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824章 釜底抽薪!
    拓拔焱勒住马。
    雪打在他的鬢侧,白得刺眼,冷得像要透入骨髓,可他却没有抬手去拂。
    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是停在了雪地与风声之中,所有的思绪,全被某个念头牵住,拉得极紧,紧得像是隨时要扯断什么。
    他缓慢地呼了一口气。
    那气在面前散开,化成一团淡白,又被风雪捲走。
    “难道说——”
    他心底浮出的念头,比风更冷,比雪更沉。
    可那念头刚露出一点尾脊,就被他自己狠狠摁住了。
    不是不敢想。
    而是不敢轻易看清。
    因为一旦看清,就意味著之前所有的判断、所有对敌情的看法、所有对局势的认知,都得被重新翻开。
    拓拔焱记得很清楚,今日初见萧寧时的震。
    那人白衣立在城前,孤身一人,无护卫,无隨从,仿佛天与地之间,只剩他一个。
    他自己当时,第一瞬间——是真的被惊住了。
    不是惊萧寧的胆量。
    而是那种“孤身一人站在三十万铁骑面前”本身,就带著一种近乎荒诞的衝击力。
    换做任何人,都会在那一瞬间停住呼吸。
    哪怕只是一个眨眼。
    无论他事后如何告诉自己那是虚张声势,可那瞬间,確实是震住了。
    可后来——
    一切都变了。
    大汗辨出破绽的瞬间,那份震惊倒转为轻蔑。
    萧寧的呼吸乱了。
    手指颤了。
    眼神晃了。
    那不是帝王。
    那是被逼到悬崖边缘,气力全散的人。
    当时,他记得自己心里甚至生出了笑意。
    他们甚至在心里暗嗤:
    “原来如此。”
    “不过是强撑。”
    “不过是徒劳。”
    后来的一切,更像是验证。
    萧寧的神色,从僵,到紧,到乱,到几乎透出惊惧。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那一瞬,他像是撑不住了。
    拓拔焱还记得大汗那一句:
    “他败了。”
    语气篤定。
    甚至带著对一个勇而无谋之人的惋惜。
    可如今,越想越不对。
    太不对。
    拓拔焱缓缓收紧指骨。
    今天回想,那些“崩溃”,未免太恰到好处。
    不是完全失態到毫无章法。
    也不是强撑到全无破绽。
    而是——恰好在对方能看见的地方“露出裂缝”。
    恰好让对方“確认他撑不住了”。
    恰好让对方“觉得没有必要再攻”。
    恰好让三十万铁骑退得理直气壮,自以为掌控全局。
    如果这一切不是自然发生的。
    而是被安排出来的。
    那……
    这局就不是“萧寧用命去赌”。
    而是——
    萧寧在“引他们退”。
    拓拔焱指尖一紧。
    那瞬间,他觉得背脊像被刀尖轻轻贴上。
    最先觉察到萧寧演的,是大汗。
    但如果萧寧早就知道大汗会看他。
    那他崩溃的那一幕……
    就是演给大汗看的。
    拓拔焱的心跳开始缓慢加速。
    他记得今天那片脚印,那片“曾经布阵”的雪地。
    他起初以为那是虚张。
    可如果一切都是引导。
    那脚印就不是“没有处理乾净”。
    而是刻意“留给他们看的”。
    让他们以为:
    城里曾试图列阵,
    又因为兵力不够而放弃。
    让他们以为:
    城中虚空。
    让他们以为:
    这座城根本撑不久。
    让他们以为:
    萧寧是在拖延。
    让他们以为:
    围而不攻,就会顺理成章。
    拓拔焱的胸腔慢慢发紧。
    他忽然意识到——
    所有的“破绽”都太乾净了。
    乾净得不像是真破绽。
    更像是——
    “被人摆在那里,等你去看见的。”
    拓拔焱的呼吸在冷风中变得沉重。
    他再次回想萧寧那“崩溃的瞬间”。
    那一刻,萧寧的肩是松下的。
    不是被压垮的松下。
    是任务完成后的松下。
    像一个人,把某件极沉重的东西,终於放到了对方手里。
    而自己只需要看著对方接住。
    “所以他的目的——不是想要引我们进城。”
    拓拔焱的唇线缓缓绷紧。
    “而是不让我们进城。”
    城外雪地的脚印重新浮现。
    那片混乱。
    那片痕跡。
    那片“看似有伏兵却毫无章法”的痕跡。
    如果是故意的,那么它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踏入那道门。
    如果他们今日踏进城门。
    如果他们不退。
    如果他们试图压城而入。
    那么……
    拓拔焱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不是来自三十万铁骑。
    不是来自战局。
    而是来自——萧寧那个人本身。
    那种“你以为他已被逼到悬崖,可其实他站在你看不见的另一块地面上”的危险。
    拓拔焱眼中光芒一闪。
    下一瞬,他猛地转马。
    溅起的雪像被刀锋砍裂。
    他不再犹豫。
    他不再深思。
    所有猜测在脑海中飞速缠成一条线。
    线的末端通向一个极为可怕的结论。
    但他没有时间再將它彻底抽出。
    因为他知道——
    如果那结论为真。
    他们此刻必须立刻行动。
    拓拔焱猛然催马。
    马蹄踏雪声由缓变急,由沉变响。
    沿著军阵之间的通道一路疾驰。
    士卒们纷纷避开。
    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不再回望平阳。
    他要去见大汗。
    他必须去。
    因为有些事——
    一旦猜到。
    就不能等。
    雪地在蹄下被撕开一道长痕。
    风声呼啸,与他的心跳混在一起。
    拓拔焱的眼中,只剩一道锋。
    那是他脑海中,刚刚完全成形的猜测。
    大胆。
    危险。
    但极可能为真。
    若是如此——
    今日不是结束。
    今日是开始。
    他心口涌出一声低声的喃语。
    几乎被风雪淹没。
    “……大汗,不能再等了。”
    然后,他整个人已冲入主营方向。
    风雪跟在他身后追。
    像是在追上一个將改变整个战局的念头。
    ——此刻,他知道。
    时间已经不多了。
    拓拔焱一路策马回营。
    风雪正紧。
    雪砸在他的披肩上,打在脸上,生疼。
    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覆迴响。
    若萧寧方才是演的。
    那他真正要的,从头到尾都不是引我们进城。
    他要的,是——不让我们进城。
    想到这里,他心口一跳。
    像被什么重物猛地敲中。
    他勒马停在拓跋努尔的大帐外。
    火光从帘缝里透出来,带著肉香和热意。
    与外头的寒雪,两个世界。
    拓拔焱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帐中正热闹。
    拓跋努尔盘腿坐在毛毯上,周身披著厚重的狼皮,正大口撕著烤肉。
    脸上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胜利轻鬆。
    燃火跳著。
    肉香浓得化不开。
    拓跋努尔看到他,笑声朗朗。
    “焱儿,来,坐。”
    “胜战之肉,吃。”
    拓拔焱没有坐。
    也没有上前。
    整个人站得笔直,雪水沿著他的发尾滴到地毯上,烫得一声轻响。
    拓跋努尔察觉了那股不对。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
    “怎么。”
    “你这副脸色,像是见了鬼。”
    拓拔焱的喉结动了动。
    他声音不高,却极硬:
    “大汗,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帐中声音顿住。
    连火焰噼啪声都显得刺耳。
    拓拔焱一字一句:
    “萧寧……从头到尾,可能都在演戏。”
    拓跋努尔挑眉。
    “继续说。”
    拓拔焱压住呼吸,让自己语速不乱。
    “我们以为,他是想引我们入城。”
    “因为城外的脚印混乱,地势痕跡杂乱,还有他强撑著的镇定。”
    “可若那是假的。”
    “他的真正目的,是不让我们进城。”
    拓跋努尔眯眼。
    “理由。”
    “因为城中,可能根本无人可战。”
    这一句落下,帐里彻底安静。
    拓拔焱继续:
    “若城中空虚,那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让我们靠近。”
    “他必须让我们自己不敢靠近。”
    “所以他演。”
    “演气势。”
    “演自信。”
    “演被识破后的『崩溃』。”
    “让我们以为——他想拖我们入城。”
    “而我们因此反其道而行,反而退了。”
    拓拔焱抬头,眼神沉得像压著山:
    “换句话说——我们退,是他要的。”
    火光照著拓跋努尔的侧脸。
    那张脸上的放鬆和从容,在这一刻彻底收了回来。
    他没立刻说话。
    也没露怒。
    只是沉沉看著拓拔焱。
    然后,他忽地笑了。
    不是大笑。
    是缓慢的、带锋意的那种冷笑。
    “萧寧若真空城。”
    “那他拖得了一日,拖不了十日。”
    拓拔焱沉声:
    “若他在等援军呢。”
    拓跋努尔摆手。
    “我们有三十万。”
    “他就算有援军,数量不可能多过我们。”
    “再者——”
    “现在平阳已经被我们围住。”
    “他想和援军联繫——如何联繫?”
    拓拔焱呼吸略紧。
    但他没有退。
    他又问:
    “那如果援军,不需要联络。”
    “而是知道他必会撑。”
    拓跋努尔看著他。
    不言。
    拓拔焱收声,沉下结论:
    “大汗,我不是说他一定空城。”
    “我只是说——我们不能赌他不是。”
    拓跋努尔沉吟片刻。
    然后放下肉。
    站起。
    动作不快,却极稳。
    “你说得对。”
    拓拔焱抬眼。
    拓跋努尔声音低沉而冷:
    “不论他城中有无兵。”
    “不论他是演,还是不是演。”
    “我们都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他侧头对帐外:
    “传令。”
    “以平阳为心,外再设一圈暗伏。”
    “轻骑分三路潜伏山林与雪线。”
    “若有援军靠近——”
    “在他们看不见城门前,直接切断。”
    “让那里的雪地,变成他们的埋骨之地。”
    號令声传出帐外。
    风雪被震开。
    拓跋努尔又看回拓拔焱。
    “你担心的,我已堵上。”
    “现在,无论萧寧在演什么。”
    “他再无路。”
    拓拔焱低头,抱拳。
    “是。”
    拓跋努尔沉声下令过后,帐外传令兵已经冲入风雪,命令如铁链般沉沉落进三十万军阵。
    拓拔焱仍站著,胸口的起伏还未完全压下。
    拓跋努尔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既不是斥责,也不是嘉奖,而像是看见了一把出鞘却尚未落下的刀。
    他忽然伸手,將烤肉撕下一大块,直接塞到拓拔焱面前。
    “坐。”
    拓拔焱怔了怔。
    拓跋努尔语气不重,却不容拒绝:
    “贏未贏,败未败。”
    “你现在慌什么。”
    拓拔焱这才缓缓坐下。
    狼皮铺在地上,厚重,温度由火烤得饱和,和外面的风雪仿佛两界。
    拓跋努尔撕肉、咀嚼、吞咽。
    火光映著他坚硬如岩的面部轮廓,背影笼罩著整个帐篷的气息依旧沉稳、厚重、掌控之中。
    他终於开口:
    “焱儿,你所想的,我不是没想过。”
    拓拔焱抬眼。
    拓跋努尔继续:
    “萧寧若真演,他演的是心。”
    “他若真想骗,他骗的不是我们退不退。”
    “而是骗我们——不敢进。”
    “这点,我看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冷冽的笑意:
    “可他赌错了一件事。”
    “他以为,只要我们不进城,他就能拖。”
    拓跋努尔垂眼,將烤肉送入口中,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生死无关的小事:
    “他不知道——”
    “我们根本不需要进城。”
    拓拔焱听著,心口紧,却也隨之一松。
    拓跋努尔压低声音,像是在向火光之下的影子宣令:
    “围点打援。”
    “雪会断粮。”
    “风会伤心。”
    “时间会杀人。”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
    拓跋努尔放下骨头,拍了拍拓拔焱肩,动作不重,却仿若有千斤:
    “放心吧。”
    “就算他演得再好。”
    “我只需不入城,他就只能在城內——慢慢死。”
    火焰噼啪炸开,油脂落在炭上,失声地烧成一阵火星。
    拓跋努尔又笑了笑,那笑意中既有傲,也是篤定:
    “若事情真如你想的那样。”
    “那我大军这次围点打援——”
    “会让他们更加寸步难行。”
    拓拔焱沉声应下:
    “是。”
    可那一声里,却仍有一丝掩不住的晦暗不安。
    仿佛他心底仍有某处没有被真正安定。
    拓跋努尔没有再说。
    他不需要说。
    三十万铁骑,会替他说。
    ……
    同一时刻。
    平阳城中。
    烛光微摇。
    殿內一片静寂。
    萧寧袖间的雪尚未完全化去,凝在衣料边沿,如霜似刃。
    他端坐在城楼侧殿,背脊笔直,仿佛整座城墙也只是为他的这一线脊骨而立。
    火盆旁,蒙尚元正翻著一块刚烤好的肉,油脂沿著铁叉流下,落在炭上,发出轻微的“嘶”声。
    他望著城外,忍了忍,最终还是问:
    “陛下。”
    “今日那一幕……您演得是好。”
    “可……这场戏,能骗他们多久?”
    这句话不算轻。
    也不算重。
    只是——实问。
    因为所有城中人都知道。
    平阳此刻,確实空虚。
    萧寧闻言,却连眉都没动。
    像是这个问题,本就已经在他的掌心之中。
    “不会太久。”
    他淡淡道。
    声音轻,却清晰得像冰刃敲在石面上。
    蒙尚元握著铁叉的手顿住了一瞬。
    萧寧继续:
    “拓跋努尔是老狼。”
    “他会怀疑。”
    “会推演。”
    “会验证。”
    “他一定会想到我是在演。”
    蒙尚元吸了口冷气:
    “那……那……”
    萧寧缓缓抬眼。
    目光投向城墙彼端的漫天风雪。
    那眼神静、深,甚至有几分近乎残酷的篤定。
    “可他不会进。”
    “因为只要他有一丝怀疑。”
    “他就不敢押上三十万铁骑去攻一座可能藏著陷阱的城。”
    “所以——”
    “他只会围。”
    “围点打援。”
    蒙尚元呼吸顿了顿:
    “那……我们……”
    萧寧收回目光,低声道:
    “我们等。”
    那语气並不是被迫。
    而是——掌控。
    “他们围,我们便拖。”
    “他们设伏,我们便拖。”
    “他们以为援军会来,我们也拖。”
    “等他们真正反应过来时。”
    “所有局势……”
    “已经不由他们决定了。”
    他顿了顿。
    语气低缓,却带著锋芒深至骨底:
    “而那时,哪怕拓跋努尔想退——也退不掉了。”
    蒙尚元心臟跳得发紧:
    “所以……陛下真正赌的不是他们看不看穿。”
    “而是——”
    萧寧接:
    “是他们反应得太慢。”
    风雪撞在城墙上。
    发出沉闷回声。
    萧寧垂眼,像是听见了某处战马振蹄的远声。
    “至於他们设的埋伏——”
    “无妨。”
    “埋伏,再密。”
    “若不是冲他们去的。”
    “便毫无用处。”
    蒙尚元眼中光芒瞬间放大。
    “是啊,毕竟陛下的援军……从来就不是为了救平阳。”
    “而是……”
    萧寧轻轻吐出四字:
    “釜底抽薪!”
    火光一下亮了。
    仿佛炭火突然添了一把烈焰。
    风声穿窗,长而寒。
    萧寧靠在椅背,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得像锁闭千军:
    “也不知道——”
    “庄奎铁拳那边。”
    “现在,进展如何了。”
    雪继续落。
    然而——
    局,已经开始反卷。
    ……
    大疆国都!
    夜深,王庭內城的灯火被风吹得摇晃,似隨时会熄。
    公主府內却极静。
    暖炉里炭火红得深沉,像是被压著,不敢外溢。铜壶里水声轻轻,似在等一个人下定决心。
    拓跋燕回(之前叫耶律燕回,后来他哥姓氏搞错了,现在只能叫拓跋燕回了,多多包涵)坐在矮榻上,姿態端正,手指扶著茶盏,动作缓而稳。
    她的目光落在茶汤之面,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像是在看一片无波的大湖。
    对面坐著的——是铁拳。
    此刻他不披鎧甲,不握兵刃,只身著粗布短袍,肩背仍是那种久经征战后的坚硬曲线,像任何时刻都可以提刀入阵。
    他看著拓跋燕回,语声低沉:
    “殿下。”
    “时机已经到了。”
    拓跋燕回不动。
    灯火在她的睫下拉出淡影,让她的神色显得更静。
    铁拳继续:
    “我需最后確认一遍。”
    “从此刻起,你要做的,不只是与大尧合作。”
    “而是——反你的兄长。”
    “反大疆王庭。”
    “反你出生长大的这片土地。”
    “你可曾想清?”
    他的语气不重,却每个字都如钉。
    拓跋燕回將杯沿轻轻抚过,声音温和,甚至带著一点散淡:
    “想清了。”
    没有犹豫。
    没有停顿。
    铁拳盯著她,似要再度確认:
    “一旦踏出这一步,你不再是大疆的公主。”
    “你將面对的是追杀、审斩、羞名。”
    “你將成为整个大疆口中的叛者。”
    拓跋燕回抬眼,与他的视线稳稳相接。
    她的目光不是锋利的,也不是愤怒的,而是——静到极处后的决断。
    “我知道。”
    “但我既然活著。”
    “便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
    拓跋燕回的手停在杯沿上。
    她的声音依旧淡,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磨出来的:
    “为了母亲。”
    “也为了哥哥。”
    她喝下杯中最后一点茶水。
    茶已经冷。
    “他们……不应如此。”
    仅此一句。
    再无多言。
    铁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你已无须再回头。”
    他將手放在膝上,向前缓缓一拱:
    “从此刻起,你將不再是被保护的那位。”
    “你所走的每一步,將由你自己承担。”
    “无论生死。”
    拓跋燕回伸手,將茶杯重新举起。
    杯中已无茶,她却像是要为什么送別。
    她静静看著杯盏半息。
    然后——
    猛然握紧。
    啪——
    瓷杯裂开。
    碎片落在案几上,滚落地毯,发出细微又刺耳的一声声轻响。
    而她的指尖没有颤,也没有伤。
    她只是放下手中破残。
    声音轻,却冷得像冰刀:
    “我明白。”
    “无论生死。”
    “这条路,我都走定了。”
    铁拳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不是敬意,也不是同情。
    而是——认可。
    两个本不应站在一起的人,在这一刻站到了同一条路上。
    铁拳起身:
    “我们要动的,不是城门,不是边关。”
    “而是——王庭的心。”
    拓跋燕回轻声:
    “我已准备好。”
    铁拳目光沉沉:
    “今晚,共两方动作。”
    “第一,起兵造势,爭取控制国都。”
    “第二,將消息传出去,动外军军心。”
    拓跋燕回听著,没有插言,只是静静吸收。
    铁拳缓缓道:
    “我们要做的,只是一件事。”
    “让拓跋努尔急起来,不得不回来。”
    空气一瞬间沉得死寂。
    拓跋燕回没有露出惊惧,也没有露出狠意。
    她只是缓慢地闭了一次眼。
    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平静得能够映出烛火。
    “我明白。”
    铁拳点头:
    “走。”
    拓跋燕回却没有立即起身。
    她站起前,先整理了自己的发。
    不是为了仪容。
    而像是——
    她在整理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以公主身份出现的端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