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眯住眼睛，低声：“这事太大了，我没法帮他做主，更不敢帮他劝表嫂。”
    表嫂的心情很差，多半是在医院遇到那个刘静。
    不用猜，就知道那刘静没说什么好话，不然表嫂不会被刺激成那样。
    平时多么开朗爽快的人，那么爱笑的一个人，一直懨懨的，连一点笑容都没有，
    自从表哥考上大学，两人聚少离多，距离似乎也越来越大。
    而这样的距离，远远不止是地理上的距离。
    “能出国深造是好事。”李缘踌躇低声：“只是……太委屈了香妹。”
    “是啊。”江婉皱眉：“当初大表哥下乡，表嫂就一直等著他。等了又等，等了好几年，总算等到返城的好消息。好不容易两人一起返城，打算结婚。谁料我舅妈她们就拼命拦，要不是他们两人坚持，现在可能还没法结婚。可婚后不久，大表哥就考上了大学，嫂子一等就是几年。眼下好不容易等到能在京都重聚，他却还想出国深造。如果他还要读研实习什么的，至少又得三五年。”
    “医学生的时间会偏长一些。”李缘道：“如果去的是德国，想要顺利毕业，可能得五七年，甚至更长。”
    江婉蹙眉，低声：“师父，表嫂都三十出头了，再等多五七年，不得四十来岁？到时早已经过了生育的最佳年纪。倘若两人没有孩子，又相隔万里，身份地位和学识的差距越来越大，那样的婚姻会很不稳定。”
    “你考虑得很在理。”李缘轻轻点头。
    小徒弟分析得极有道理，也非常理性。
    栋樑是一个很好的汉子，他求上进求进步，志向远大，事业心也强。
    他这样选择无可厚非，並没有错。
    但他不能忽略那个在他背后默默支持的女人。
    这些年来，远嫁的香妹真的很不容易！
    江婉苦笑：“再好的感情，再美好的初恋，只要没能在一起，迟早会因为各种问题走向分崩离析。”
    李缘忍不住安慰：“不会的，你別担心太多。”
    “哎。”江婉嘆气：“不是我不担心，事情就不会发生。师父，说句实话，我並不支持我大表哥此时去国外。”
    “可机会难得呀！”李缘低声：“再说了，栋樑自己也是想去的，对吧？”
    江婉点头：“他的语气和他的踌躇，我能听得出来。但他多次提到这样的机会太难得，错过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我就猜到他內心实则很想去。”
    “男儿志在四方。”李缘低声：“他这么选，算不得错。”
    江婉摇头：“没说他错，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更好的人生，前提是必须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李缘失笑：“合法合规是必须的，但合情合理就太过了些。”
    “別人是別人。”江婉幽幽嘆气：“但大表哥是大表哥，他不是別人。他如果真选择去国外深造，那他就太自私了，太对不起嫂子。”
    “可……”李缘忍不住说情：“他是重感情的人，將来必定不会辜负香妹的。”
    “会的。”江婉摇头：“迟早而已。现在的他追求事业，追求未来，他会很感激嫂子的默默付出。可等他到了国外，接受了更自由的婚姻理念，他可能就不这么想了。等他毕业，他便是留学海外的高材生，是医院的栋樑。他会认为嫂子一直停滯不前，已经配不上他，甚至还会拖累她。他事业已经有成，便会追求跟他匹配的灵魂伴侣。人吶，都是贪心的。他现在不这样，不代表他以后不会。”
    李缘欲言又止，发现自己无力反驳，只能苦笑两声。
    “你跟他说，自己来跟香妹商量，他是怎么说的？”
    “他下周会爭取回来一趟。”江婉答：“如果能去出国深造，周末就会有消息。不管能还是不能，他都要收拾东西过来。”
    李缘安慰道：“那就先別烦，也许去不成也不一定。”
    “我是担心嫂子。”江婉心疼低声：“她可能会同意……大表哥是她的心头挚爱。哪怕让她牺牲自己，成全大表哥，她也会甘之如飴。”
    李缘忍不住提醒：“暂时別让她知道，省得她患得患失。栋樑那边，消息还没法確定。”
    “嗯。”江婉低声：“之前看上我表哥的那个刘静，现在已经回京都，在中医院那边上班。嫂子应该是昨天遇上她了，可能还听了一些难听的话，心情很不好。”
    “这么快？”李缘猜测：“她多半是走了熟人通道，提前分配进去的。”
    江婉好奇问：“是医院有人脉关係，直接引进吗？”
    “差不多。”李缘解释：“只要是主治医生或以上级別的医生，能跟医院申请引进新人，带在身边培养。”
    江婉忍不住追问：“是正式有编制的？”
    “自然有。”李缘答：“跟分配来的，一模一样。只是入职的工龄不一样，可能早几个月，甚至半年。”
    江婉猜出来了，道：“原来是提前毕业过来的。”
    “是。”李缘解释：“前提是新单位必须有熟稔的人脉关係。”
    江婉想了想，问：“师父，咱们在医院那边有没有认识的熟人？”
    “京都这边的？”李缘努力想著，道：“我以前认识的都退休了。想要问仔细些，还得找老欧问。当初部队那些军医，基本都分配到各地的大医院。我倒是认识几个。那会儿战区一个接一个跑，偶尔难免会受伤。那时认识的，都是有过命的交情。我周末去陪老欧的时候，就问问他。他一直在京都，跟他们也熟。”
    江婉有些踌躇：“会不会太麻烦欧老？”
    “怎么会。”李缘摇头：“又不是什么为难他的事，只是跟他问问老战友的信息。再说了，要开口也是我去开口，不会让他去的。”
    小徒弟的言下之意，他再清楚不过。
    “……不一定需要开口。”江婉苦笑：“如果大表哥真要去留学，根本就不需要。”
    李缘提醒：“万一有更好的选择呢？”
    “能比出国深造还要好的机会？”江婉问。
    李缘轻笑：“肯定有，只是得找。当然，还得栋樑自己的专业知识学得好。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师父，你是指什么？”江婉一时来了兴趣。
    李缘压低嗓音：“据我所知，京都的军区医院长期都有培养接班人的培训项目。都是实打实在病床上和手术台上攒经验的那种，而且带的老师都是行业里的老精英，说出去就能让业內人士羡慕不已的那种。名师出高徒，前途必定高人一等。”
    江婉双眼一亮：“这样的机会，不比出国深造差呀！”
    “待遇也不错。”李缘道：“不管是工资还是津贴，亦或是將来退休，都是正式军医待遇。”
    江婉有些忐忑：“可大表哥不曾服役……”
    “去了就往军医方向培养。”李缘解释：“学习任务非常繁重，跟服兵役不相上下。当然，只接收有基础或极有天赋的学生。幸好，栋樑是医学生，而且已经顺利毕业，算是基础不错。还有一些是名医世家的子弟或带出来的徒弟，他们也都是重点培养的对象。”
    “挺好的。”江婉低喃：“確实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指不定大表哥真的会心动。”
    大表哥只是太渴望学习，渴望能提升自己，所以才捨不得去海外深造的机会。
    倘若这边也有极好的机会，还不用跟嫂子分开，两个条件凑起来，足够抵过第一个。
    李缘点头：“不止好，主要是离得近，还有分配家属房。这样的话，小两口也不用总是分开。”
    “那还是去问问吧。”江婉忍不住问：“师父，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这么急吗？”李缘想了想，道：“我一会儿就找老欧问问。”
    “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