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匪徒
马壠伸出手,一点点触及到那个皮口袋,但他马上就一哆嗦,慌里慌张地收回来。
见到他这般样子,后面的週游还想要出声挽救。
“马老哥,你是不是认错了?这只是个皮口袋而已,或许与你老婆无关”
然则。
马壠却仿佛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转过脑袋,痛哭流涕地说道。
“恩,恩公啊!这就是我老婆,你看,你看,她这里还有一道胎记,可她,可她怎么变成这种模样了?”
週游嘆了声,隨手打出一道静音符,接著迈步上前。
將手掌贴到皮口袋之上,首先感觉到的,就是一种仿佛活物般的温热之感。
而在温热感之后,便是仿佛心臟般跳动,以及之前那水泡的声音。
这是个活物。
不对。
准確点说,是里面的东西是个活物。
週游紧锁著眉头,想了想后,忽地闭上眼睛,將心神全部沉了进去。
而后。
他便看到了个极为噁心,猎奇,甚至超乎人类想像极限的东西。
那是一堆由骨骼,內臟,肌肉,脂肪组成的玩意,正泡在新鲜粘稠的血浆之中——准確点说的话,那就仿佛把一个完整的人拆零落了,然后活活地翻转了个,將其缝在自己的皮肉之中。
——没错,外面的皮布口袋正是这人的人皮,如今正作为容器装著她自己的身体!
更渗人的是,哪怕如此,这人仍然在喘息著。
在自己的血浆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喘息著。
哪怕以週游的见多识广,也不由得退了一步,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自他极为难看的脸色中,马壠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皮布口袋,突然瘫倒在地上,然后便是崩溃一般的痛哭。
而週游在平稳了下气息后,又重新拔出了剑,然后缓步朝著那口袋走去。
马壠明白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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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男人还是站了起来,颤抖著拦在了布口袋之前。
週游看了看窗外的月亮,脸色有些沉重,最后只是说了两个字。
“让开。”
马壠知道自己拦不住週游,但他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用尽全力地磕起了头。
“恩公,她,她就算变成这样子,她也依旧是我婆娘啊!求您开开恩,饶了她吧”
用力之大,甚至连地面上都染上了血痕。
週游並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深吸口气,接著说道。
“马大爷,你错了,我只是想帮她。”
“恩公,你这样子”
週游伸出手,指了指皮口袋。
“她那模样已经是神仙难救了,诚然,我確实可以当没看见,但在此之后,她將承受的是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如一日的痛苦折磨——我问你,你是想让自己婆娘受这比千刀万剐更绝望的酷刑吗?”
马壠一时哑言。
他就站在那里,明显是不知所措,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流出,一边看著皮布口袋,一边看著週游,却压根不知应该说什么。
週游没再管,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马壠伸了伸手,但最终没有做出阻拦。
於是,万仞出鞘,带著破邪的辉光,瞬息便划过了口袋。
下一秒,污血,臟器,肉块,混著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从裂口中喷涌而出,转眼间便洒了一地。
马壠跪在地上,愣愣地看著自家婆娘的残骸,他慢慢地伸出手,不顾那些污秽,似乎是想要將那身体重新拼接起来。
然而,只是徒劳。
臟器从他掌间滑落,跌落在骯脏的泥土之中,一开始还略微抽动,但马上就不再动弹。
马壠停顿几秒,终於忍不住崩溃地哭嚎了起来。
“孩他娘啊,我对不起你啊,要不是我提议逃跑,要不是中途走散了,你怎么可能变成这幅模样”
週游摇摇头,然后又轻轻拍了拍马壠的肩膀。
“这不怪你,是咱们来的太晚了。”
他抬起头,然后再度看向那个月亮。
隨著月光的流转,整个村里都再度传来了声音。
都是同样的,心臟跳动,以及浸在血液之中,『咕嚕咕嚕』的声音。
以数量来算,这有多少?
週游无言,但仍然缓缓地握住了剑柄。
马壠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汉子仅是跪著,哭著,直至声音变得嘶哑,以至於出现了破音。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什么。
只见他哭声一停,接著用力扒拉几下,脸上骤然浮现出惊喜之色。
“孩他娘,你还活著?”
怎么可能?
週游一愣,接著连忙低下头。
但旋即,他神情又是一黯。
確实,有张剥开的脸皮还在动弹,然而和別的內臟一样,虽然其中还有点生气,但很快就会消散完毕。
像是这种完全被污染的可怜人,除非是道尊下凡,三清亲至,否则谁都救不了。
然而马壠仍然抱著希望,轻轻地捧起了那张脸,然后用生平最温柔的语气,小声说道。
“孩他娘,你先別动,我这面有个神仙,你別担心,他,他肯定能帮你的!”
但是。
脸皮却没有做出回应。
那村妇的面容薄的就和张纸一样,似乎隨时都有可能碎开,但其仍然拼尽全力地转动著眼球,似乎是想要告知什么。
马壠愣了愣,猛然想到了什么,他先是將脸皮小心放到了地上,接著狂奔几步,来到了个隱蔽的角落前。
他用力扫开上面的遮掩物,然后硬生生地掰开了几块木头。
於是乎,一个储菜的暗格出现在眼前。
而在其中,正窝著一个小小的,枯瘦的身体。
“虎子,虎子!你醒醒啊!是爹啊,爹带人来救你了!”
马壠摇晃著那小小的身躯,然而那孩子却仍然紧锁著眉眼,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马壠只能抬起头,求助於週游。
週游也没多说一句话,而是来到那孩子跟前,先是理了理脉,又拔开眼睛看了看。
最后,在马壠绝望而不安的眼神中,他说出了判决。
“身子虚的厉害,这几天应该全靠些杂粮和自己的尿维持著不过整体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缓过来。”
马壠呆滯几秒,接著,又再度放声大哭。
但这一回,是解脱般的哭。
他就这么抱著自己的孩子,连忙跑到脸皮旁边,然后说道。
“孩他娘,孩他娘!虎子还活著,虎子还活著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他还活著!!”
可是。
在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后,脸皮的动作就停了下来,这用命掩护自己孩子的女人甚至都没能再看上一眼,便如沙土般片片碎裂,最后混入了那堆血肉之中。
只留下马壠呆呆地捧著那点残骸,不知再做任何反应。
然而。
这时週游却已经顾不上安慰了。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握著剑,就此缓步走出屋子。
——不知何时起,外面已经站了几十號人。
虽然无灯火照明,但多亏今晚月色明亮之福,週游倒也能看清这些人的长相。
——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这是第一个印象。
所谓人之本性,大多都是先由面相显露出来的,此点用在这帮人身上丝毫都不违和——看其样子,一个个就仿佛是在刀尖上舔血多年一样.
也不对。
不是『仿佛』,而是事实。
就在週游感觉中,这些人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煞气——不是他那种除魔卫道一路廝杀下来的煞气,而是那种残害无辜,肆意屠戮的煞气。
而论最重的,还要属站在正中的一个。
那人吊眉眼,招风耳,颧骨暴突好似个磨刀石一样,左颊一道深沟斜贯唇际,右臂上还纹著个歪斜的黑色盲蛇——然而墨跡隨肌肉虬结扭曲,乍一看去,却仿佛只蜈蚣在皮下游走。
但週游注意的不是这个。
而是在这匪首的后脑上,正长著个特大號的脓包。
那脓包之巨大,甚至比脑袋都差不了多少,外皮就好似半透明一样,隨著月光的照耀,其中还有一堆细丝般的玩意在不断游荡。
而受其压迫,匪首的脑袋也向著一边偏斜,但这位却仿佛是毫无所觉一样,仍然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丐太特喷啊发护哦去合法哈哇法外覅无法规是根四他慰.”
然而吐出的,却是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声调。
好一会后,他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又再度说道。
“抱歉抱歉,这言语习惯了,都有点忘了人话怎么说了对了,这位小兄弟,在下叫楚成,江湖人送外號出云龙,请问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和那狰狞的面貌截然相反,这位说话间却是十分的客气与礼貌。
週游沉默半晌,接著开口。
“在下週游,在江湖上闯荡不久,也没什么名號,本身更是不值一提,不劳楚兄你担心了。”
听到这番冷漠至极的言语,叫楚成的匪首却是嘿嘿一笑,完全是浑不在意。
“那我就叫你周兄弟好了——对了,周兄弟,你大半夜的跑到我们村就是是为何啊?”
週游则是看著对方的脸,好一会后,才说道。
“你们村?不对啊,我记得这村里住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什么时候成为你们这帮荒郊野狗的居所了?”
“你——”
楚成旁边,一个衣著破烂的匪徒站了出来,指著週游的鼻子,当即就想要大骂。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制止他的,是楚成。
这个悍匪牛眼一瞪,硬生生將那人逼了回去,接著才转过脑袋,又露出了张团团和气的笑脸。
“抱歉抱歉,底下人不懂事,还望小兄弟谅解——前几天这地方確实叫王岗子村,但不巧,我们兄弟们与这里的人做了个交易,了一千两百两银子將这里买了下来,从此这地方就改名叫青牛寨了.”
这是明显信口胡诌的胡话。
但週游也没有揭破,只是看著楚成。
对方在解释完后,又拱手笑道。
“那我这面介绍完来路了,还请周兄弟做出回答——请问你来我们青牛寨究竟是为何啊?”
週游沉默几秒。
忽然间,他也是同样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说我在夜里迷路了,不小心走到这里你信吗?”
“我他妈信你个头——”
这是另一个憋了许久的小嘍囉,然而这一回楚成却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手起刀落,硬是剁下了一只手臂!
不过。
伤口处没有任何血液流出,甚至那嘍囉都没露出太大害怕神色,而是急匆匆地捡回了自己的胳膊,然后退回到了一边。
经此一下,旁边再没人敢开口,而楚成则是继续笑道。。
“迷路了啊.那可是不好办这样,趁著现在光亮还好,周兄弟你要不直接顺路出去吧,別等一会黑灯瞎火的,再摔到磕到什么的。”
週游看著楚成的眼睛,后而十分认真道。
“楚老哥,你就这么放我出去了?”
楚成笑道。
“什么叫放啊——周兄弟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自然不能为难你不是。”
“那我如果说我不是迷路了呢?”
楚成神色一僵。
他抬起脑袋,远远的朝著屋门內看了一眼——虽然马壠和他孩子仍然在厨房,但他也像是看到了其中全貌,接著说到。
“.无妨,看小兄弟你是来探亲的吧?正好,我们买村的钱也没交接完,这里还有些银子,就麻烦你和屋里那两位带出去了”
说真的,现在多少有点离谱。
起码在旁人看来,楚成这一退再退,都快退成怂比了。
不过他们明显人数占优,又到底为啥?
週游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探探。
“这倒是不忙,我这还有点事想问下老哥。”
“周兄弟你说。”
“我想打听个道——老哥们知道寒山寺怎么走吗?”
匪徒们面面相覷。
但很快的,有人举起了手——在徵得自己老大同意后,才开口说道。
“我倒是听过,那寺对外的称呼是罗汉寺,就在二王山不远处.过了那山之后,再向东走走就到了。”
听到这话,週游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確实没想到,寻了一路的线索,居然这么轻鬆就到手了。
当然,按照现在这情况,他最好的选择是借驴下坡,带著马壠和他孩子先撤出这地方——
然而,週游仍然是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多谢老哥,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
“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