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江弈一直没有说话。
    “看什么看?”
    “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伟现在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江弈终於开口了。
    “你说的这些,唐家铭也说了。”
    刘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错愕。
    “唐家铭?”
    “他是谁……”
    江弈笑了笑。
    “你女朋友的追求者。”
    “他说,案发当天,你先去骚扰洪莹,他去保护洪莹,被你打晕。”
    刘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放屁!”
    “他血口喷人!”
    “我都不认识他?”
    刘伟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上的镣銬哗哗作响。
    江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人的防线,只有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才最容易被攻破。
    “坐下。”
    江弈的声音不大。
    刘伟喘著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但还是缓缓地坐了回去。
    “警察同志,你们不能信他的鬼话!”
    江弈没有理会他的辩解,而是拋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洪莹死了的?”
    刘伟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江弈的节奏。
    “我……我掐了她之后,她就倒在地上了。”
    “我当时……当时嚇坏了。”
    “我探了探她的鼻子。”
    刘伟伸出颤抖的手指,在自己鼻子下面比划了一下。
    “一点气都没了。”
    江弈看著他的动作,眼神里流露出怜悯。
    “用手指探鼻息?”
    “电视剧看多了吧。”
    江弈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一个深度昏迷的人,呼吸会变得极其微弱,微弱到你用手指根本感觉不到。”
    “除非,你有专业的仪器。”
    刘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江弈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们的法医鑑定结果显示,洪莹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晚上十一点之后。”
    “而根据小区的监控,你离开她家的时间,是九点多。”
    “这中间,有两个小时。”
    “不……不可能!”
    “我走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死了!”
    “这绝对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离开的时候,洪莹只是被你打晕了过去。”
    “真正杀了她的,是另一个人。”
    “一个在你离开之后,进入了房间的人。”
    刘伟呆呆地看著江弈,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法律的制裁。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不是。
    “而且,洪莹的死因,也並非掐死。”
    江弈继续拋出重磅炸弹。
    “她不是因为你死的。”
    刘伟愣住了。
    “那她……她是怎么死的?”
    江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在她的支气管里,我们发现了一枚非常薄的刀片。”
    “刀片割破了她的主动脉,导致大出血,最终窒息死亡。”
    “而导致刀片移位的,是她颈部受到的持续性压迫。”
    “简单来说,有人在她吞了刀片之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刘伟想起了自己当时和洪莹爭吵的画面。
    “不是我!”
    刘伟的声音嘶哑。
    “真的不是我!”
    “我走的时候,她没有吞刀片!”
    “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人在我走了之后,又进去了!”
    “是谁?”
    “是谁干的?”
    刘伟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
    “警察同志,求求你,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
    江弈看著他,知道火候到了。
    “想洗清嫌疑,可以。”
    “但你要把你那天在洪莹家里,看到的所有细节,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任何一点反常,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刘伟再次燃起了希望,他开始拼命地回忆。
    “我……我那天是去找她要钱。”
    “进了门,我就闻到一股香味。”
    他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仿佛想再次闻到那天的味道。
    “是厨房里传来的。”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煤气灶上燉著汤,火还开著。”
    “旁边……旁边还放著一部手机。”
    “对,一部手机!”
    江弈的眼神,微微一动。
    “然后呢?”
    “我跟她吵了起来,她骂我没出息,我就……我就动了手。”
    “等我发现她倒在地上不动了,我嚇傻了,转身就跑了出去。”
    刘伟的脸上,充满了懊悔。
    “我跑下楼,心里越想越怕。”
    “我怕她真的出事,就……就又跑了回去。”
    “第二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江弈追问道。
    “大概……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吧。”
    “我回去的时候,她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没气了。”
    江弈的目光,紧紧锁定著他。
    “第二次回去,你有没有发现,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刘伟皱著眉头,苦苦思索。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有!”
    “煤气灶!”
    “我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厨房里的火,已经关了!”
    “还有,还有那部手机!”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明明看到灶台上有部手机的,可第二次去,手机不见了!”
    这个细节,至关重要。
    江弈立刻从物证袋里,拿出了在现场发现的那部属於洪莹的旧手机。
    “是这部吗?”
    刘伟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摇头。
    “不是!”
    “绝对不是这部!”
    “我看到的,是一部很新的手机,好像还是粉色的外壳。”
    “洪莹她爱臭美,手机壳换得很勤。”
    江弈的心里,瞬间明了。
    江弈站起身,开始在审讯室里踱步。
    所有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串联、重组。
    吞刀片。
    江弈以前在处理一些特殊案例时,接触过类似的情况。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自残行为,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吞食异物癖”。
    患者通过吞食尖锐物品,来获得一种病態的快感和刺激。
    洪莹,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可怕的假设,在江弈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案发当天,刘伟来找洪莹。
    两人发生爭吵,刘伟失手將洪莹掐晕。
    他误以为自己杀了人,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现场。
    而此时的洪莹,只是暂时性地昏迷。
    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后,她悠悠转醒。
    就在这个时候,唐家铭来了。
    他或许是来和洪莹商量如何应付刘伟,或许是来继续榨取她身上最后的价值。
    两人再次发生了某种关係。
    甚至,在极度刺激的情况下,洪莹再次吞下了那枚致命的刀片。
    而唐家铭,利用了这一点。
    他掐住洪莹的脖子,或者用枕头捂住她的口鼻,製造窒息的假象。
    但他的真正目的,是让洪莹体內的刀片,因为外部的压力而移位,刺破她的大动脉。
    它几乎不会在体表留下任何致命的伤痕。
    如果不是江弈的仔细尸检,这起案件,很可能就会嫁祸给刘伟。
    杀人之后,唐家铭冷静地处理了现场。
    他关掉了正在燉汤的煤气灶,抹去了自己来过的痕跡。
    最关键的,他拿走了洪莹的那部新手机。
    因为那部手机里,一定有他不想让警方看到的,对他极为不利的证据。
    比如,他诈骗洪莹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