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后。
    地下一层，巨大的总装车间灯火通明。
    最后一枚铆钉，被精准地嵌入机身。
    当巨大的龙门吊缓缓移开时，一架充满了钢铁质感的狰狞巨兽，完整地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它静静地停在那里，机体表面那层深灰色的隱身涂料，在灯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泽。
    乘员，一人。
    机身长二十一点三米。
    翼展十三点八米。
    最大起飞重量，三十八点五吨。
    不开启加力，超音速巡航速度一点八五马赫。
    开启加力，最大速度三点二马赫。
    卢知许、谢清野、李德海等人，站在它的面前，渺小得如同螻蚁。
    一个半月。
    仅仅一个半月。
    他们真的把那个虚擬模型，变成了现实。
    这一个半月里，他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个人都像是被榨乾了最后精力。
    但此刻，看著眼前的杰作，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无与伦比的自豪。
    纪明川缓缓走到机头下方，伸出手，轻轻抚摸著冰冷的蒙皮。
    他的眼中，罕见地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它，应该有一个名字。”
    卢知许轻声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纪明川。
    纪明川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地层，望向了遥远的天空。
    “刑天。”
    他吐出两个字，清晰而有力。
    “《山海经》有云，刑天与帝至此爭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
    “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断其首，亦战不休。”
    “这就是它的意志。”
    一个永不屈服，战斗至死的象徵。
    卢知许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谢清野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纪明川看著眾人震撼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
    “刑天，只是一个代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车间內设备的低鸣声。
    “我们衡枢军工的航空航天工业，將设立四个独立的型號序列。”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
    纪明川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沧溟』系列，专为航母打造的舰载机型號。”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天枢』系列，也就是我们眼前的这种，国土防空的主力战斗机型號。”
    紧接著是第三根。
    “第三，『吞日』系列，远程战略轰炸机型號。”
    战斗机才刚落地，轰炸机的序列名都想好了？
    纪明川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伸出了第四根手指。
    “第四，『太虚』系列，空天战机型號。”
    “空天……战机？”
    纪明川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眾人。
    “对，能够脱离大气层，在外层空间进行作战的飞行器。”
    “它的动力，將不再是传统的航空燃料，而是小型化的可控核聚变，或者是高效的太阳能。”
    “它掛载的武器，也將不再是飞弹，而是雷射，是电磁炮，是高能粒子束。”
    “所以，它叫『太虚』。”
    他们还沉浸在亲手造出一架第五代，不，甚至是第六代战斗机的喜悦中。
    而这个男人，已经在思考著如何打上太空了。
    纪明川收回手。
    “所以，它的正式命名是，天枢零一型战斗机，代號：刑天。”
    “也是我们华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件，国之重器。”
    李德海。
    这位来自山城的老工程师，浑浊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看著那架闪烁著幽冷光泽的战机，嘴唇哆嗦著，老泪纵横。
    多少年了。
    从当初孱弱的仿製机，到后来磕磕绊绊的自研机，他们这些航空人，追赶了西方几十年。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每一个技术瓶颈，都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可现在。
    一个半月。
    纪明川和他的团队，只用了一个半月。
    就拿出了一件足以让全世界所有战机都黯然失色的作品。
    纪明川看向眾人，尤其是那些满脸疲惫却双眼放光的工程师们。
    “去吧。”
    “去看看你们自己的作品。”
    “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话音刚落，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工程师们像是得到了特赦令的孩子，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李德海被人搀扶著，走到机身侧面，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贴在“刑天”的机身上。
    入手是一片冰凉的触感。
    可他却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从掌心瞬间涌遍了全身。
    “里程碑……”
    “这是我们华国航空，真正的里程碑啊……”
    老人的声音哽咽著，泪水顺著脸上的皱纹，无声滑落。
    纪明川没有打扰他们的狂欢。
    他转身，独自一人走向通往地面的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
    电梯门打开，地面指挥中心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傍晚的风带著凉意吹了进来。
    从口袋里，他掏出了一部手机。
    手机的造型极为简洁，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標识。
    屏幕边缘闪烁著幽蓝色的微光，充满了未来科技感。
    他划开屏幕，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烂熟於心的號码。
    “岳山河”。
    电话拨出。
    几声短促的忙音后，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明川？”
    “是我。”
    纪明川的声音很平静。
    “岳司令，在忙吗？”
    电话那头的岳山河似乎笑了笑，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你说呢？你们在地下搞得热火朝天，我这地面上可是一堆事。”
    “不过，你小子主动给我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敘旧吧？”
    “说吧，又有什么事？”
    纪明川靠在窗边，看著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送你件礼物。”
    “礼物？”
    岳山河的语气里透著好奇。
    “没错。”
    纪明川顿了顿。
    “不过，想收这件礼物，你得帮我请几个人。”
    “哦？什么人需要我亲自去请？”
    岳山河来了兴趣。
    纪明川缓缓报出了一串名字。
    “首先，严老那边，你得亲自去说一声。”
    “然后，总装部的老大，航空航天研究所的几位主要负责人。”
    “都得来。”
    岳山河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哦，对了。”
    “最后，从你们战区，挑两个最顶尖的战斗机飞行员。”
    “一起带来。”
    飞行员！
    他瞬间明白了。
    岳山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心臟疯狂地跳动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明川……”
    “你……你说的礼物，是……”
    他不敢说出那个猜测，他怕是自己会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