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痕是偽装,真正的凶器是一枚极小的刀片。”
    “死者是窒息死亡,刀片割破了支气管,不是颈动脉。”
    “死亡时间,確定是前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刀片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
    徐五岳的声音变得沙哑。
    “刘伟在撒谎。”
    江弈给出了最后的判断。
    “他不是凶手。”
    “或者说,他不是那个致命的凶手。”
    “现场,一定还有第三个人。”
    ……
    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白板上,洪莹的照片掛在最中央。
    周围用红色的马克笔画满了各种杂乱的线条,连接著不同的名字与时间点。
    徐五岳顶著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將一杯滚烫的速溶咖啡推到江弈面前。
    “喏,提提神。”
    江弈端起纸杯,热气熏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新抓的这个,什么情况?”
    江弈问道。
    “唐家铭。”
    徐五岳指了指白板上,洪莹照片旁边新贴上去的一张寸照。
    照片上的男人留著一头时髦的灰色短髮,眼神桀驁不驯。
    “监控恢復了,技术队的兄弟们加班加点搞出来的。”
    “案发当晚十点半左右,就是这个唐家铭,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小区监控的死角。“
    “把附近一个关键位置的摄像头给破坏了。”
    徐五岳灌了一大口咖啡,像是喝药一样。
    “我们查了他的社会关係,你猜怎么著?”
    “他是洪莹的……追求者之一。”
    江弈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
    “他怎么说?”
    “嘴硬得很。”
    徐五岳冷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份审讯记录的复印件,扔给江弈。
    “他说,是洪莹让他这么干的。”
    江弈翻开记录,快速瀏览著。
    审讯室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呈现在纸面上。
    “我问你,案发当晚十点半,你在景运小区做什么?”
    “去帮我女朋友一个忙。”
    唐家铭的声音,透过文字,仿佛都能听出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
    “女朋友?谁?”
    “洪莹啊。还能有谁?”
    “她让你去干什么?”
    “她说有个男的最近老是纠缠她,想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顺便把那个碍事的监控给弄掉,免得拍到什么不好看的。”
    “所以你就去了?”
    “对啊,为女朋友两肋插刀,不是很正常嘛。”
    江弈的指尖在“女朋友”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根据他之前的了解,洪莹的正牌男友,似乎只有刘伟一个。
    这个唐家铭,要么是在吹牛,要么,就是洪莹的秘密情人。
    他继续往下看。
    “你见到刘伟了?”
    “没。我刚到她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后脑勺就挨了一下狠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谁打的你?”
    “我哪知道!黑灯瞎火的,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要死,就听见楼道里有动静。”
    “好像是有人来了。我心想这不对劲啊,怕惹麻烦,就赶紧溜了。”
    “你不知道洪莹出事了?”
    “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莹莹出事了,我第一个衝进去跟姓刘的拼命!”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相信我,人肯定是刘伟杀的!就是他!”
    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承认了破坏监控这种小事,將自己摆在一个“被利用的、无辜的”追求者位置上。
    同时,又把所有的罪责,精准地推回到了刘伟身上。
    他甚至还提供了一个自己被人打晕的情节。
    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案发时他不在场,也为自己脱了罪。
    “这傢伙,是个老油条啊。”
    江弈放下记录,评价道。
    “可不是嘛。”
    徐五岳烦躁地抓了抓头髮,几根头髮飘然落下。
    “我们查了,他后脑勺確实有个不大的肿包,像是被钝器打的。时间上也对得上。”
    “但他一口咬定是刘伟乾的,我们又没证据。”
    徐五岳的焦虑几乎要衝破天际。
    现在的情况是,刘伟承认杀人,但法医证据说他没杀。
    唐家铭否认杀人,但他出现在现场,还破坏了监控。
    一个顶罪的。
    一个喊冤的。
    “破案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四小时了。”
    徐五岳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舆论的压力,上级的压力,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江弈没有说话。
    他只是重新拿起那份审讯记录,目光落在了唐家铭的个人信息那一栏。
    姓名:唐家铭。
    年龄:36岁。
    职业:无。
    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没有正当职业,却能追求住在高档小区的洪莹。
    他的钱,从哪里来?
    他破坏监控,被人打晕,醒来后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逃跑。
    他在害怕什么?
    他看著审讯记录上,唐家铭那张桀驁不驯的脸。
    他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刘伟的动机,也太明显了。
    江弈將记录放下,抬起头,看向疲惫不堪的徐五岳。
    “徐队。”
    “嗯?”
    徐五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刘伟那边,先放一放。”
    “这个唐家铭,问题很大。”
    江弈站起身,走到白板前。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在唐家铭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一个正常的追求者,发现心上人可能出事,他的第一反应会是逃跑吗?”
    “他跑了,说明他心虚。”
    “他心虚,说明他隱瞒了更重要的事情。”
    江弈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的意思是?”
    “他在撒谎。”
    江弈转过身,目光锐利。
    “他被打晕可能是真的,但他被打晕前,或者醒来后,一定还做了別的事。”
    “他出现在那里,绝不只是为了帮洪莹教训一下刘伟那么简单。”
    “他想撇清自己,又想把刘伟钉死在凶手的位置上。”
    “为什么?”
    江弈自问自答。
    “因为他害怕我们查到真正的凶手。”
    徐五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需要了解唐家铭的全部。”
    江弈的声音冷静而果断。
    “不是审讯记录上这些简单的信息。”
    “我需要他完整的个人档案。”
    江弈盯著徐五岳的眼睛。
    “一个人的行为模式,都藏在他的过去里。”
    “我要把他,彻底翻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