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轻柔地舔舐著沙滩,
发出周而復始的沙沙声。
朝阳將天空与大海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两张藤椅中间,
摆放著一张竹製茶桌,
上面两杯清茶正裊裊升起带著清香的热气。
黄天狗与黄天龙相对而坐,
宽鬆的衣袍在海风吹拂下摆动。
他端起茶杯,
没有立即饮用,
目光先是掠过波光粼粼的海面,
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要穿透时空,
回到某个特定的时刻。
良久,
他才收回目光,
轻轻吹开浮叶,
啜饮了一口,
温热的茶液划过喉咙,
却未能驱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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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
你昨夜匆匆赶回来,
可歇息好了。”
黄天狗放下茶杯,
陶瓷与竹木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的声音平稳,
但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黄天龙脸上,
似乎不想放过对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这看似平常的寒暄,
在此刻却仿佛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黄天龙闻言,
將整个后背更深地陷进藤椅里,
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吱呀声。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话语里带著毫不掩饰的疲惫与抱怨:
“哪怕我歇息好了,
天狗你也不必一大早把我找来,
在这海边吹风。”
他刻意避开对方那过於专注的视线,
转而望向远处海天一色的地方,
仿佛那里的景色比黄天狗更好看。
“我心里急啊,”
黄天狗並不在意他的抱怨,
身体微微前倾,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声音低沉下去,
带著一种难以释怀的痛惜,
“飞虫这孩子,
是我族百年不遇的奇才。
区区九岁,
就已修炼到练气境三重天,
这份天资,
即使只是和我等一样的中品灵根,
但你我在他这个年纪时,
绝对是望尘莫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茶杯边缘,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更难得的是其真实战力,
仅靠练气境三重天修为,
已然足以媲美你我这些修炼多年的老傢伙,
明明如此有才华,
可谁知天妒英才,
年纪轻轻就……”
他说到这里,
话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悲痛扼住了喉咙,
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
这嘆息声混入海风,
显得格外苍凉。
黄天龙默默听著,
原本放鬆搭在椅臂上的手指,
略微拿起桌上的茶杯,
无意识地、反覆地摩挲著温热的杯壁,
指尖传递来的热度却似乎无法温暖他。
他接口道,
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
“奇才確是奇才,
这点毋庸置疑,
但中品火灵根,
上限也摆在那里,
比天孤差远了。”
他顿了顿,
眼帘低垂,
遮住了眸中闪过的异色,
“当时,
我本也已察觉不妥,
就准备前去接应他。
只是……”
他的声音在这里有了一个明显的停顿,
再开口时,
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乾涩,
仿佛回忆本身都带著刺骨的寒意:
“我刚打算要接近,
就亲眼目睹了那片海域中,
那恐怖至极的景象,
隔著上千里距离,
我都能清楚地看到,
那里正在交手的动静,
我根本没这个资格去插手,
才不得不匆匆逃离回来。”
他抬起眼,
目光与黄天狗相遇,
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心有余悸,
“那里……
那里有几个巨大无比的怪物,
正在疯狂拼杀,
搅得海浪滔天,
凶威瀰漫,
有金色拿禪杖的怪物,
有灰黑色的怪物,
有密密麻麻的手的怪物,
有庞大的海兽,
它们在廝杀!
隔著老远都让人心惊胆战,
灵魂都在颤慄。”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它们八成是在爭夺仙府的绝世宝物,
仙府深处出了我等无法想像的变故。”
他的话语中带著无法偽装的唏嘘,
仿佛那恐怖绝伦的情景依旧历歷在目,
烙印在脑海深处,
以当时看到的恐怖情景,
绝对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那黄飞虫也必然是死了!
纵使他与黄飞虫往日里有再多恩怨纠葛,
隨著后者的骤然逝去,
那些过往的纷爭,
他也不愿再追究,
该隨著这海风飘散一笔勾销了。
黄天狗点了点头,
捕捉到了黄天龙情绪里的真情实感,
“飞虫的命牌破碎,
倒是在二十多天前,
以飞虫的大气运,
未必就陨落了,
可能是被困在隔绝严密的仙府深处,
这也会导致命牌破碎……
时间上算来,
他未必就被那恐怖的怪物交手波及。”
他说话时,
目光依旧紧锁著黄天龙,
像在评估这个时间差背后可能隱藏的真相。
“若真是如此,”
黄天龙抬起眼,
迎向黄天狗的目光,
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语气也带上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
“能够早早地陨落,
未被那场恐怖大战波及,
对他而言,
反倒是一种福气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
却又隱隱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
仿佛在说,
反正黄飞虫都是要死的,
能够拥有不算太烂的死法,
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天龙你百分百確定,
飞虫死了?”
黄天狗闻言,
沉默了片刻,
海风吹动他白的鬢髮,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
似是在品味这番话中蕴含的意味深长,
或许事后黄天龙去探查过,
发现了什么,
才敢如此篤定飞虫死了?
咸腥的海风气息似乎更浓重了些,
与茶桌上氤氳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种矛盾而压抑的氛围,
黄天狗不禁面色一正,
抬起了头,
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那双原本带著悲悯和追忆的眼睛,
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
紧紧盯住黄天龙,
语气变得严肃而低沉,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天龙,
这里没有外人,
你与我说实话,
天孤……的死,
是不是与你有关?”
黄天龙眉头一皱,
但脸上並未显出过多惊讶,
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
他毫不犹豫地摇头,
语气快速而肯定地回答:
“天狗,
天孤不是我杀的。”
否认得乾脆利落,
没有丝毫犹豫。
但他並未就此打住,
反而话锋一转,
眯起了眼睛,
那缝隙中透出的目光,
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
声音平缓却像冰层下的暗流:
“不过,
天孤若是不死的话,
以他的积累和天赋,
估计很快就要突破到练气境九重天了吧?”
他轻轻呵出一口气,
带著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虽说天孤是勤勤恳恳地为家族做贡献,
但他这么努力的提升修为,
难道就没有野心?
真等他拥有练气境九重天修为,
家族里可未必容得下第二人、第三人的声音。
你说呢,
天狗?”
“他的修为,
一向精进迅猛。”
黄天狗刚因黄天龙那直接否认而鬆弛的神经,
瞬间又因这后续意味深长的话语而紧绷起来,
如同被拉满的弓弦。
黄天龙这话的意思,
岂不是明摆著承认了他有杀害天孤的动机?
黄天狗不禁坐直了身子,
藤椅因此发出清晰的吱呀抗议声。
他的目光如鉤子般死死锁定在黄天龙脸上,
表情变得十分的严肃,
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
读出些许隱藏的波澜或破绽。
“天狗,
你別那么盯著我。”
黄天龙面对他几乎要刺穿人心的审视目光,
显得有些不满,
他摆了摆手,
动作带著一丝刻意的烦躁,
再次强调,
並开始了长篇的解释,
“我再说一遍,
天孤不是我杀的!
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受了极重的伤,
胸口有个可怕的窟窿,
气息萎靡得像风中残烛,
而且还被那文氏五虎死死盯上,
陷入了重围,
根本逃脱不得,
那根本就是个死局!”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
猛地喝了一大口,
仿佛要压下某种翻腾的情绪,
继续道,
语速加快:
“你可以冷静地想一想。
天孤是练气境八重天巔峰的修为,
而我不过才练气境六重天。
单论修为境界,
我就落后他整整两大截!
这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激动,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著,
“更別说,
天孤的实际战力,
向来是超过其境界的,
这一点你我都清楚!
纵使我们都在外探索,
我又如何能够做得了他黄天孤的主?
就凭我的这点实力,
拿什么去谋害他?”
他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甚至带著点被冤枉的愤懣:
“我当时確实没有敢出手救他,
这一点我承认!
因为我怕,
我怕我非但救不了他,
反而会把自己也一起搭进去,
平白折损家族一员战力,
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但是,”
他声音陡然提高,
目光灼灼地看著黄天狗,
“我黄天龙身为家族仙人,
对家族是有起码的归属感和忠诚的!
无论如何,
我都不至於去主动谋害同族,
尤其是天孤!
他过去为家族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
他身上那些伤,
哪一道不是为了家族?”
他的话语充满义正言辞的激昂,
“他和我们一样,
初衷都是为了家族变得更好!
身为家族仙人,
身为家族的靠山
我们更应该为了家族的未来团结一心才对!
天孤的实力越强,
对家族的整体实力和威望提升好处越大!
这个道理谁不懂?
连你黄天狗都不怕他威胁到你的权位,
我黄天龙,
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去忌惮他,
甚至要因此谋害他呢?
这於情於理,
说得通吗?”
黄天狗听著他这番慷慨陈词,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目光却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
里面混杂著审视、怀疑、痛心和疲惫。
半晌,
他才幽幽地吐出一句,
话语像浸透了海水的冰针,
直直刺向黄天龙:
“可是,
天孤死了,
飞虫也死了。
他们都是跟你一起出去探索后,
就再也没能回来。”
这句话很轻,
却重若千钧,
压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句话仿佛刺中了黄天龙的敏感神经,
他脸上立刻涌现出强烈的不满,
和些许被冤屈的神色,
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飞虫的实力你清楚!
他之前展现出的战力压根就不弱於我!
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加诡异难防!
他执意要独自去那仙府深处转一转,
探寻他自己的机缘,
我远在八百里之外的海面上休整,
如何能够阻止得了他?
我难道能跟著深入仙府,
用绳子把他绑起来吗?”
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
带著一种急於辩白的焦躁,
“当时谁又能料到他会在仙府里如此深入,
乃至最终遭遇不测,
导致陨落?
仙府机缘伴隨风险,
这本就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
你难道要我毫不犹豫、不计后果地,
衝进那危机四伏、
连我自己都可能陷进去的仙府深处,
去將他强行带出来吗?”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
胸膛微微起伏:
“且不说我能否在威力四伏的偌大仙府中找到他,
就算找到了,
我若强行带他离开,
以他那倔强好胜、不顾大局的性子,
若是激烈反抗、动静闹大,
引来文氏一族或者其他潜伏的凶物注意,
导致我们两人一同折在里面。
届时,
我黄天龙又该如何向家族、
向全体翘首以盼的族人交代?”
他的语气到最后,
甚至带上了一丝质问的意味,
目光直直地回视著黄天狗,
显然是给这件事定性了。
“归根结底,
若不是他黄飞虫自己不够谨慎,
未能时刻將家族的安危和自身的责任放在首位,
一味贪功冒进,
追求那不切实际的机缘,
他又何至於会身死道消?
这后果,
你黄天狗不承担,
难道该由我来承担吗?
可別忘了,
是你提出让他去探查仙府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滯而沉重,
仿佛连海风都停止了吹拂。
唯有远处海鸟断续的鸣叫,
提醒著时间並未静止。
茶香在微凉的空气中慢慢飘散,
却似乎无论如何也驱不散那瀰漫在两人之间,
越来越浓的沉重与猜疑。
黄天狗表情变幻,
没有再立刻开口,
他只是深深地看著黄天龙,
那目光仿佛要將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几乎要凝固成实质时,
岛屿上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和喧譁声,
瞬间打破了海滩的寧静。
其中蕴含著元气碰撞、金铁嘶鸣以及多人呼喝,
还夹杂著充满威慑力的武道实象的交手动静,
显然並非普通族人的爭执。
黄天狗端起茶杯,
正要放到嘴边,
脑海中的思绪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强行打断。
看著眼前面无表情的黄天龙,
他不由神色一凛,
没有任何犹豫,
身影如鬼魅般原地模糊,
下一瞬,
就出现在那能量波动最为剧烈的区域上空。
下方的场景映入眼帘。
数道人影正紧张地对峙著,
气氛剑拔弩张。
左边足足有六人,
他们周身真气澎湃,
身后赫然悬浮著只有先天境长老级武者才能凝聚的武道实象,
或为咆哮狰狞的能量蜥蜴、利齿森然;
或为冒著绿气的碧色丹药、圆润致命;
或为凝实沉重的一幢房子、寒光闪闪。
六道武道实象气势联袂,
相互呼应,
形成一股庞大的压力场,
將周围的空气都挤压得微微扭曲,
颇为惊人。
然而,
对面仅有一人独立,
正是黄在鹤。
他鬚髮微张,
面色因愤怒而潮红,
眼神却锐利如刀,
气势更不落下风。
其身后,
竟足足有六只神態灵动、羽翼清晰宛若实质的青色白鹤虚影盘旋飞舞,
鹤唳声清越激昂,
带著一股寧折不弯的孤高气韵。
这六鹤虚影不仅形態逼真,
更仿佛蕴含著某种独特的阵法奥妙,
气机相连,
竟以一人之力,
不仅稳稳挡住了对面六人的联合气势压迫,
甚至那鹤影翻飞间,
道道凌厉的气劲如无形羽箭,
反而將对方的武道实象压製得光芒略显黯淡,
波动不稳。
“黄在鹤,
你……你突破到返璞归真了!???”
左边的黄在斗等人,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声音都因震惊而有些变调。
同为家族长老,
他们深知彼此实力底细,
若非突破到那传说中能更精妙掌控自身力量、
对武道实象理解达到全新层次的返璞归真之境,
黄在鹤绝无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他们六人联手,
甚至形成反压!
“你们刚刚想对飞虫的父母家人,
做什么?”
黄在鹤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质问,
目光如冷电般扫过黄在斗等六人,
最后死死定格在不远处那普普通通、显得孤立无援的院落上。
他声音低沉,
却带著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仿佛即將喷发的火山。
他周身气息圆融一体,
那六只青鹤仿佛是他怒意与意志的延伸,
翅翼振动间,
杀机凛然,
隨时可能发出雷霆一击。
“在鹤,
就算你武道突破返璞归真了,
也別太狂妄自大!”
黄在斗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惧,
色厉內荏地喝道,
试图以身份和背景压制对方,
“在家族仙人面前,
你依旧什么都不是!
识相的赶快滚开,
不然下场你知道!”
他们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
正是因为昨夜接到了天龙仙人的隱秘传音,
知道了黄飞虫已死的消息!
这消息对他们而言,
简直是天降喜讯!
同时,
他们也心领神会了天龙仙人话语中隱含的意思,
毫不意外,
天龙仙人是要藉此机会,
彻底清算黄飞虫一系的势力!
而这,
也正是他们向天龙仙人表忠心、攫取利益的绝佳机会!
“你们在干什么!?
在鹤,
你来说!”
就在衝突一触即发之际,
黄天狗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瞬间出现在两方人马中间。
他面色沉凝,
先是目光严厉如刀地扫视了黄在斗等人一眼,
看到这些人脸上的兴奋和跃跃欲试神情,
看到这些人身后蓄势待发的武道实象,
以及看到不远那座飞虫家人居住的院子,
眉头紧紧锁起,
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隨后,
他转向气息勃发、鹤影环身的黄在鹤,
沉声询问道,
语气中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黄天龙的身形也几乎在同一时间,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黄天狗身侧稍前的位置。
他双手自然地背负身后,
面色平静无波,
眼神深邃难测,
如同古井般看著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既未出声呵斥,
也未表明立场,
只是静静地站著,
却无形中给在场所有人,
尤其是黄在斗一方,
带来了巨大的底气。
黄在鹤看到黄天狗出现,
眉头仍然没有舒缓,
当他眼角的余光扫到黄天龙那平静却带著无形压力的身影时,
瞳孔更是不禁猛地一缩,
心头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黄天龙之前不是和飞虫一同离开岛屿的吗?
怎么现在黄天龙突兀地回来了,
而飞虫却不见踪影?
他压下翻腾的思绪,
看向了黄天狗,
声音带著急切与愤慨回答道:
“回稟天狗仙人!
他们六人適才图谋不轨,
想要偷偷带走飞虫仙人的父母家人!
正好被我发现!拦住!
飞虫仙人为了家族出生入死,
如今离岛未归,
他们此举意欲何为?!
还请天狗仙人明察!”
“什么图谋不轨,
黄在鹤你血口喷人!”
黄在斗立刻高声反驳,
语气刻意显得义正辞严,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黄天龙,
见后者依旧面无表情,
心中更定,
“不过是族里有一桩案子,
需要请那黄飞虫的家人配合调查一下而已!
何来强行带走一说?
黄在鹤你在此不分青红皂白阻挠,
才是居心叵测!”
“配合调查?”
黄在鹤见黄在斗等人在两位仙人面前,
尤其是族长已经出面询问的情况下,
依旧如此巧言令色、有恃无恐,
心中愤怒至极的同时,
越来越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飞虫真的出事了?
不然这些人何以敢如此强硬?
他强压著几乎要沸腾的怒火,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质问道:
“你们六人如此兴师动眾,
为何不等飞虫仙人回来再行询问?
飞虫仙人为家族立下赫赫功劳,
他的家人岂容尔等如此轻慢!
尔等如此急切,
趁他未归之际行事,
究竟是何居心?!”
“黄在鹤,
你还在这里做梦!
还指望那个黄飞虫回来吗?”
黄在斗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得意笑容,
再次瞥了黄天龙一眼,
见后者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便更加篤定,
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带著一种宣布胜利般的快意,
“你倚仗的那个黄飞虫,
早就死在海外了!
一个死人,
怎么回来?
你现在维护的,
不过是一群没了靠山的废物!”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
悍然劈落在黄在鹤心头!
黄在鹤浑身剧震,
神情变得苍白,
眼神中更是难以置信,
最不愿意接受的猜想竟然变成了现实,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在斗你胡说八道!
飞虫仙人天纵奇才、实力超群,
怎会……
你竟敢诅咒家族仙人!”
“在斗长老所言非虚。”
旁边的黄在房在一旁接口道,
眼神带著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
看著眼前有些失魂落魄的黄在鹤,
语气平淡却更显残酷,
“消息已经確认属实。
黄在鹤,
大势面前,
別螳臂挡车了。
乖乖交出那黄飞虫的家人,
配合调查,
休要让我等难做。”
“黄在鹤!”
黄在丹更是猛地踏前一步,
眼神中充满积压一夜的兴奋与近乎扭曲的仇恨,
死死盯著前方神情感伤的黄在鹤,
声音尖厉,
“那黄飞虫多行不义必自毙!
年纪轻轻便囂张跋扈,
动輒取人性命!
我弟弟在药就是被他所害!
今日他遭此横死,
正是报应!
你若要执迷不悟,
助紂为虐,
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让你步了他的后尘!”
“混帐!”
家族仙人黄天狗勃然大怒,
他万万没想到黄在丹竟然敢当著他的面,
如此恶毒地詆毁之前在家族两次危难中都挺身而出、立下大功的飞虫,
一股汹涌的怒气直衝顶门,
气得他手一抖,
拿起过来时下意识带在手中的茶杯,
灌注了一丝法力,
就狠狠掷向了黄在丹身旁的地面!
“啪嚓!”
茶杯带著尖锐的破空之声,
砸在黄在丹下方距离不到十几米高的地面上,
顿时將六米宽的地面炸得粉碎,
温热的茶水与锋利的瓷片四处飞溅!
黄在丹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嚇得一个踉蹌,
猛地后退两步,
感受到黄天狗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和仙人威压,
面色瞬间转为惊惧,
再不敢多言,
深深地低下了头,
身体微微发抖。
“……”
场面一时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远处永恆的海浪声,
以及黄在鹤身后,
那六只青鹤虚影因心绪激盪而发出的、带著悲愤与不屈的清越唳鸣。
“天狗,
你何须动如此大的怒气。”
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
黄天龙终於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平稳,
不高不低,
却带著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份量,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底下人不懂规矩,
说话不知轻重,
稍加惩戒便是了。”
他轻描淡写地將黄在丹的恶语定性为不懂规矩,
隨即话锋一转,
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不过,
既然是家族切实存在的案子,
无论涉及到谁,
该查的,
终究还是要查的嘛。
家族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目光平静地转向面色不愉的黄天狗,
继续说道:
“我等身为家族仙人,
长期管理家族,
为家族立下了巨大的贡献,
靠的正是这『规矩』二字。
家族规矩,
不容任何人褻瀆。”
他的话语开始带上明確的指向性,
“黄飞虫,
空有奇遇、实力,
却桀驁不驯,
行事往往独断专行,
未能真正將家族利益置於首位,
为家族做下更多、更持续的贡献!
这可是不爭的事实。”
他微微停顿,
让这番话在眾人心中沉淀,
“如今,
既然有陈年旧案可能与其相关,
那么,
於公於私,
我们都应该一查到底,
弄清真相,
给所有族人一个交代。
若最终查明此事確实与他无关,
那大不了,
我黄天龙亲自给他,
和他的家人,
赔礼道歉。”
他最后將目光牢牢锁定黄天狗,
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胁迫:
“虽说前两次家族危难中,
黄飞虫確实有其贡献,
这一点无人能否认。
但要说真正洞察全局、运筹帷幄、力挽狂澜,
贡献最大的,
终究还是天狗你啊,
为了家族的整体利益和长远稳定,
为了不偏不倚,
天狗你作为前任家族掌舵,
此刻更应站在家族规矩一边,
绝对不能因个人喜恶或过往情分,
就站在不公正的立场,
那样……只会寒了其他多年来为家族兢兢业业、默默付出的族人的心啊。”
“天龙,
你真要对飞虫的家人如此?”
黄天狗脸色变幻,
胸口微微起伏,
他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眼神愤怒的黄在鹤,
又扫过那不远处的寂静院落,
最后看向身边面色平静却眼神深邃的黄天龙,
他紧咬著牙关,
太阳穴青筋微微跳动,
显然內心在进行著激烈的挣扎,
沉默持续了足足十息,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
他像是被抽乾了部分力气,
声音带著一丝沙哑和疲惫,
缓缓开口:
“……这案子的调查过程,
我要亲眼看著。”
这已经是他此刻能做的最大的坚持和让步,
意味著他无法直接阻止,
只能要求在场监督,
防止过程中出现更过火的事情。
黄天龙脸上顿时露出淡淡的满意笑容,
那笑容深处是不出意外的从容。
“这是自然,
天狗你亲自监督,
最为公正不过,
我身为家族现任掌舵,
也能够放心,
家族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他点了点头,
隨即目光看向早已按捺不住的黄在斗等人,
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吐出两个字:
“动手。”
“住手!谁敢!”
黄在鹤从巨大的悲痛和悲愤中强行挣脱出来,
听到这两个字,
如同听到敌人进攻的號角,
他目眥欲裂,
狂吼一声,
周身元气毫无保留地爆发,
身后六只青鹤虚影光芒大盛,
清唳震天,
化作一道凝实的青色屏障,
决绝地挡在前方!
他就算死,
也绝不能眼睁睁看著飞虫的家人被这些人带走!
“区区武道返璞归真,
也敢阻拦家族查案?
黄在鹤,
你將家族规矩置於何地?
將天狗与我等家族仙人的意志置於何地?”
黄天龙面色瞬间一沉,
语气冰冷如霜,
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並未有大的动作,
只是看似隨意地抬起右手,
隔著十余丈距离,
对著黄在鹤的方向轻轻一拂袖。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瞬间跨越空间,
如同无形的巨锤,
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黄在鹤凝聚的青色屏障以及他本体之上!
黄在鹤那足以抵挡六名先天长老联手攻击的防御,
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瞬间破碎!
他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
整个人就如同断线的风箏般倒飞出去,
重重地撞在后方坚硬的石墙上,
软软滑落在地,
彻底昏迷过去,
身后的青鹤虚影哀鸣一声,
溃散成漫天光点。
黄天龙收回手,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面色恢復平静,
甚至看都没再看昏迷的黄在鹤一眼。
“这黄在鹤自寻死路。”
黄在斗等人心中嫉妒著黄在鹤的突破,
看到黄在鹤被天龙仙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
脸上纷纷露出快意和嘲讽的冷笑,
眼看大局已定,
他们不再有任何顾忌,
互相使了个眼色,
气势汹汹地继续向著不远处那间院落逼近,
就准备强行抓出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