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有清脆的打铁声传来,听起来清晰又悦耳,很有节奏。
姬无尘循着打铁声走去,不多时走到了城西角,前方有一盏并不昏暗的灯笼挂在简陋的木棚前。
木棚简虽然陋,但并不妨碍它成为方圆百里最好的铁匠铺。因为大部分铁匠铺都是这个样子的,而一座铁匠铺的好坏不在于它的木棚,而在于它的铁匠。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此刻铁匠铺里光线充足,因为炉火燃的正旺,铁匠正在打铁,发出阵阵律动,仿若一套精妙的剑法,世间的道理往往是相同的。
姬无尘来到铁匠铺前,笑道:“看来我的运气不差,这里还未打烊。”
一位皮肤暗红、体格健壮的铁匠笑着喊道:“客官要打铁还是明天来吧,今天马上就打烊了。”
姬无尘走进木棚,道:“我急需打制一副剑鞘,还请通融。”说着拿出了小幽银精。
一见到小幽银精铁匠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爱棋者见到了上古棋局,盗墓贼遇到了帝王墓,是决计难以移动半步的,这是职业病。他接过小幽银精,不住叹道:“我打了一辈子的铁,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铁。”他的同伴也放下手上的活围过来观看。
姬无尘道:“价格你们开,我只要求立刻就打,今晚就要。”
铁匠铺里有三名铁匠,有两人似乎是老师傅,应是这里的招牌,还有一人老实摸样,只负责打下手。两位师傅短暂商量后立刻就答应了,“既然客官这么爽快那我们就接下了,就收你三十两银子如何?”
姬无尘道:“好。”
铁匠问道:“不知客官要打什么尺寸的剑鞘。”
姬无尘道:“剑长三尺六寸,宽一寸。”
铁匠看了眼姬无尘手中包着布的剑,道:“样式呢?”
姬无尘笑道:“好看就行。”
铁匠道:“好,三个时辰内打好,超过三个时辰分文不取。”
炉火燃得更旺了,铁匠们开始忙碌了起来,姬无尘忽然道:“不知师傅这可有酒菜,端些上来,我可一并付钱。”
那打下手的铁匠立刻笑道:“有,有,我这就去拿。”说着就去木棚旁的一间小木屋去取酒菜。他们本就是做生意的,有银子赚,自然乐意。
木棚里有一张四方小桌,姬无尘挑了个位置坐下,仔细打量四周。这是一间三面通透的木棚,向旁走五步就有一条河,一条并不小的河。
河边的风往往会更大,河越大,风也越大,所以在姬无尘接近铁匠铺的时候就感觉到风变大了。
而铁匠铺往往就建在河边,而且会尽量挑大的河。
一来河边风大水汽足,可减少铁匠铺里的燥热;二来打铁所需的水无需再去运;三来打铁会产生很多废水,这些废水一旦倒在土地上,土地便寸草不生,倒在河里,若河太小,那整条河都将废了,所以铁匠铺往往会建在大河边。
这座铁匠铺是方圆百里最好的,所以更是如此。
姬无尘坐在这,就能听到河水哗哗作响,甚至还能感受到扑面的水汽。铁匠已将酒菜端了上来,还有一些粗制的糕点,姬无尘打开酒壶一闻,清冽扑鼻,让人飘然若醉,忍不住叹道:“好酒,真是好酒。”
而后他又对铁匠道:“我酒一喝多就想喝茶,麻烦先为我准备一壶茶吧。”
铁匠又为他端来一大壶茶,姬无尘这才开始自斟自饮。
“叮,叮,叮。”
仍是单一的打铁声,但姬无尘却似乎很享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吃了块糕点,微闭着眼睛听叮叮之声,像是在听丝竹妙音。
不知过了多久,剑鞘才初具雏形,铁匠正在反复淬炼。
夜风更冷了,显然入夜已深,但姬无尘并不担心,他知道三个时辰内一定可以拿到剑鞘。
果然,在快到三个时辰之际,一柄精致的剑鞘就放到姬无尘面前。姬无尘以手轻抚,铁匠的手艺无可置疑,他付了银子。而后将囚圣剑上的布取下,顿时寒光慑人,让人觉得如有利剑割破肌肤。
但此时那名打下手的铁匠却迸射出了更加慑人的目光,他死死的盯着姬无尘手中的囚圣剑。
另两名铁匠已拿着银子退到角落,姬无尘似是没察觉到那慑人的目光,“噌”的将剑插入剑鞘,又举起酒喝了一杯,这才悠然道:“阁下终于要动手了吗?”
那名铁匠此刻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气势凌厉逼人,全然不像之前的老实像,姬无尘抬头打量他,这人头发蓬乱、老者摸样,脸上已有不少皱纹,但却精气旺盛,显然是一个修炼者。
老者似有些惊讶,道:“你怎知我要动手?你认得我?”
姬无尘道:“我虽不认得你,但却知道你绝非铁匠。”
老者道:“哦?”
姬无尘道:“铁匠常年与炉火铁水打交道,难免要受烫伤,你虽双手粗糙,但却不见一处烫伤,相反倒是有不少刀伤,这不合常理。”
老者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却毫不在意道:“你倒是挺细心,可是这又能怎样,你一样逃不了。我早就打听到你急着要找一处铁匠铺,打一柄可以隔绝波动的剑鞘。我已恭候多时。”说着他竟然也坐了下来。
他轻嗅了嗅,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去拿酒壶,似也要喝一杯,笑着叹道:“这酒可是好酒啊,可惜……”
老者忽然不说话了,脸色变得极难看,他一只手已抓住了酒壶,但酒壶却很沉,他失声道:“你没有喝酒!”
姬无尘笑道:“因为我还不想死。”
老者又看了看桌上,茶水和糕点都动了,唯有酒没有动过,“你怎知毒下在酒里,这毒虽然毒性不是最强,但却胜在无色无味,你不该察觉到的。”
姬无尘道:“毒虽无色无味,但酒却香的很。我虽没有喝过酒,但却护送过不少好酒,至少能分辨出好酒坏酒。像这样一壶好酒,没有上百两银子是买不到的,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喝这样的酒,两位铁匠师傅是不会买的。这些粗茶和糕点才是铁匠铺原本的东西。”
“酒是好酒,**也是难得的**,既然你早已准备好,毒自然就下在酒里,而不会浪费在其他地方。”
老者道:“所以你又叫我上了一壶茶。”
姬无尘手拿着囚圣剑,看着老者,似乎很平静。
老者看了看姬无尘,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剑,忽然咯咯笑道:“即便你没有中毒,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姬无尘道:“哦,你要试试?”
老者仍是笑道:“好。”
这“好”字刚说出口,姬无尘的剑已刺了出去。
剑本来还插在新打制的剑鞘中,老者也一直盯着。
但“好”字尚未说完,剑就已刺入了老者的喉咙。
老者双目中满是惊惧之色,双手死死护住自己脖子,喉咙咯咯作响,似乎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因为剑就插在上面。
一尺多长的剑锋自老者喉咙穿过,剑上并没有血,因为血还未及溢出。
下一刻,姬无尘将剑拔了出来。滚烫的鲜血就从老者的指缝间飙射出来,那喉咙里憋着的一口气也吐了出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阴毒的吼道:“好快的……剑!”
他死也想不到这少年的剑竟然可以这么快!
他平生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以后也不会见到了。
老者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两名铁匠战战兢兢的站在角落,惊恐不安。姬无尘用棉布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仍坐在座位上未起身,又倒了杯茶,竟没打算走。
他向两名铁匠微笑道:“两位还是赶快离去吧,此处要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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