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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大疆夺嫡,拓跋燕回!
    公主府內。
    屋外的风雪没有停,一夜之间似乎越积越深,连窗格的缝都被冻出了白霜。
    偏院的门被锁得极紧,院中连巡人影都没有,静得不像有人被关押,倒更像一处被特意隔绝的死地。
    房间里燃著一盆火,但火势被压低,光不旺,暖气淡,像是刻意不让人冻死,却也绝不让人舒適。
    拓跋蛮阿被捆在柱上,双手高举,绳子嵌得极深,指尖早已泛青。
    嘴中塞著封音的布,他呼吸粗重,眼神却仍然阴冷而沉著——他不是绝望的人,也不是求饶的人,而是那种一旦脱困便会立刻將局势翻回的人。
    他知道公主府不会杀他。
    因为——他对拓跋燕回,还有价值。
    房门轻响。
    一名侍女端著水和粗粮走进来,她的脚步很轻,却不是因为心虚,而是训练多年后的稳和静。
    她放下东西,却没有靠近。
    拓跋蛮阿抬眼,看著她。
    目光不急,不狠,却压得人背脊发凉。
    侍女垂眼不语。
    两人之间的空气很冷,也很紧。
    直到拓跋蛮阿轻轻动了下手腕,麻绳在皮肉中切得更深,鲜血顺著手背凝成一条弯曲的痕。
    侍女的眼神动了一下。
    那一下,被他捕捉得极准。
    他没有说话。
    只看著她。
    沉默,是他此刻最锋利的刀。
    终於,在一番眼神交流后,那侍女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
    ——侍女终於还是伸手。
    伸手,取下塞在他口中的布。
    空气重新进入口腔。
    拓跋蛮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哑而带著寒意。
    “看样子!你知道我是谁。”
    侍女並未退开。
    但脸上没有敬畏,只是冰冷。
    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拓跋蛮阿盯著她。
    声音开始变得缓慢。
    每一个字都带著分量。
    “你的反应告诉我,你是个知情人啊!既然如此,你知道的,我不是囚犯。”
    “我只是暂时被困,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你也应该知道,你们的公主殿下,在做一件……她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
    侍女眉眼不动。
    她显然听过什么。
    也显然不信。
    拓跋蛮阿轻轻笑了。
    笑意不大。
    却锋利。
    “你以为她真的能成功?”
    侍女目光动了一瞬。
    只是一下。
    拓跋蛮阿却捕捉得极准。
    他继续说。
    声音像雪一样落下,却带著不容忽略的力量。
    “你知道的,大汉现在在哪里?”
    侍女沉默。
    拓跋蛮阿自己回答。
    “大汉势如破竹,已经打入了大尧腹地,手下军马三十万!”
    侍女终於抬眼。
    声音轻,带著本能的反驳。
    “陛下不会败。”
    拓跋蛮阿缓缓俯身,声音压得更低。
    “那你觉得……拓跋燕回在做什么?”
    侍女咬唇。
    拓跋蛮阿语气缓慢,像將刀一点点按入心口的力度。
    “她不是帮大尧。”
    “她是在赌她能利用大尧。”
    “而你在帮她。”
    “你觉得……她成功了以后,会如何对你?”
    侍女指尖微微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托盘。
    拓跋蛮阿看到了。
    继续逼。
    “她不会给你身份。”
    “不会给你机会。”
    “不会给你未来。”
    “你永远是她脚下的泥。”
    侍女呼吸一停。
    拓跋蛮阿声音轻了。
    像谈心。
    像真诚。
    像给予选择。
    “可我可以。”
    侍女抬眼。
    眼底终於有裂痕。
    拓跋蛮阿的声音像在一点一点地撬开她心中的缝。
    “我手握通关密令。”
    “我主持朝政。”
    “我能给的……是你一辈子做侍女也不可能见到的荣华。”
    侍女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拓跋蛮阿再补上一刀。
    这一刀不重。
    却是关键。
    “你若帮她。”
    “等大汗回朝。”
    “你会被以通敌之罪处死。”
    侍女的手指开始发抖。
    拓跋蛮阿慢慢抬眼。
    目光稳。
    气息沉。
    “帮我。”
    “你活。”
    “帮她。”
    “你死。”
    空气里只剩火盆微弱的跳动声。
    侍女沉沉呼了一口气。
    她的眼神终於变了。
    那是由犹豫变为决意的那一瞬。
    她將水放下。
    伸手去解绳。
    麻绳鬆开。
    血色顺著拓跋蛮阿手腕流下。
    他站起来。
    脚有些不稳。
    但脸上已恢復了他身为辅政大臣时的冷与权威。
    他看著侍女。
    声音低沉,带著命令意味。
    “帮我逃走。”
    侍女点了点头。
    门轻轻被推开。
    风雪再次灌入。
    拓跋蛮阿踏出门。
    没有回头。
    他知道。
    他逃出去的那一刻。
    整个局——就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倾斜了。
    公主府外的风雪还在下,雪片落在檐角,堆得越来越厚,似乎要把整座府院都埋进无声之中。
    偏院那扇小门被推开,一道瘦削的身影走了出来。
    侍女薇儿停在门前,看著那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
    那是拓跋蛮阿离开的方向。
    他的脚步並不虚,也不慌,走得稳,甚至带著一种逃脱后的自信。
    仿佛他以为,自己已经重新掌握了局势。
    薇儿的呼吸慢慢平復下来。
    先前因恐惧而发颤的手指,缓缓放鬆,又渐渐收紧。
    她垂著眼,睫毛落在脸颊上的阴影冷而静。
    片刻后,她抬起头。
    目光里,已经没有犹豫,也没有动摇。
    只有一种被磨得光滑锋利的沉稳。
    她转身,踩著厚雪,朝公主府的正院走去。
    脚步不急不缓,却每一步都落得很实。
    像是走向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正院门口的侍卫看到她,行礼后便去通传。
    不多时,屋內传来一声淡淡的指令。
    “让她进来。”
    薇儿推门而入。
    室內炉火正旺,温度与外头的雪寒形成了两界的分明差隔。
    拓跋燕回端坐在书案之后,眉目平静,像是在等一个早已该来的消息。
    她抬眼看向薇儿。
    没有多余的寒意,也没有安慰,只是一种篤定的静。
    “怎么样?”
    薇儿行礼,声音不再颤。
    “事情成功了。”
    “已经按殿下的吩咐,將他放走了。”
    拓跋燕回轻轻点头,神情没有波澜。
    仿佛被放走的那个人,並不是大都执政、握兵符握密令、能翻全局的权臣。
    仿佛一切,都在她手中,本该如此。
    然而薇儿仍旧低著头,却终於忍不住开口。
    “只是……薇儿不明白。”
    “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她抬眼,看向公主。
    目光中没有疑心,只有想要理解。
    “明明已將他擒住,为何不直接控制……反而放他离开?”
    拓跋燕回微微一笑。
    那笑意不浓,却仿佛连空气都被压低了一瞬。
    她抬手,缓缓將桌上的茶盏转了一下。
    “因为现在放他走——”
    她语气轻缓,却字字分明。
    “比杀了他,更有用。”
    薇儿怔住。
    她听得懂字,却听不懂意。
    脸上浮现的,是彻头彻尾的困惑。
    拓跋燕回没有急著解释。
    她站起,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扉。
    寒风卷著雪落入屋內,与火光相撞。
    外头的大都城,被雪压得安静,安静得像是所有声音都被扣住了。
    但在这安静之下,有某种东西,正在慢慢甦醒。
    那是一座城要开始动盪前特有的静。
    她望著那片雪白。
    声音缓缓落下。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薇儿低下头,却能感到心口仿佛被某种力量轻轻按住。
    不是恐惧。
    是……將要亲眼看见一件大事的预感。
    拓跋燕回沉吟片刻,重新坐回案前。
    她敛起笑意,语气恢復为清晰、冷静的命令。
    “你去放消息。”
    薇儿抬头。
    姿態已是听令。
    “就说——”
    拓跋燕回一字一字道:
    “拓跋蛮阿叛国通敌,被我揭破后逃出了大都。”
    薇儿呼吸一滯。
    隨后重重点头。
    “是。”
    她没有再问任何一句“他不是叛国”、“我们是在设局”、“这话是真是假”。
    因为她明白——
    从她鬆开麻绳的那一刻起,她已身在局中,不可能再退。
    薇儿离开。
    门合上。
    屋內再次只剩炉火轻响。
    拓跋燕回缓缓靠在座榻上。
    肩背依旧直,眼神依旧稳。
    但眉目间,终於有了一丝——真正的锋。
    她低声喃道:
    “从今日起,大都再不会安静了。”
    ……
    消息传得很快。
    快得像有人在推它。
    快得像整座城本就渴望它爆发。
    一开始,是街角卖饢的老嫗与邻铺閒聊。
    接著,是茶馆与酒肆里悄声的几句。
    再到坊间、再到坊司、再到巡军、再到护城卫。
    不到半日。
    整个大都都在传一件事:
    “辅政大臣拓跋蛮阿叛国通敌!”
    有人震惊,有人欣喜,有人惶恐,有人幸灾乐祸。
    市井百姓议论声四起,像火星落入乾草。
    越传越大,越传越真。
    有人说他拿了大尧的钱。
    有人说他与敌军暗通书信。
    有人说他想改换王庭。
    有人说——他被公主识破后仓皇逃走。
    无论真假。
    只需声音够多,便会成为“事实”。
    城,是这样活的。
    而军中震动最大。
    不少將校当场沉脸。
    有人握刀,有人急报,有人直接上奏问责。
    所有矛盾、猜忌、权爭……在一瞬间全被点燃。
    ……
    而这一切的中心。
    公主府內,依旧安静。
    拓跋燕回没有再出声,没有再召人。
    她只坐在榻上。
    静静地听外头的风、雪与城声。
    那些声音越来越响。
    越来越乱。
    越来越尖锐。
    越来越接近——爆裂的临界点。
    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
    终於,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轻轻道了一句:
    “终於啊。”
    “要走这最重要的一步了。”
    公主府內,香火微熄。
    风雪声仍在窗外沉沉落著。
    拓跋燕回披上外衣,衣带束得极稳,步法从容,不疾不徐。
    薇儿在侧,为她整好裘领。
    拓跋燕回轻声道:
    “备马。”
    薇儿一怔。
    “殿下要出府?”
    拓跋燕回点头。
    “前往清国公府。”
    语气平静,如陈述一件寻常之事。
    可薇儿却明白,这不是寻常之事。
    公主殿下一直避著那一府。
    如今却要亲自上门。
    薇儿没有多问,只俯身行礼:
    “是,我这就去准备。”
    ……
    清国公府坐落在北城第三道巷深处,旧时车马如龙,如今门前积雪都无人清扫。
    门楣残破,檐角垂塌,朱漆褪去,只余疮痍。
    昔日曾以“入此府者必仰其威”的门狮,如今眼中积满冻雪,像被岁月蒙上瞳色,失了锋光。
    这一座府,曾与皇宫比肩。
    如今,只剩被遗忘。
    府內静得过分,仿佛连呼吸也会惊扰尘埃。
    偏廊深处,一间旧室灯火微弱。
    清国公坐在榆木椅上,身披灰色粗斗篷,脚边炉火燃得不高不低,恰是不让人冻死却也不让人温暖的那种火。
    他手中捧著一本旧册,书页边角已磨得发白。
    他的头髮未全白,但沉重得像晚冬的雪压断枝。
    他的背依旧笔直。
    那是多年军中养下的骨。
    ——清国公,本名拓跋承霖。
    曾为五皇子麾下第一柱石,北疆军魂之一。
    五皇子与拓跋努尔是同母兄弟。幼时一同学骑,一同练弓,一同受封。
    五皇子为兄,拓跋努尔为弟。外人都以为兄弟深情不可动。
    后来,夺嫡开始。
    最初,是兄弟。
    后来,是生死。
    五皇子贏了。
    贏得彻底。
    贏到拓跋努尔只剩一条命。
    而五皇子没拿。
    他看著拓跋努尔的脸,想起儿时雪地中两人並肩打猎的场景。
    ——於是,他放了他。
    结果,就这样失去天下,失去命,失去所有旧部,失去了整个时代。
    拓跋承霖没有死。
    拓跋努尔不敢杀他。
    因为他知道:
    只要清国公一死,五皇子旧部会在大都十日內重新聚拢。
    於是他被“赦”。
    赦免——其实是废。
    被剥去兵权,被免去官身,被遣回府邸,不准外出,不准会客,不准上朝,不准与旧部联络。
    就这样。
    他从北疆的刀锋,成为废府里的影子。
    曾经的重臣府邸,曾经的赫赫勛贵。
    如今,门额上雕刻的金漆早被风雪剥落,石狮脚下积雪无人打理,连大门的漆色都褪得斑驳,几乎看不清旧日尊荣。
    府內静。
    太静。
    不是安寧的静,而是暮年、衰落、被遗忘的静。
    清国公坐在廊下。
    他披著普通的粗斗篷,手里捻著书页,靠著竹椅慢慢翻看,像个寻常的老者。
    可他的背仍直。
    骨气还在。
    只是……无人再看。
    门卫突然小跑进来,脚步带著凌乱的雪泥。
    他行礼,声音压得低,却难掩惊色:
    “老爷……公主殿下求见。”
    清国公翻书的手稍微停了一瞬。
    只有一瞬。
    隨后,他淡淡挥手:
    “让她进来。”
    声音不重,也不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门卫退下。
    不多时,脚步声缓慢逼近。
    拓跋燕回踏入旧府。
    她看了一眼门口剥落的朱漆,蜿蜒破损的瓦梁。
    眸中没有讥,也没有怜。
    只是沉默。
    清国公抬眼。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短暂沉著。
    “来人,泡茶!公主殿下,入內吧!”
    清国公轻声道。
    ……
    室內炉火微跳,火舌在炭上缓慢浮动,发出细小而绵长的声响。
    拓跋燕回並未立刻开口,她抬手,示意侍从將茶具摆上。
    清国公微微侧身,看著她的动作,眼底没有起伏,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伸手,接过茶盏,缓缓吹散浮沫。
    二人对坐。
    空气极安静。
    静到连茶水落入口中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拓跋燕回先开口。
    “多年不见。”
    声音平稳,不带试探,也不带情绪。
    清国公指尖抬了一下,算是回答。
    “你长大了。”
    语气並非感慨,只是陈述。
    拓跋燕回抿了一口茶,淡声回应。
    “岁月从不等人。”
    清国公看著她,眼神深处似有波光,又似什么都没有。
    他缓缓放下茶盏。
    “你今日来,不只是喝茶的吧。”
    一句平静的话。
    却像轻轻揭开了案上那层无形的幕。
    拓跋燕回也將茶盏放下。
    她没有迴避,没有绕弯,也没有继续铺垫。
    她直接看向他。
    目光直而沉。
    “我今日来,是想问一句。”
    她说。
    清国公抬眼,等待她的下文。
    拓跋燕回缓缓道:
    “五哥输掉了天下。”
    “清国公……你应该不甘心吧。”
    话音落下。
    屋內一下子安静到极致。
    连火都似乎静了半分。
    清国公靠著椅背,微微闭了闭眼。
    像是有风从很久以前吹来。
    又像是什么在心底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却没有掀起波澜。
    他轻声道:
    “甘心如何。”
    “不甘心又如何。”
    他的声音並不沙哑,也不沉痛。
    反而是平和的。
    一种太平和的平和。
    平和到像是所有锋芒都被折断了,磨平了,埋进土了。
    他继续说。
    “夺嫡之爭已经结束。”
    “该死的死了。”
    “能残的残了。”
    “能逃的也逃了。”
    “朝堂再无当年的影子。”
    他说话很慢。
    却每一个字,都像在透露著某种被岁月碾得碎尽的疲倦。
    “如今的皇位。”
    “除了大汗之外,再无可继之人。”
    “虽然他不合格。”
    他抬眼,看著那炉火。
    “但大疆……”
    “已经无人可登汗位了。”
    这不是愤怒。
    不是怨恨。
    不是悲凉。
    而是一种像冰封旧河一样的沉寂。
    仿佛他所说的,不是天下之事。
    而是早已经成了过去的墓碑。
    拓跋燕回听著。
    她並未打断。
    也未试图让对方產生波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等他將这一切,说完。
    然后——
    她站了起来。
    动作不快,却极坚定。
    斗篷滑下,黑色衣袖如雪地上落下一道锋线。
    她的声音也隨之从静转为锋:
    “可您忘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
    “我身上——”
    她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也流著皇族的血脉。”
    她的眼神不再温,也不再稳。
    而是锋。
    是真正属於夺位之局的锋。
    “我也姓拓跋。”
    炉火“噼啪”炸开一声。
    火星飞出,落在石板上,闪了一瞬又熄灭。
    而空气中,却有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在那一瞬被扯醒。
    清国公的眼皮微动。
    那不是惊讶。
    而更像是一种“听过太多,也看过太多”的淡漠回应。
    他抬手,重新端起茶盏。
    茶盏轻轻触碰到唇边。
    像是她刚才所说的话,不过是一阵风,掠过去,也就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
    却不缓。
    “你是女儿身。”
    语气平静、直白,甚至没有遮掩。
    像陈述真实,像揭开最简单也最致命的一层。
    拓跋燕回看著他。
    没有恼怒,也没有反驳。
    她的表情沉著到极致,像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句。
    清国公继续。
    “你有皇族血脉,但你没有军权。”
    “你没有宗室支持。”
    “你更没有正统。”
    说到这里,他终於抬眼,看向她。
    那目光並不锋利。
    却像是看著一个在暴雪中单手举剑的孩子。
    “你拿什么登汗位?”
    空气再一次寂静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风雪带来的静。
    而是言语压下来的沉。
    拓跋燕回站著。
    直著。
    像是整座府邸中唯一还带著锋的存在。
    半刻之后。
    她笑了。
    那笑意不大。
    但冷。
    “我知道。”
    她说。
    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落在石上的水滴。
    “清国公觉得我不可能。”
    清国公没有否认。
    “嗯。”
    只是一个字。
    却比长篇大论更重。
    拓跋燕回却没有退。
    她缓缓坐下。
    不是示弱。
    而是重新掌控谈话。
    “清国公。”
    她轻声唤他。
    声音冷静。
    甚至温和。
    但那温和,是风雪压出来的锋。
    “我今日来。”
    “不是为了说服你。”
    清国公的手指微停。
    停在茶盏的耳处。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很轻微,却確实停顿了。
    拓跋燕回继续。
    她每一个字,都缓慢而带著沉稳的力量。
    “因为我知道。”
    “你不会相信我。”
    “不会支持我。”
    “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清国公没有说话。
    但他承认了。
    沉默,就是承认。
    拓跋燕回看著炉火。
    火光投在她的侧脸上。
    照亮的不是柔。
    而是骨。
    “今日,我来此。”
    她轻声道。
    “只是为了告诉你——”
    她抬眼。
    “我开始做了。”
    炉火再次炸裂出一声微响。
    “不是將要。”
    “不是准备。”
    “不是筹谋。”
    “我是已经开始。”
    清国公的指尖,终於真正停住。
    他不再抚茶。
    也不再翻书。
    那是一个多年未曾动过的人的静止。
    一种被迫不得不面对某件真正正在发生的事的静止。
    拓跋燕回继续说。
    声音依旧稳。
    但这一次,带著锋芒之外的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