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道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此刻的他不说比说什么都强。
他也知道於正洋肯定会借这次机会对他发难,但是他也无可奈何,这件事情舆论太大了。
就在这时,於正洋的秘书走了进来,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於正洋脸色大变。
他不等秘书说完,就看向在座的那些县委常委。
“同志们,市里政法委的王书记和纪委的郑书记二人已经去了大数镇。”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县纪委的何志强,“志强书记,你们纪委就没有提前接到市纪委的电话吗?”
何志强直接摇了摇头,“於书记,市纪委没有通知我们。”
於正洋也不再说什么,他看向眾人,“散会!”
“张县长、何书记你们二人隨我一起去大树镇,其它人处理好此次事情。”
於正洋说完,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
与此同时。
大树镇。
“王书记,我们二人分別去了解一下情况,避免他们作假!”
郑宏说道。
政法委王书记点了点头。
隨后二人各自带著政法系统和纪委的人分开去了解情况了。
…………
大树镇,大树村。
日头毒得很,晒得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叶子都打了卷。
树下蹲著几个人,菸袋锅子的青烟和旱菸杆子的白雾混在一起,又被热风扯得稀烂。
“老栓叔,你说今天他们还会来砍咱们的树吗?”
问话的是个半大后生,嗓子眼里透著干和紧。
王老栓没立刻答话。
他蹲在最靠树根的那块磨盘石上,脊梁骨弯得像张旧弓,粗糙的手指捻著一撮旱菸末子,慢腾腾地按进黄铜烟锅里。
火柴“嚓”一声响,火苗凑上去,他深深吸了一口,两颊凹陷下去,好一会儿,才从那乾瘪的嘴唇和白的鬍子里,吐出长长一道浑浊的烟气。
“不知道。”
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老树皮,“村长不是天没亮就被叫到镇上去了吗?等他回来,问问。”
“老栓叔,你说村长如果顶不住咋办?你没看到那天的阵仗吗?”
有人有问道。
“顶不住压力咋办?”
李刚声音更紧了,“回来要是……要是还让砍……”
王老栓又吸了口烟,眼皮耷拉著,浑浊的眼珠子盯著地上被鞋底碾碎的土坷垃。
“顶不住?”
他像是自言自语,“顶不住也得顶。那是祖宗留下的山,养人的林子。”
空气闷得让人喘不上气,远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
不安像看不见的潮水,漫过每个人的脚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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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来县唯一上点档次的“悦来宾馆”三楼套房里,冷气开得十足。
宾馆房间里烟雾繚绕。
被称为“老板”的中年男人慢慢转动手中的茶杯,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叫赵德坤,坤盛集团董事长,北来县首富,人称“地下县长”。
“砍了?”
赵德坤冷笑一声,“刘老三,你当这还是十年前?”
站在他面前的光头汉子刘老三缩了缩脖子:“老板,我是看那些刁民太不识相。那片山地,您都规划好建度假村了,他们几棵破果树值几个钱?”
赵德坤站起来走到窗边,看著县城的夜景:“现在是法治社会,要讲方法。再说了,那些果树不值钱,但树下的东西可值大价钱。”
刘老三眼睛一亮:“您是说……”
“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那片山地?”
赵德坤转身,脸上浮现神秘的笑容,“勘探队三个月前在那片山发现了稀有矿脉,初步估计价值十个亿。果树林正好在矿脉上方,不把它们『合法』砍掉,怎么开採?”
“十个亿?!”
刘老三倒吸一口凉气。
赵德坤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所以,要智取,不能蛮干。大树村的村长李福贵不是来镇上了吗?我约了他明天见面。只要他签了承包协议,一切就名正言顺了。”
“可那些村民……”刘老三犹豫道。
“李福贵是村长,他签字了,村民闹也翻不了天。”
赵德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要是真有人不识相,到时候再『处理』也不迟。”
……
而大树村这边。
正说著,一辆破旧的麵包车驶入村口。
村长李福贵下车,脸色灰白,低著头往家走。
“村长!镇上咋说?”
王老栓第一个衝上去。
李福贵嘆了口气:“镇上领导说,坤盛集团要在咱们这儿投资,发展旅游业,是县里的重点项目。那片山地已经被规划为开发区了。”
“啥?!”
人群炸开了锅。
“那我们的果树呢?”
赵婶声音都变了。
“补偿……”李福贵声音越来越小,“一棵树五十块。”
“五十块?我那一棵树一年都不止赚五十!”
王老栓气得烟杆都拿不稳了,“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福贵提高声音,“明天坤盛集团的人就来签承包合同,我已经代表村里同意了。”
“你凭啥代表我们?”
苏远站了出来,“根据《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涉及村民利益的重大事项,必须经村民会议討论决定!”
李福贵眼神躲闪:“远子,你別跟我讲法律。人家赵老板说了,签了合同,不仅给补偿款,还能安排村里的年轻人去他公司上班。这是双贏!”
“双贏?”
林远冷笑,“贏的是他赵德坤吧?我查过了,坤盛集团以前开发的几个项目,补偿款从来没足额发过,答应的工作岗位也都是临时工!”
村民们议论纷纷,李福贵见势不妙,扭头往家走:“反正明天合同就签了,你们看著办!”
深夜,林远家。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苏远脸上。
他正在搜索坤盛集团的信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赵德坤,1998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三年,2001年出狱后成立坤盛建筑公司,2005年承建县政府大楼,2008年……”
苏远喃喃自语,“这傢伙的发家史可不乾净。”
门被轻轻敲响,王老栓溜了进来:“远子,有发现没?”
苏远指著屏幕:“老栓叔,你看这个。赵德坤去年在北山镇开发房地產,强行拆迁,打伤三人,最后赔钱了事。这人手黑著呢。”
王老栓凑近看了看:“那咱们怎么办?明天他们就来了。”
苏远沉思片刻:“老栓叔,你信我不?”
“你这孩子说的,我不信你信谁?村里就你一个大学生。”
“好。”
苏远关掉电脑,眼神坚定,“明天他们来,咱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