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队的瞳孔,猛地一缩。
    青乡一中。
    高中生。
    几个关键词,瞬间在他脑海里串联起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事,跟何鸣脱不了干係。
    掛断电话,他看向夏怡和江弈。
    夏怡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大致內容,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又是他,对不对?”
    她的声音里,压抑著滔天的怒火。
    “八九不离十。”
    江弈的语气,冰冷如霜。
    他们这边刚刚被命令不许再查。
    那边,那个恶魔就又犯下了新的罪行。
    这是何等的囂张!
    夏怡猛地站了起来。
    “我去开车!”
    她现在只想立刻飞到那个混蛋面前,亲手给他戴上手銬。
    而这边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青乡一中的街对面。
    牌照很普通,看不出任何特殊。
    后座车门打开。
    一个穿著深色夹克,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手里提著一个古色古香的纸盒。
    里面装著的,是刚出炉的桂糕。
    他儿子黎安最喜欢的那家老店做的。
    他叫黎良才。
    这次来江州开会,他特意提前了半天行程,绕道来青乡县。
    就是为了看一眼正在读高中的儿子。
    算起来,他已经有快两个月没见过黎安了。
    站在马路对面,黎良才望著那扇熟悉的,略显斑驳的校门,嘴角不自觉地泛起温和的笑意。
    他对身边的秘书说。
    “小梁,你就在车里等我吧。”
    “我跟那小子聊几句就回来。”
    梁秘书点点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好的,黎书记。”
    黎良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拘谨。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號码。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冰冷的忙音。
    这臭小子。
    黎良才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估计又是在跟同学打闹,没听见。
    他看了一眼手錶。
    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
    他决定就在门口等。
    正好,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十分钟后,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
    沉寂的校园,瞬间被鼎沸的人声所取代。
    一群群穿著蓝白校服的学生,像是归巢的鸟儿,嘰嘰喳喳地从校门口涌了出来。
    黎良才的目光,在人群中仔细地搜寻著。
    他记得儿子又长高了不少,在一群高中生里,应该很显眼才对。
    一个。
    两个。
    人潮来了又去。
    他的视线,几乎扫过了每一个高个子的男生。
    可直到校门口的人流变得稀稀拉拉,他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黎良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难道是留在学校做值日了?
    他又等了十分钟。
    校门口已经空空荡荡。
    只剩下几个负责关门的保安,懒洋洋地靠在门卫室的墙边抽菸。
    黎良才心里的那点疑惑,开始慢慢发酵,变成了不安。
    他再次拿出手机,这一次,他没有打给儿子。
    他找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疲惫的女声。
    “王老师吗?”
    “我是黎安的父亲,黎良才。”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慌乱。
    “黎,黎书记?您好,您好!”
    “您怎么突然……”
    黎良才没有跟她客套,直接切入了主题。
    “我来学校看黎安,没等到他。”
    “他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只能听到女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黎良才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王老师?”
    “黎安呢?”
    女老师的声音,带著无法掩饰的颤抖。
    “黎书记……那个……”
    “黎安他……他出事了。”
    “他……他现在在县人民医院。”
    黎良才提著桂糕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纸盒的边角,被他捏得变了形。
    “在哪个科室?”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在重症监护室……icu……”
    女老师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
    重症监护室。
    黎良才掛断了电话。
    甚至没有说一句再见。
    他转身,快步走向那辆黑色的奥迪。
    一直注意著这边的梁秘书,看到黎良才那张阴沉如水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他赶紧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黎书记,出什么事了?”
    “去县人民医院。”
    黎良才的声音沙哑。
    他坐进后座,將那个已经变形的纸盒,隨手扔在了一边。
    桂糕的香甜气息,还在车厢里瀰漫。
    此刻闻起来,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车子发动,平稳地匯入车流。
    黎良才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远在老家的母亲。
    儿子从小是奶奶带大的,跟奶奶最亲。
    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人肯定已经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號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良才?”
    电话那头,是母亲苍老而焦急的声音。
    “妈,是我。”
    “小安他……怎么样了?”
    “你还有脸问怎么样了!”
    母亲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悲愤。
    “医生说,医生说颅內大出血,身上骨头断了好几根!”
    “人现在还昏迷著,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
    “我可怜的孙子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人下这样的毒手啊!”
    老人的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著黎良才的心。
    “小安在昏迷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著……”
    “念叨著什么?”
    黎良才追问道。
    “他说……他说要一个公道……”
    “良才啊,你这个当爹的,你当这么大的官,有什么用啊!”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你要是再不管,小安他……他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母亲的每一句斥责,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自己身居高位,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
    可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辖区內,被人打得生死不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黎良才的眼眶,瞬间红了。
    “妈,您放心。”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却透著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件事,我管定了。”
    “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会给小安,一个公道。”
    掛断电话,黎良才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温和儒雅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对著前排的梁秘书,一字一句地说道。
    “给青乡一中的校长打电话。”
    “让他立刻到医院来见我。”
    梁秘书心头一凛。
    他跟了黎良寸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这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他不敢怠慢,立刻找出校长的联繫方式,拨了过去。
    然而,电话拨通后,梁秘书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黎书记,校长他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