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840章 危机回程路!
    风雪呼號,卷著血腥与败意,在天地间翻滚。
    平阳城外,三十万大军的潮水终於出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鬆动。
    那不是队形的变换,不是战术上的挪移,而是——溃退前兆。
    拓跋努尔坐在马上,脸色灰白得宛如雪下的沉石。他的断臂已被军士草草包扎,可血仍从绷带下悄悄渗出,顺著马鞍滴落,染出一串斑驳的红痕。
    呼喊声从战阵后方某个角落开始,像火星落入乾草:
    “撤……撤吧!我们挡不住他!”
    “那不是人……那不是人啊!”
    “离他远点!离那个白衣的远点!!”
    声音最初细碎,却很快像被某种恐惧撕开一道口子,顷刻间蔓延整个战场。
    军心……开始崩了。
    拓跋努尔狠狠咬住牙,上半身微微前倾,像隨时要从马上跃起杀人,可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肩……都在微不可察地发抖。
    他不能让人看到。
    大汗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畏惧。
    可那股颤意根本压不住,它像从骨髓深处渗出来,顺著断臂的空处往全身蔓延,冰冷刺骨。
    他能感受到三十万人的气息——乱了。
    呼吸乱了,步伐乱了,眼神乱了,心都乱了。
    在他们的视线中央,那个白衣少年仍在缓步前行,一剑拖在地上,拉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战场上磨礪。
    血,从剑尖滴落。
    一点,两点,三点……
    每一滴落地,都像滴在拓跋努尔心头。
    他喉咙干得发疼,呼吸粗重,胸腔里那种羞怒与耻感混合成一股翻滚的火,却偏偏被那把剑压得死死的,连火焰也烧不起来了。
    他终於抬手。
    指尖微颤,却还是狠狠挥出。
    “传令——撤!!”
    这两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像把刀刮过喉咙。
    周围的亲卫先是懵住,隨即如蒙大赦般大喊:
    “撤!!大汗有令,全军撤!!”
    “快——快撤!!”
    三十万大军如决堤的洪流一般,从两侧与后方蜂拥而退,盔甲撞击声、哀嚎声、喘息声、奔跑声混成一片,像被某种无形巨物在背后死死驱赶。
    然而——没有人敢从正面撤。
    他们像避瘟疫一样避开萧寧所在的战场中心,绕著一个巨大的圆弧逃离。
    那圆弧的中心,只有一人。
    白衣的少年皇帝,手持沾血的长剑,静静立在风雪之中。
    他甚至没有追。
    只是站在那。
    可就是那一站,三十万人退得如避天罚。
    拓跋努尔看著这一幕,心臟狠狠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人用鉤子从胸腔內扯动。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拓跋努尔纵横草原一生,从没有打过这样的败仗。
    可更羞耻的是——这不是败给大军,不是败给谋士,不是败给奇阵。
    是败给……
    一个人。
    一个才刚成年不到几年的少年。
    而且,这个少年在前几年……甚至被所有人当成“废物紈絝”嘲笑。
    拓跋努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腔像被硬生生塞进了千斤巨石。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萧寧。
    那一刻,他竟然心口一冷。
    萧寧正淡淡望著他。
    隔著漫天风雪。
    隔著血与尸山。
    隔著大军的惊惶与奔逃。
    那目光没有半点怒意,没有半点激动,更没有半点狂妄。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俯视。
    仿佛他拓跋努尔不是这个天下纵横的大汗,而只是一个將要被割去头颅的猎物。
    拓跋努尔胸腔急剧起伏,像要因憋闷爆炸。
    “他……他凭什么……”
    他终於忍不住喃喃出声。
    但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看。
    再看一眼,他心中最后那点“怒而敢战”的火苗,恐怕连渣都要被吹灭。
    於是他猛地扭头,喝令:
    “所有人——往后撤!”
    “边撤边整队,不准乱!”
    “快!!”
    声音中带著几乎压不住的怒意与烦躁。
    三十万大军因恐惧而乱,却因大汗的怒吼勉强维持著基本的队列,可没人敢说话。
    空气死一般沉。
    风吹动旗帜,却不敢发出声响。
    马蹄深深陷入雪地,踩出的痕跡仿佛都被恐惧压得沉重。
    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不敢看萧寧。
    也不敢看拓跋努尔。
    怕惹怒他。
    怕他在耻辱与怒火的交织中,把刀砍向他们任何一个人。
    拓跋努尔的眼角余光却还是忍不住扫回平阳方向。
    远处,萧寧没有追赶。
    只是立在风中。
    鲜血浸透的白衣,在雪地中尤其刺目。
    那道影子,与天、地、风、雪,都格外格格不入。
    不像人。
    像神。
    像敌国天命所钟的那种“不可对抗的存在”。
    拓跋努尔心臟一紧,甚至不敢多看。
    他把目光硬生生挪走,声音沙哑:
    “加快速度……!”
    “走!”
    队伍沉默往北行去。
    一路上,没有高呼,没有吹號,没有催促马匹的鞭声。
    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三十万人,不,但凡一个人都说不上话,怕一句话就让大汗的怒火炸开。
    拓跋努尔坐在马上,呼吸粗重,肩膀起伏。
    愤怒。
    屈辱。
    恐惧。
    困惑。
    所有情绪交织在他胸腔里,像盛满滚烫岩浆的火山口,一触即发。
    他抬起自己那条断臂的残端。
    疼。
    刺骨的疼。
    可是比这更疼的,是心里那股说不出口的屈辱。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自己带著三十万精锐,几乎横扫大尧半壁江山,一路势如破竹,没有人能挡。
    可现在……
    却栽在一个年不过弱冠的少年手里。
    栽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咬著牙,牙齦渗血,青筋从额头一路鼓到脖颈。
    “他萧寧……怎么会强成这样……”
    他低声咬出一句,像在问自己。
    一个人人口中的废物紈絝,一个只会纸醉金迷的皇帝,一个在大尧朝堂上被文武大臣暗自讥讽的傀儡……
    竟然会拥有这样的武力?
    这样的胆魄?
    这样的谋略?
    这样的气势?
    “大尧……藏了他?”
    “不……不对……”
    拓跋努尔闭上眼,呼吸急促,脑子里不断闪过萧寧手起剑落时的画面——
    那是杀过无数战场才会有的剑势……
    是杀尽满地尸山血海才有的镇定……
    是见惯死亡,不惧死亡,甚至能驾驭死亡的可怕冷静……
    那些,都不是一个被嘲为紈絝之人能具备的。
    “原来……原来你从来都不是紈絝……”
    他声音低得像被冰雪吞没。
    胸腔深处,那股不甘越来越浓,浓得像要逆流成血,让他整个人都因愤怒而颤动。
    “萧寧……本汗记住你了……记得刻骨……”
    “此仇……不共戴天……”
    话虽如此,可心底那股深深嵌进去的恐惧,却怎么都拔不出去。
    他不想承认。
    但他清楚。
    今日之败,不在军,不在地形,不在天时,不在谋略。
    败在——
    他自己压根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就算再给三十万,也没用。
    就算再给五十万、八十万,也没用。
    那少年已经强到……
    强到足以让人丧失斗志。
    强到让三十万人发抖。
    强到动摇大汗的信念。
    拓跋努尔的喉咙一阵乾涩。
    风掠起他披风的边角,带著沉重的雪。
    他望著远去的平阳。
    那座被他视为囊中物的城,那条他原本计划轻易碾碎的小路,那支他原本认为毫无威胁的大尧余军……
    如今,全都因一个人而化为难以跨越的深渊。
    他越想,胸腔越闷。
    越想,越屈辱。
    越想,越恨。
    越想……越怕。
    沉默的大军在雪地上缓缓撤走。
    灰头土脸,步伐沉重。
    直到退离平阳数里,仍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
    大汗正忍受著一生中最耻辱的一天。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拓跋努尔狠狠掀起马鞭,一鞭抽在马背上。
    战马长嘶,可他自己的心却更痛。
    他狠狠咬著牙,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萧寧……”
    “你给我等著。”
    “这仇——我拓跋努尔……一定血偿!!!”
    马蹄声碎裂风雪,一路向北。
    身后——
    平阳风雪依旧,白衣少年的影子宛如一道永刻在天地间的裂痕。
    一个大汗的恐惧与不甘。
    一个三十万大军的败退。
    一个时代……开始被彻底改写。
    ——拓跋努尔不知道的是。
    今日之后。
    草原再无“紈絝”二字。
    天下……也再无人敢轻视那平阳城中一人一剑的少年皇帝。
    萧寧。
    ……
    萧寧这边。
    风一吹,血雾飘荡。
    萧寧站在战场中央,却像是风暴的眼。
    无人敢入。
    无人敢望。
    无人敢战。
    赵烈张著嘴,却半天发不出声。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这种画面——
    不是百万对冲。
    不是两军血战。
    而是一个少年皇帝,將三十万大军打得……不战自溃。
    陆頡声音细微,却颤得厉害:
    “这不叫被击败……这叫被镇压……”
    董延低头,热泪一下子落在鞍上。
    “陛下……他不是在守平阳……他是在凭一己之力,压住整个北疆的军魂……”
    赵烈胸腔剧烈起伏,像压住一座火山。
    他深吸一口气。
    再吸。
    最后,他忍不住,声音嘶哑,几乎哽咽:
    “原来……陛下不是在等我们救……”
    “而是——”
    “陛下怕我们……挡了他杀军的势。”
    风雪呼啸,被三十万大军的恐慌搅成混乱旋涡。
    然而在高坡之上,百余人却只感觉——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点燃了。
    无人说话。
    无人呼气。
    无人敢眨眼。
    他们都在看著同一个少年。
    看著他以一人之力,令三十万人避让。
    看著他以一剑之威,让战爭停摆。
    看著他以一身之勇,將所有人的恐惧与希望,全部集中在自己肩上。
    赵烈忽然喃喃低语,像说给天,也像说给自己:
    “陛下……”
    “难怪您……敢一人留城。”
    “难怪您……让我们退。”
    “难怪您……说你来守平阳——就够了。”
    陆頡、董延、所有人心头都狠狠一颤。
    就在这时。
    战场上。
    萧寧抬起脚,向前踏了一步。
    ——三十万大军再次齐齐后退。
    赵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再也忍不住,抬刀指向战场,胸腔震得像要炸开:
    “诸位!!”
    “你们看清楚了没有——?!”
    “这就是我们的陛下!!!”
    那一瞬。
    高坡上的百余名战士。
    无一例外。
    眼睛都红了。
    热血像要从胸腔里衝出来。
    因为他们终於明白——
    今天,不是他们赶来救陛下。
    是陛下一个人,守住了整个天下。
    而他们——
    只配仰望。
    风雪在这一刻突然静了。
    仿佛连天地都意识到,这群满身风尘的將士,即將从高地走下,去见一位真正改变天下走向的君主。
    赵烈第一个拨马下坡。
    他的动作不像平日里那样利落,而是有一种压抑著滔天情绪的迟滯与沉重。马蹄踏入深雪,將大片白雪压得塌陷,可他本人却稳得像在跪行。
    百余名將士紧隨其后。
    没有吶喊。
    没有衝锋。
    没有任何战场上惯常的声音。
    他们从高坡到战场,只剩——马蹄声。
    沉重。
    迟缓。
    几乎像一场百人的朝拜。
    风仍在呼號,可却吹不散这股从骨子里散出的敬意。
    等他们渐渐靠近那片染血的尸山时,一个个下马,脚步沉得仿佛灌了铅,表情却仿佛还停留在震撼的余波中。
    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走向自己的皇帝。
    不是受召。
    不是恭迎。
    而是……仰视著,被压著,被震著,被他的一人之力迫得再不敢轻视世间任何一个“少年”二字。
    赵烈的脚步,比所有人都慢。
    他走在最前,却像是拖著一身千斤的无形重担。直到他终於走近那尸山,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萧寧的背影,缓缓印入他的视野。
    白衣染血,如雪被烈火烧红。
    剑锋垂地,寒光依旧。
    那少年皇帝侧身而立,背部挺直,气息平稳得不可思议,仿佛方才血战三十万的不是他,而只是將雪上的灰尘拂去。
    赵烈只觉鼻腔一酸。
    他终於走上前一步,膝盖几乎在触到雪地的一瞬——就弯下了。
    扑通。
    重重跪下。
    他没有说“微臣叩见”,没有说“陛下圣安”,没有说任何礼制之言。
    他抬起头,眼圈红得骇人,胸腔剧烈起伏。
    一句话破口而出:
    “陛下……末將……惭愧至极!”
    嗓音嘶哑,仿佛在风雪里被撕碎。
    “末將赵烈……来迟了!”
    陆頡紧跟著跪下,声音像埋在雪里的雷:
    “末將……来迟了!”
    董延也跪下,低头重叩:
    “末將……来迟了!”
    “末等……来迟了!!”
    百余人整齐跪地,整片战场仿佛被这一声声“来迟了”震得迴响久久不散。
    那语气里,没有羞耻。
    只有从心底被震撼得彻底服输的敬畏。
    萧寧静静看著这一切。
    他的目光没有居高临下的骄傲,没有战后常见的疲惫。
    只有一种淡得近乎冷漠的坚定。
    等眾人全部跪下,他才轻轻抬了抬手。
    “起来吧。”
    没有多言。
    也没有接受他们“来迟”的罪责。
    赵烈抬起头,看见萧寧的表情时,心臟狠狠震动了一下——
    少年皇帝的目光落向北方。
    平静、冷冽,却又像能穿透千里风雪。
    萧寧轻声道:
    “最重要的一步完成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剩下的……”
    他望著北疆方向,那一条狼烟不断的远方,缓缓道:
    “就交给他们了。”
    他没有说明“他们”是谁。
    但所有人都明白。
    那远方的大疆,已经因为今日一战,被逼入萧寧布下的局中。
    今日,他挡住了三十万。
    明日,他的人,就要攻大疆的心。
    风雪间,萧寧收回视线。
    原本平静如湖面的眼眸,忽然闪过一道冰寒的锋芒。
    像是想到了什么。
    像是想起了谁。
    像是想起了某个迟早要清算的人。
    萧寧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赵烈:
    “好了。”
    他的声音没有疲態,反而锋芒更盛。
    “赵烈,接下来……”
    “咱们这边有些事情,也该处理处理了。”
    这一句话,让赵烈心口猛地一紧。
    他的面色当场一僵。
    他当然知道陛下指什么。
    有些事,他刻意不想去想。
    有些人,他刻意不愿怀疑。
    可血战三十万之后……
    那些疑点,那些破绽,那些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反驳的暗流,全都被照得无所遁形。
    赵烈咽下一口冰冷的空气,沉声道:
    “……末將明白。”
    萧寧没有继续说。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赵烈一眼,像是確认了他的心理准备。
    隨后,他抬手轻挥。
    语气沉稳而无波:
    “赵烈。”
    “你等现在前去调兵。”
    赵烈马上挺直脊背。
    “末將领命!”
    萧寧看向北疆方向,冷风捲起他衣袂,似將战场残留的血雾一併捲走。
    他的声音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下一步,是时候……”
    “收服我们北境的失地了。”
    一字一顿,如战鼓擂响。
    赵烈胸腔陡然一震,热血沸腾,只觉连身上的伤痛都被这句话震散了。
    萧寧继续道:
    “在此之前——”
    他微微抬手,目光落在北关方向。
    “先把咱们的人,从北关调到平阳来。”
    “我要他们匯聚於此。”
    “下一步行动,不容有失。”
    赵烈深深一躬身,声音从喉咙深处震起:
    “末將遵命!!”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雷:
    “全军——隨我调度!!”
    百余將士齐声回应,声震风雪:
    “是!!!”
    他们带著重燃的战意拔地而起,纷纷翻身上马。
    萧寧站在风雪中央,看著他们远去。
    他的神情,没有半点鬆懈。
    也没有半点庆功。
    他很清楚——
    今日不过是开始。
    真正的战火。
    真正的夺回山河。
    真正的清算血仇。
    真正属於他的逆天之战——
    才刚要掀开帷幕。
    风雪呼啸。
    尸山渐冷。
    平阳城门静静敞开。
    而少年皇帝一步跨出城外,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看著北方。
    喃喃一声:
    “……大疆。”
    那声音冷得像霜刃出鞘:
    “拓跋努尔!”
    “你怕是想不到吧,今天这只是下一步!接下来,才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坟墓!”
    ……
    风卷著血腥、寒意、失败的阴影,一路向北呼啸而去。
    大疆回程路上……
    天地间儘是灰白,雪压在地上,沉得像要將一切埋葬。
    三十万大军连旗帜都不敢再举,只能缩成一条灰暗的长龙,曲曲折折,被恐惧和疲惫拖著往前走。
    无人说话。
    无人敢抬头。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他们今天在平阳,输得不仅是战,更是魂。
    而这条溃败的大军前列,一顶沉重的轿輦被粗糙地抬著,在寒风中摇晃。拓跋努尔坐在轿中,脸色阴沉得像夜色压在雪原上,黑沉、寂静、像隨时会爆炸。
    他断掉的手臂被重新缠扎,但血仍不时渗出。他身上披著厚裘,却挡不住那从心底升起的冷。
    轿輦前骑著拓跋蛮阿。
    或者说——
    他並不是“骑著”,更像是夹著尾巴、埋著头,像一条挨过打的狗般坐在马上。
    他整个人僵硬得不敢动弹,生怕身后那轿中传来一声怒喝,自己的脑袋就会被顺势扭下来。
    一阵风吹过,他竟然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不是冷。
    是恐惧。
    他不敢想拓跋努尔此刻心里是什么风暴。
    他只知道——
    大汗的心情若出现丝毫波动,他今晚就可能成为第一具被祭旗的人。
    正想著——
    忽然。
    轿輦里传来一声低沉、压抑、却充满怒火的声音:
    “……怎么走得这么慢?”
    那声音像是从兽口里挤出来的。
    蛮阿全身一抖,赶忙俯身回头,小声道:
    “大汗……军士们……军士们都累了……从昨日夜里到现在,一刻也没休息……而且……”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低得几乎听不见。
    轿輦里骤然一阵风动。
    啪——!!!
    拓跋努尔的手掌狠狠扇在蛮阿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抽得半歪下来。
    蛮阿眼前一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肿起。
    “累?”
    拓跋努尔声音冰冷得刺骨:
    “打输了,还有脸说累?”
    蛮阿不敢说话,只能跪在马旁,浑身颤抖。
    拓跋努尔怒火在胸中乱窜,断臂的剧痛与心底的耻辱混成一股翻滚的烈焰,让他声音颤抖著嘶吼:
    “你们再不快些走——”
    “再赶不到大疆,被旁人占了先机——”
    “我饶不了你们任何一个!!!”
    此时,拓跋努尔並没有意识到,危机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