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
捷报,比想像中来得更快。
当那名背插三面小旗的信使,骑著一匹几乎快要跑死的战马,嘶吼著“北征大捷”冲入城门时。
整个京师,都沸腾了。
百姓们从商铺和家里涌上街头,他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著难以置信的狂喜。
“贏了!我们贏了!”
“听说徐大帅在草原上,把韃子的王帐都给端了!”
“活捉了他们的偽汗阿鲁帖木儿!”
“那个什么太子纳忽儿,脑袋都被砍下来了,正快马送回京师呢!”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了应天府的每一个角落。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当场就把手里的惊堂木一拍,把正在说的《三国》,改成了《徐公爷平定漠北》。
茶馆里的茶客,激动地把茶钱拍在桌上,大喊著给全场免单。
就连街边卖炊饼的小贩,都多送了两个炊饼给相熟的客人,嘴里念叨著“同喜,同喜”。
压抑了太久了。
从前元暴政,到红巾起义,再到大明初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经歷了太多的战火和苦难。
而北元,就像一朵始终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是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
现在,这根刺,被拔掉了。
用一种最酣畅淋漓,最霸道绝伦的方式。
……
奉天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著一种混杂著震惊、狂喜和一丝丝敬畏的复杂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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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听到了宫外的欢呼声。
但只要没有听到皇帝陛下的亲口证实,那份捷报,就还不算尘埃落定。
朱元璋高坐於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他怀里抱著大孙,手里还拿著那本翻烂了的《千字文》,仿佛对殿外的喧囂,充耳不闻。
【哎呀呀,憋不住了,老朱你快別装了!】
【你那上扬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这波逼格,我给满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麋鹿兴於左而目不瞬,说的就是你这种老银幣!】
【等会儿信使上来了,你可得好好表演啊,千万別笑场了!】
朱宸在摇篮里兴奋地挥舞著小拳头,他现在最爱看的,就是老朱在朝堂上“表演”的戏码。
朱元璋的眼皮,跳了一下。
臭小子,连老银幣这种词都整出来了。
就在这时。
“报——”
一声悠长而激动的唱喏,从殿外传来。
那名风尘僕僕的信使,在太监的引领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衝进了大殿。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个用黄布包裹的竹筒。
“启稟陛下!”
“北征大军,於白狼山、北元王帐两地,与敌决战!”
信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但他依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此战,我大明王师,全歼北元太子纳忽儿精锐骑兵三万!”
“阵斩偽太子纳忽儿!”
“隨后,魏国公徐达,统帅大军,直捣其王帐,一战而下!”
“北元主力,十不存一,偽汗阿鲁帖木儿,束手就擒!”
“大捷!陛下!旷古烁今之大捷啊!”
说完最后一句,那信使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气,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为了將这个天大的喜讯第一时间送回京帅,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跑死了六匹最好的驛马。
“快!传太医!”朱標连忙喊道。
整个奉天殿,在经歷了一瞬间的死寂之后。
轰然爆发!
“贏了!真的贏了!”
“天佑我大明!陛下天威!”
以李善长、刘伯温为首的文官集团,一个个老泪纵横,激动地浑身发抖。
而另一边,以李文忠、冯胜为首的武將勛贵们,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拔刀起舞。
太快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从出徵到决战,前后不过月余。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惨胜,小胜,甚至是僵持不下。
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场摧枯拉朽,近乎神跡一般的,完胜!
朱元璋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笑,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著下方激动得快要失態的群臣。
“標儿。”
“儿臣在。”
“去,把捷报,念给百官听,念给这天下人听。”
“遵旨。”
朱標从太监手中接过那个竹筒,取出里面的战报,走到大殿中央,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诵读。
战报的內容,比信使口述的,要详细得多。
从费聚诈降,到纳忽儿中计。
从白狼山伏击战,蓝玉如何用神机弩和火炮,將三万铁骑屠杀殆尽。
再到徐达大军压境,用数百门火炮,將北元王帐夷为平地。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当朱標念到“炮火之下,血肉横飞,北元精锐,无处可逃,哭爹喊娘,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时。
所有文官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们终於明白,陛下这些年,不惜耗费巨资,也要建立和完善的神机营,究竟有多么恐怖。
那是足以改变战爭形態的,国之重器!
当朱標念到“凉国公蓝玉,阵斩偽太子纳忽儿,其首级已著人快马送回”时。
所有武將,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与有荣焉。
最后,朱標念到了结尾。
“臣,徐达,叩请圣裁。偽汗阿鲁帖木儿,及残部数万,该如何处置?”
念完,整个大殿,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龙椅上的那道身影上。
是杀,是留?
是带回京师,行献俘之礼,以彰显大国仁德?
还是……
【杀!必须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老朱,別犹豫,表演的时候到了!】
【下令!把阿鲁帖-木儿也给咔嚓了,给纳忽儿送下去作伴,让他们父子团聚!】
【至於那些俘虏,更是不能留!杀降不祥?去他娘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天放了他们,明天他们就敢再举起弯刀!】
【咱,不要俘虏!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朱元璋抱著大孙,缓缓走下御阶。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龙袍拖在金砖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群臣的心跳上。
他走到大殿中央,从朱標手中,拿过了那份战报。
“嘶啦——”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將那份足以载入史册的捷报,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然后,又撕成了四半。
最后,隨手扔在了地上。
“捷报?”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算什么捷报?”
“区区一个阿鲁帖木儿,一群草原上的蛮夷,也配称我大明的『捷』?”
他环视著群臣,那平静的表象下,是足以吞噬天地的霸气。
“传旨徐达。”
“朕,不要什么偽汗,也不要什么俘虏。”
“朕只要,一块乾净的草原。”
“从今往后,我大明疆域之內。”
“再无北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