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姗在系统虚拟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 可她等了好一会，对方也没有回复，她不清楚贺云崇到底有没有看到。
    “坠梦人不在这, 你俩吵架了？”宗芮张了张嘴，“他是故意躲着你又不回消息？”
    梁姨拄拄她，小声：“别这么说。”
    慕姗摇摇头：“他不会的。”
    杜鸣岐拿出一种特殊溶液将地上的残骸全部处理干净：“大概半年前开始, 小丑的精神接近崩溃，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只要成为现存四位数id玩家中的最强者，就可以脱离副本世界’的说法。于是他开始到处猎杀高等级玩家, 光我认识的，就已经死了五个人。”
    慕姗无语：“这种理由，真的会有傻子信？”
    杜鸣岐擦擦手：“当人长期处于高压绝望的世界, 什么荒诞的理由他都会信。”
    宗芮冷笑一声, 她胳膊上还绑着纱布：“成为最强玩家之后能不能脱离副本不知道, 但知道的是，他肯定会成为系统的杀戮机器！”
    天已经快黑了，他们四人冒险搜查了临近的几楼，又询问了其他玩家, 确定没有人见过或听过贺云崇或小丑的踪迹。
    慕姗觉得贺云崇回到顶层的可能性很大, 但天黑后楼外的世界会变成血红, 楼内的灵异现象又都会加剧, 她不敢冒险一个人在楼里乱窜, 遂告别第三人称小队回到500层, 打算明天一早再出发。
    安全屋洗手间淋浴区的地上还有大量积水，慕姗拿拖把杆将下水道捅开，看着积水打着漩涡漏进下水口。
    她对镜看了看，脸上被纸牌划破的伤口已经止血结痂, 只残留了深红色的一条痕迹，并不疼。
    慕姗又累又饿，但经历一番实力不对等的战斗后也没心情做饭。她打算随便找点吃的，打开冰箱门，却看到里面有用保鲜膜包好的新鲜食物。
    是那家伙下午做的？
    杂菜饭团被捏成心形，盘子中央用番茄酱挤了一个小爱心。旁边是一碗虾仁炒芹菜，还用一点红甜椒做了点缀。
    冻虾仁是她冰箱里的存货没错，可芹菜和红甜椒绝不是……
    在这种摩天大楼里，他是怎么弄到蔬菜的？
    慕姗心情复杂，她吃了两个杂菜饭团垫肚子，不可否认，味道很好。以前上学时他也经常做饭，是父母都夸赞的手艺。
    洗完碗，慕姗后知后觉地发现，桌上那只橙子木乃伊不见了。
    橙子早就干瘪不能吃了，是谁拿走了，显而易见。
    他拿那个干什么！又不能吃，傻子！
    她深呼吸一口，拍拍脸，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
    主线任务（第7天）
    充斥着大量海水的顶层，水位线已经浸泡到墙面的一半。
    浪花拍打着大楼和电梯门，除了不应该存在于摩天大楼的海鱼，还有螃蟹贝壳之类的东西沉在漆黑水底。
    贺云崇睁着眼睛，像个溺死的人，躺在水底一动不动。
    他的双臂被水的浮力托起，随着水流上下缓慢浮动。下半身双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十几条粗壮的触手，但此刻也都和死了一样，静静蜷缩在水底。
    偶尔有几颗气泡从他发间冒出来，也都争先恐后逃离他，向上浮动，就和她一样。
    贺云崇眼前系统好友界面展开，慕姗昨晚发来的消息记录就在眼前，他就盯着这几行字看了一整夜。
    [小心马戏团小丑！]
    [他能变成别人的脸！]
    [你还好吗？回答我。]
    或许别人不知道，贺云崇和马戏团小丑已经见过很多回。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仍有心底牵挂的人，小丑却是自私自利的疯子，他甚至把自己的本名都已经舍弃了。
    除了系统，没人知道小丑到底叫什么。
    就在几个月前的[积木世界]副本，他们两个还有过一次殊死搏斗，最后以小丑断了一条胳膊逃脱告终。
    那个疯子听信了系统的谗言，早晚会来袭击他的，贺云崇有心理准备。
    可慕姗特地来提醒他，是舍不得吗？
    贺云崇蜷缩着抱住自己，触手们蠕动着，将他团成一个巨大的肉球。
    但以他现在这丑陋的模样，连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邦邦邦——”9点半，补给电梯又一次上到顶层。
    银色电梯门徐徐打开，海水汹涌着灌入，又从电梯缝隙里快速漏下去形成瀑布，楼层里的水位一下子下降不少。
    贺云崇被水波带动，身体如水草一样摇摆，他神情漠然，甚至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阵呼救声，嘶哑凄厉。
    摩天大楼里每时每刻都在玩家在重复死亡、刷新的事情，但这道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
    “救命！云崇哥！救我——！”
    他几乎是在瞬间睁开眼，十几条粗壮触手带着男人从水面快速浮起，大量水流从他身躯上落下，“哗啦啦——”
    贺云崇目光发红，他完全是毫不犹豫地一头撞进电梯里的。
    “救我！好痛啊——”
    熟悉的声音就在楼下，贺云崇疯狂拍打电梯开门键，等到光源照亮665层的黑暗时，他整个人愣住，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慕姗双手被麻绳捆着吊在天花板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她脚下匍匐着几只丑陋的玩偶，那些猫狗熊玩偶的身体东拼西凑，眼睛是黑色钢珠，肚皮剖开露着棉花，脸上满是一道道粗糙的针脚。
    它们数量众多，密密麻麻堆在慕姗脚下，扒着她的双腿想要往上爬。
    贺云崇一下就失去了理智，他猛扑过来，十几条触手飞快将怪物玩偶们全部扫开，双臂小心翼翼托着慕姗放下来。
    “姗姗……姗姗！”
    怀里的女孩嘴唇嗬动，贺云崇目光焦急在她身上逡巡，查找是否还有别的伤口。但下一瞬，两只铁钩从天而降，瞬间穿透他的肩胛骨。铁钩后拴着的铁索拉紧，将他整个人直直拽到了半空。
    贺云崇喷出一口血。同一时刻，刚才那些被轻易扫开的玩偶们卷土重来，它们张牙舞爪全部扑了上来，棉花中长出尖牙，撕咬触手上的血肉。
    滴滴答答的鲜血很快在他身下汇聚成小小一泊。
    而“慕姗”用手指捋了捋头发，面带微笑站了起来。
    “这招真的屡试不爽。”
    贺云崇目光有震惊，但哪怕是被洞穿了身体他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慕姗”抬手洒出一把粉色烟雾。
    【玩家马戏团小丑使用技能：影分身术
    （主动）可制造自身的多重幻影，分身仅有本体10%属性点实力
    制造分身需消耗本体精力
    “猜猜哪个是真正的我？”】
    从粉色的魔术烟雾里又走出一模一样的四个“慕姗”，她们笑吟吟地围拢在贺云崇身边。
    小丑看着面前好像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任凭玩偶撕咬的男人，不敢相信：“你有病吧？明知道我是假的也没反应？！”
    他大笑着摇头：“还说我是疯子，明明你比我疯的多！”
    “上一回你砍断了我的手臂，这一次我就要让你被我的眷属一点点吃掉。哈哈哈，大名鼎鼎的坠梦人，变成怪物的食物！没了你，很快、很快我就是最强的四位数id玩家了！”小丑癫狂大笑起来。
    他那些丑陋的玩偶们趴在巨大触手上，哪怕数量众多，啃咬的速度也不快。章鱼触手被咬得东一块西一块布满细小缺口，鲜血流了满地。
    或许是贺云崇死气沉沉的表情取悦了小丑，他抚过自己脸上佩戴的“慕姗”面孔，得意道：“知道我是怎么变幻出这张脸的吗？”
    “你都快死了，我就告诉你吧……小姑娘的血，可真甜啊。”
    话音落下。一只狮子模样的丑陋玩偶咬住触手尖，想要大口吞吃。下一秒突然被触手瞬间穿透腹部，掏空了肚子里的棉花撕碎成布渣。
    贺云崇缓慢抬头，他终于有了反应。
    小丑感觉不妙，后退时，原本围在旁边的其中一名分身慢了一步，被触手卷住了脖子。
    “呃——！！”有成年男人大腿粗的触手一反刚才任人宰割的模样，以强横的力量不断收紧。
    分身的大脑缺氧，在窒息之前，他本能地变幻回原本小丑的模样。
    慕姗的五官消失。贺云崇通红的眼睛落在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嘴唇紧紧抿着，浓浓的戾气瞬间激发，眼神阴狠。
    他的触手继续收拢。
    下一瞬，“咔”的脆响，那名分身的脑袋被拧了下来，肩膀上空荡荡一片，随后“哗啦”一声，整具身体变成破碎的彩带消失在空气里。
    小丑满面震惊错愕：“你、你怎么……”
    贺云崇好像根本不知道疼，他徒手拽出深入肩胛骨的铁钩，“啪”扔在一边。身下的十几条触手各司其职，飞快绞杀丑陋的玩偶，棉花布片漫天乱飞。
    在昏暗的光线下，男人通红的眼睛和阴沉的脸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谁允许你伤害她的。”
    我都不舍得碰她，凭什么你伤害她。
    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脑海里被病态的愤怒淹没，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满脑子都只有慕姗的血。
    小丑又扔出许多魔术道具，贺云崇抬起头，身后庞大的触手根本无所畏惧，直接迎着那些锯刀、地刺、火圈冲上去。
    马戏团小丑一直被迫后退，直到他看见眼前彻底失去了人形的怪物。
    【玩家同化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