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上赶著认爹是不存在的
荣四爷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从没和任杳越过雷池一步,可閬九川却不信,她径直指向这府邸的死寂。
“这宅子,縈绕著上百条冤魂的怨气,十数年不散,他们临死前的绝望和恐惧,都用血光和怨气呈现在我面前。”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任杳从未嫁人,她就在这宅子里,在你轮椅下的这片焦土里。十四年前,和她的父母兄弟,她的亲族僕从,上下百余口人,被屠戮在此,血流成河。”
閬九川语气冷冽:“你却告诉我,她嫁人生子,日子过得挺好?一个早已化为枯骨,魂飞魄散的人,如何嫁人生子,在经歷惨遭灭门之后还过得挺好?她便是傻了,都无法好!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你眼中的那个任杳,只能是披了一张任杳脸皮的冒牌货,专门为你这样瞎眼心盲的人量身定造的假戏!”
她那近乎刻薄的话,荣四爷彻底呆住,大脑一片空白,竟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错了,还是如她所言,自我编织了一副假象,一个任杳过得极好的虚幻之象来骗自己的良心。
三德说道:“可前年师父还让我偷偷去看过呢,確实是这样,一对孩子,都长得极好,不过和任姑娘不怎么像就是了,应该是隨爹吧。”
荣四爷点点头,就是这样没错,他没骗自己。
可看著閬九川脸上冰冷的神色,他內心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任宅,像閬九川所说的,一夜灭门,任杳当真能心安理得地当她的少奶奶,关上门过著好日子?不可能,她那样的明朗大气,受过良好的教养,绝不是那种冷情冷肺的人。
而这里,竟然是任杳的娘家!
荣四爷看著破败的府邸,心臟处抽痛,一时又陷入自我怀疑,到底是他错了,还是閬九川他们认错了?
宫听澜看他面露茫然,心中也觉古怪,问:“四爷你既说任杳是你所爱,你不知她娘家在这?”
“我与她相识亦是在鲁州那边,她母亲出自清河崔氏,她在那边长大的,至於真正的娘家,我確实不知在乌京这里,也不知任家已经惨遭灭门。”荣四苦笑道:“你们说得也不假,我这所谓的深爱,確实廉价了些。”
宫听澜道:“你所看到的,是任杳好好的活著,可小九所言,却是她早已死,还为你生下女儿,可你完全不知,这里面有些古怪。不过就这么爭辩其实没有意义,不妨验证,如果小九当真是你的骨血,那陇西李氏家的任杳是否真的任杳,还是只是来欺骗你注意的假象,就不好说了。”
如何验证,不是滴血认亲这么儿戏,而是用道家之术,血脉羈绊。
其实若閬九川灵魂若是原主,也不必用术,光从面相就能窥得一二,奈何现在肉身是任杳所生之女的,而灵魂,却是閬九川自己,这才是麻烦。
但验证血脉,有肉身,就足以证明了,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这是没假的!
閬九川也没再爭,她寻荣四爷,可不是要上赶著认爹,要当个孝顺女,而是寻个外力。
她之前的言语刺激和试探,都已经试出来了,这人的深情且不说有几分,但他对任杳的心是真的,这就够了。
痛失所爱,再发现痛失爱女,如此实惨,怎么都够他发癲,帮她一起將荣家给弄个天翻地覆了吧?
所以閬九川又恢復那冷静冷清的模样。
三德嘖嘖称嘆,这变脸的功夫,比师父还精湛。
荣四爷並没注意閬九川的眼神变化,只觉得神魂在抽痛,似有什么尘封的东西在破土而出,令他心臟紧缩。
有宫听澜在,閬九川也不必自己施展术数,只给了头髮,一点血液,但符籙,却是她用判官符笔画的,那符笔,可书写生死簿,没有比它更权威的了。
荣四爷莫名有些抗拒,他感觉这验证的结果,必是残酷至极。
閬九川忍不住刺了一句:“四爷该不会连寻个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吧?你放心,我也不是上赶著认爹,不会叫你承担当爹的责任!”
荣四爷:“!”
这反骨的脾性,倒是一模一样。
可他什么时候和杳杳……
唔。
荣四爷脑子驀地一疼,像是被一条冰锥给刺中,痛不可耐。
三德见状径直取了他的指尖血,又拔下一条头髮交给宫听澜,如果是真的,也不是坏事啊。
荣四爷没有挣扎,他脑中闪过一幅画面,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抓住,可整个人却颤抖起来,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宫听澜的动作。
看著他將二人的血脉头髮交缠,看著他诵念道诀,看著那张符籙裹著那血和髮丝无火自燃,看著一条血浓的血缘因果线从他身上生出,直直向閬九川那边连了过去。
荣四爷身体剧烈颤抖,眼神涣散,怎么会,怎么可能?
任杳,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他怎么全然不知道。
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如潮汐一般涌向他,而早已对结果有数的閬九川一直冷静地看著他,心中涌出一股子悲愴。
那是属於原身的残念,还是血脉涌动?
她无意细究,但看著荣四爷那因情绪剧烈波动而狰狞扭曲,整个人处於最崩溃的时候,她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拽住宫听澜的衣袖,示意他看去。
宫听澜也看过去,有些惊讶:“他神魂记忆被动了手脚。”
閬九川和他相视一眼,手中帝钟祭出,向荣四爷毫无防御的神魂敲下一钟。
鐺。
钟声如雷,击散一切阴谋诡计。
嗡!
荣四爷脑子绷紧的弦咻地断了,仰头嘶吼出声,一幕幕如碎片的画面涌入脑海,在斩掉一个妖邪后,他在任杳身上下的护身魂识动了,她被奚妘下了药送上了一个长老的床,他赶过去后,看到的是脸红如潮,满口鲜血,甚至扎破自己大腿保全最后一点理智的任杳扑进了他怀里。
他们是有过彼此的,唯一的彼此,並非从未跨越雷池。
可他为何会忘记这样重要的事,是了,他杀了那姓万的长老,他杀进了老匹夫的道院,奚妘抱著那孽障站在那边露出狰狞得意的笑,他看到了老匹夫谴责的眼神,他祭出了一个阵盘,將他困在其中,幻象重重,直到他神魂將溃散之际,他看到了一个绣著万字纹的暗紫衣角,听到了一个声音:“可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