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黎良才,似乎也鬆了一口气。
    “好,好啊!”
    “五岳,你们干得漂亮!”
    短暂的沉默后,周海洋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五岳,有件事要跟你通报一下。”
    “省里那边的行动,已经收网了。”
    徐五岳的心头一跳。
    “结果怎么样?”
    “拔出萝卜带出泥。”
    “我们內部的一些蛀虫,还有跟他们勾结的保护伞,一锅端了。”
    “涉案的几个官员,已经被双规了。”
    徐五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省厅已经下了指令。”
    周海洋说道。
    “这起案子,由我们江州和省厅联合侦办。”
    “你们刑警队,主抓两条线。”
    “第一,根据何鸣的供述,深挖下去,务必要找到那个隱藏的製毒工厂,捣毁源头。”
    “第二,全力追查另外两个关键人物。”
    “一个叫曹家宝。”
    “另一个,就是那个黄毛,郭龙。”
    “找到他们,整个贩毒网络,才能被彻底摧毁。”
    “明白!”
    掛断电话,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號码。
    徐五岳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喂,是徐五岳徐队长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我是。”
    “我们是青乡县派出所的,这里刚接到报警,在青乡县大桥下面的石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徐五岳的心里,咯噔一下。
    “死者身份確认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
    “確认了。”
    “根据他身上的身份证件,死者名叫……郭龙。”
    “嗡——”
    徐五岳夹著烟的手,猛地一僵。
    青乡县。
    一辆黑色的警用suv在乡间小路上疾驰。
    徐五岳坐在副驾驶座上,车窗半开著。
    车子一路顛簸,最终在青乡县大桥下的一片河滩旁停下。
    警戒线已经拉起,蓝红色的警灯在湿漉漉的石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晃得人眼晕。
    几个穿著制服的县派出所民警正在维持秩序。
    一个中年民警小跑过来,对著下车的徐五岳敬了个礼。
    “徐队,你们来了。”
    徐五岳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投向了河滩中心。
    那里围著几名痕检人员,正蹲在地上忙碌著。
    “什么情况?”
    “初步判断是溺水身亡。”
    中年民警引著他往里走,一边介绍情况。
    “今天傍晚涨潮,应该是尸体被江水从上游衝下来的,掛在了这片石滩上。”
    “被附近钓鱼的村民发现,然后报了警。”
    徐五岳的脚步停在了警戒线外。
    尸体俯臥在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浑身湿透,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个僵硬的轮廓。
    死者留著一头染得枯黄的头髮,在警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正是郭龙。
    “发现尸体的时候,就是这个状態吗?”
    “对,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场基本没动过。”
    一名年轻的痕检员站起身,摘下口罩,对徐五岳说道。
    “徐队,死者体表没有发现明显的锐器伤或者钝器伤。”
    “口鼻处有少量白色泡沫,眼结膜有出血点,手指皮肤有皱缩。”
    “这些都符合溺亡的典型特徵。”
    徐五岳嗯了一声,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他挥了挥手。
    “先把尸体带回市局。”
    “是。”
    ……
    江州市公安局法医中心。
    郭龙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乾净,静静地躺在上面。
    江弈穿著蓝色的解剖服,戴著口罩和手套,正站在台边。
    谈新源站在他旁边,手里拿著一份刚刚出来的ct报告。
    “江哥,你让我加急做的肺部ct,结果出来了。”
    “你看,双肺瀰漫性的磨玻璃影,支气管里也有积液。”
    谈新源指著屏幕上的影像,语气有些篤定。
    “溺亡肺,没跑了。”
    按照常规流程,这种特徵明显的案子,基本可以快速定性。
    但江弈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目光,在ct影像的每一个像素点上扫过。
    “你看这里。”
    江弈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点在了屏幕的一角。
    “肺泡的扩张程度不均匀,而且在细支气管的末端,有大量的、非常细密的泡沫。”
    “这说明什么?”
    谈新源凑近了些,有些不解。
    “说明他在溺水的时候,意识是完全清醒的。”
    江弈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异常清晰。
    “而且,他进行了极其剧烈的呼吸和挣扎。”
    “只有在求生欲最强的状態下,肺部才会吸入这么多的水。”
    “並且和肺泡表面活性剂混合,形成这种致密的、难以排出的泡沫。”
    “那……那不就更说得通了吗?”
    谈新源想了想,说道。
    “会不会是有人把他按在水里,强行溺死的?”
    “所以他才会挣扎得那么厉害。”
    “一个毒贩,被人灭口,也很正常吧。”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几乎是所有刑警看到现场后的第一反应。
    江弈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对。”
    他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只是被人按在水里,挣扎的痕跡会更多地体现在体表。”
    “比如脖颈、手腕上的压制伤,或者因为反抗造成的指甲断裂、皮下出血。”
    “但是这些,都没有。”
    江弈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尸体上。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一个贩毒网络的关键人物,在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的江边去?”
    “他去那里干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谈新源哑口无言。
    “准备剖尸。”
    江弈忽然开口。
    “先测定所有器官的重量。”
    谈新源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点头。
    “好。”
    解剖刀划开皮肤,胸骨被打开,暴露出胸腔內的器官。
    江弈小心翼翼地將肺部完整地取了出来,放在了电子秤上。
    谈新源探过头去看那个小小的显示屏。
    “三……三千克?!”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个成年男性的肺,正常重量大约在1000克左右。
    就算是溺亡,肺部因为充血、水肿、吸入水分,重量会增加。
    可一般也就增加到1500克,最多不超过2000克。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重?”
    谈新源喃喃自语。
    “这肺里灌的,得是多少水啊?”
    “不全是水。”
    江弈的声音异常冷静。
    他拿起镊子,轻轻夹起一小块肺组织。
    “水的密度是1。”
    “能让肺部达到这个重量,说明灌进去的液体,密度远大於1。”
    谈新源愣住了。
    “密度大於1的液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