果不是陈牢动的手,那他要么是有能够未卜先知的能力,要么就是杀殷肃的人提前将消息告诉了他。
    “殷肃在这场局中扮演的就是一个打手,把粮食安全押送回五环,是他最重要的任务。跟所有人都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凶手杀他,恐怕是为了制造恐慌混乱,把水搅浑。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戎心头暗道:“常奎他们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吱呀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朱青。
    众人临时落脚的这间四合院只有北、东、西三个房间,常奎作为此行领头之人,自然独占北面的房间。
    朱青自己心里也知道熊东山看自己不顺眼,因此主动选择和沈戎搭伙,一起住在西面的房间。
    “沈戎兄弟.”
    朱青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刚进门便朝着沈戎问道:“你说到底是谁杀了殷肃?”
    沈戎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并未吭声。
    朱青并没有将沈戎的冷漠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到炕上,自艾自怨说道:“我原以为这一趟就是来走个过场,接了货就立马返回五环,然后把夹带的东西转手一卖,舒舒服服等着分钱就行,可现在我在这个赵倮村是越呆越心慌。”
    “詹铜虎在半道儿上就碰见了浊物,这就不说了,毕竟这条商路上要是没有半点危险,那也轮不到咱们这些没上位的小人物。可好不容易咱们到地方了,结果货居然还没到,这就有点邪门了。”
    “什么路途遥远,货量庞大,所以耽搁了时间,在我看来那都是借口。果不其然,现在又死了一个,还死的不明不白.”
    朱青抬眼看着沈戎,表情一片凄凉:“沈戎兄弟,你说咱们是不是被人做局了?我也不怕兄弟你笑话,我这次其实是钱从镇上买来的上车资格,目的就是为了来赚钱,我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啊。”
    朱青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俨然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
    不过他有一句话,倒是引起了沈戎的注意。
    “你刚才说有人在做局,你觉得会是谁?”
    朱青闻言立马从炕上跳了下来,站在门边左右张望了几眼,确定门外没人之后,这才走到沈戎身边,压着声音说道:“兄弟你能被满爷看中,收入麾下,那就证明你是个奉道义、讲义气的人,所以我才敢把心里话说给你听,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啊。”
    沈戎按耐住心头的烦躁,冷声道:“到底是谁?”
    “常奎。”朱青言出惊人。
    沈戎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条商路当年是满爷打下来的,这你知道吧?”
    见沈戎点头,朱青继续说道:“原本负责这条路的一直是满爷堂口里的仙家,利润的大头也一直是狼家的,只不过为了平衡各方,所以才允许我们各镇派人来分一杯羹。对于这一点,柳蜃其实早就心有不满了,只是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罢了。”
    “现在他好不容易等到满爷主动将路子拱手让出来,怎么可能还愿意继续分润给我们这些外人?”
    沈戎斜了对方一眼:“柳蜃要是不想带你们赚钱,那不让你们上车不就行了,何必费心思做这么一个局?”
    “兄弟你不是地道命途的人,不理解这条道的上人情世故也是正常。”
    朱青一本正经道:“如今东北道五环虽然以五仙镇为首,但是其他镇在山上那也有背景的。即便他柳蜃是‘内五家’的弟马,行事也不可能太过于霸道,要把其他镇撵出去,还得有个说的过去的由头才行。”
    沈戎皱着眉头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这跟殷肃被杀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柳蜃要想长久独占这条商道,就必然要把负责六环站点的赵倮村换成自己的人。可赵家父子在这里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哪里是那么好动的?”
    沈戎面露恍然:“所以你的意思是,常奎杀了殷肃,然后把罪名栽赃到赵家的身上,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把赵家父子给解决了,顺道还能用‘大义灭亲’的借口来堵住各镇的嘴巴?”
    “对!”朱青重重点头,脸上随即露出惊恐不安的表情:“所以殷肃绝不是死的最后一个人,接下来恐怕就轮到我们了。”
    “我们?朱青,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沈戎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我可是五仙镇的人啊。”
    “我跟兄弟你掏心掏肺,兄弟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你是五仙镇的人不假,但你也是满爷的人啊。你觉得柳蜃会信任你吗?”
    朱青焦急道:“我说句实在话,你其实就是他用来暂时堵住狼家嘴的,等他把你利用完,下场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
    常奎要动赵家父子。
    这一点,虎族的陈牢说过,现在朱青也是这么认为。
    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常奎,那照陈牢的说法,替他捉刀杀人的就是那群伪装成长春会‘裕’字的横门匪徒。
    如此一来,整件事脉络便清晰明了。
    可是沈戎心头还是有一个疑惑,既然人人都看出来常奎要动赵家父子,那赵家父子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赵丰源和赵兵甲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从围杀闽教教徒那件事就能看的出来,他们也是做惯了黑吃黑的狠角色,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而且陈牢也曾明言,赵兵甲已经下定决心要背叛五仙镇。
    可直到现在,赵家父子两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是真的被蒙在鼓里,还是在等待机会?
    朱青见沈戎沉默不语,顿时精神一振:“你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是吧,所以沈戎兄弟,咱们现在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得相互抱团取暖,那才有可能逃出这里啊!”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并没有证据。”
    沈戎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而且要悄无声息的杀了殷肃,常奎一个人肯定办不到,他恐怕还有同伙.”
    “这还用说,他肯定一早就跟那头毛道的虎崽子暗中勾结在一起了,这村子里面肯定还有虎族的人!”
    朱青不假思索,恨声道:“等我回到五环,一定要把这件事捅上去,让他和柳蜃不得好死。”
    沈戎闻言,心头猛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荒诞感。
    陈牢说是常奎和刘裕诚勾结。
    朱青却说常奎和陈牢勾结。
    这里面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谁在明处瑟瑟发抖,谁又在暗处虎视眈眈?
    轰!
    一声轰鸣巨响冲散了沈戎的思绪,强烈的冲击波摧门破窗,席卷而入,将屋中桌椅尽数掀翻。
    “天公抖擞,驾临人间。阖家叩首,拜谢苍天!”
    山呼海啸的祈祷声在沈戎心头炸响,将他的意识拉入一片无知无觉的混沌当中。
    朱青的处境更加凄惨,整个人抱着头放声哀嚎,猪头人身的仙家从堂口中被挤了出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满地残骸。
    “闽教的人还没死完?!”
    沈戎猛咬舌尖,从晕眩中回过神来,刀枪入手,拔腿冲出门外。
    此刻院中尘土飞扬,黑色的浓烟直冲天际,整个东屋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常奎立在火海之前,脚下躺着满身血污的熊东山。
    若不是对方的胸膛还有轻微的起伏,沈戎都以为对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去他娘的,闽教这群狗杂碎,真是阴魂不散!”
    沈戎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声暴怒的呼喊便从门外冲了进来。
    赵兵甲大步闯入,手中提着一把鬼头大刀,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身影,全是手持命器枪械的赵倮村青壮。
    “奎哥,你没事吧?”
    赵兵甲看着院中场景,脸色越发铁青难看。
    “我没事,但是东山伤的很重。”常奎蹲下身查看着熊东山的伤势,头也不抬说道。
    “人肯定没跑远,我现在就带人去追。”
    “不用了,人已经被炸成飞灰了。”
    常奎叫住已经转身的赵兵甲,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眸中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兵甲兄弟,麻烦你两件事。”
    赵兵甲闻言,顿时面露羞愧,沉声道:“奎哥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你吩咐就行,我一定照办。”
    “第一件事,派人看好陈牢和刘裕诚他们,从现在开始,整个村子只能进不能出。”
    “明白。”
    常奎语气冷漠道:“第二件事,给我们重新安排一个住的地方,要在村子内。”
    “我这就去办。”赵兵甲点头应道。
    常奎忽然转头看向沈戎,目光从他手中的刀枪上掠过,问道:“和你一个屋子的朱青呢?”
    “他就在”
    沈戎下意识回头看向西屋,视线穿过粉碎的门窗,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赵兵甲眉头紧皱,朝着身下扬手示意。
    一名汉子立马冲进房中,片刻之后,有喊声传出。
    “哥,屋里没人。”
    “好啊,好啊!”
    远山残阳洒落血色,为常奎扭曲狰狞的五官镀上一层腾腾杀气。
    火蛇舞动,黑烟升腾。
    常奎怒极而笑,眉眼之间积满戾气。
    白山黑水,荒野孤村。
    一头噬人狂蟒,终于露出了口中獠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