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方荷醒了, 伤势也大好,梁娘子便令人送她回老宅。
‘小樊爷’流连花船快一个月了,也该去老宅认人,否则传出去影响的是方荷的名声。
方荷从花船上下来, 终于从逃出生天的兴奋劲儿里冷静下来, 发现了华点。
“不对啊, 我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为啥才醒?”方荷仗着自己做男装打扮, 即便都看得出她是女扮男装,她依然揽着梁娘子的腰,以一副纨绔模样晃荡下船。
梁娘子腰上还被捏了下, 唇角抽了抽,拿帕子抽方荷的手。
“给我松开!有些事儿我不了解,叫你醒过来吓着你怎么办?自然得等人回来, 才能叫你醒过来。”
方荷怀疑的小眼神直往梁娘子眼底送, 她合理怀疑, 对方是嫌她醒过来叽叽歪歪太麻烦。
干脆为了省事儿,叫她一觉睡到九月里。
这可是江南诶!
方荷幽幽看着梁娘子, 她错过了多少美景, 天儿如今凉了,都不方便做浪里小白条了!
梁娘子看懂了, 有些无语,就算醒过来,这丫头也是个病人, 她还想干啥?
她翻个白眼将方荷推上马车,迅速回了船上。
梁娘子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好,唱戏就得唱全套, 才经得起查,所以得过几天才能‘从良’。
但她没跟方荷说谎。
方荷被娜仁从崖底带出来时,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甚至受了惊起了高热,往南来的一路都非常凶险。
偏他们为了安全,不能留在原地叫方荷养伤。
娜仁留下收尾,他们带方荷一路南下。
以梁娘子的医术很轻易就发现方荷底子亏空,她怕叫方荷半路醒过来,看见陌生的人和地方,万一再受惊叫风邪入体,那可大罗神仙都难救。
当然,梁娘子确实懒得哄人,干脆就叫她昏迷到伤快好,正好娜仁昨日回来,今儿个她就停了安神的药。
方荷也没幽怨太久,她那是跟未来媳妇打情骂俏好吗?
出来后不用从头开始奋斗,她心情好到别人骂她脸上……她最多骂回去,绝对不动脚的那种。
她兴致勃勃掀开帘子往外看,九月的江南其实也很美。
不冷不热,温凉如初春,街头巷尾连野花野草都透着股子成熟的浓艳风姿。
等到了樊家老宅,看着占地不算小的宅院,她脸上的笑意比蔓出墙头的桂花还要灿烂。
“爷您竟然回来啦?”一个看起来颇为富态的门房大爷听见敲门,探出头来看了眼,边调侃边开了门。
方荷:“……”她不是昏睡了俩月?
咋好像是个人都知道她是小樊爷?
可惜梁娘子不肯说,只说叫她回来问娜仁。
方荷带着快要突破天际的好奇和初入新家的兴奋,甩开袍角,特别有小爷风范地大跨步往主院走。
迎上来的忠仆秦叔:“……”实话说,这位姑娘比他先前的小主子都更像个爷。
他小心翼翼上前逢迎着:“爷回来了?这会子也该用午膳了,老奴这就去叫厨房备膳,您看看今儿个想吃什么,马上就能得。”
方荷也不知道这是哪个,但也不慌,噙着一抹放松的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继续往前。
“行,劳您费心了,今儿个就简单些,随便上几个咱仪真县的招牌菜,叫我忆忆苦思思甜。”
秦叔:“……好咧,老奴这就去安排。”
把方荷送进门,秦叔怔忪片刻,他活了大半辈子,头回听到费心二字。
他神态莫名比开始放松了些,笑着往厨房去了。
方荷进门,见娜仁坐在一旁,脚步顿了下,面上有所迟疑。
娜仁今天没蒙面,脸上纵横的伤疤看起来格外吓人。
她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她就会止步,面上并无意外之色,表情疏淡起身。
刚要开口,方荷就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把自己埋在了她格外雄威的胸前。
方荷考虑过是给娜仁磕一个还是大恩不言谢后,还是决定让娜仁感受到自己的热情。
“呜呜,姐,往后你就是我亲姐,啥也不说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娜仁:“……”就她收到的信儿来看,凭这丫头的身子骨,还指不定谁先死呢。
但她原本平淡的神情不自觉多了一丝笑意。
“好,如果被抓住,我们一起死。”
方荷差点一口气噎死在对方的柔软里,她瞪大眼后退一步。
“快呸呸呸!怎么可能被抓住,熙妃不是都死了吗?”
她也没有等着她回去报仇的失踪情郎,熙贵妃谁爱当谁当去吧,她更想做小樊爷。
想到这儿,她赶忙把自己的诸多疑惑一股脑问了。
“熙妃怎么会掉落山崖被野兽啃了?”
“是太后安排我离开的吗?会不会连累她啊?”
“还有为啥宅子里的人都认识我……”
娜仁叫她先坐下,想了想,言简意赅跟她解释。
“我抓了把我害成这样的女人,提前打晕困在崖边,咱们到那,我先把她推下去了。”
“太后什么都不知道,塔娜……拉克申福晋帮我报仇,我替她做事,用我自己的方法,她们不过问详情。”
“宅子和秦叔是我为报仇给自己留的后路,仇塔娜帮我报了,往后包括我,樊家一切都是你的。”
“除了秦叔,他们都是我在蒙古王公手里救下的汉人,一路跟你过来的,自然认识你。”
方荷听得嘴越张越大,甚至渐渐露出不忍的神色。
娜仁心思细腻,神色倏然转冷,问:“你觉得我不该扔那女人下去?”
方荷狠狠点头:“光扔那一个有什么用,渣……负心汉你就那么放过他了?”
虽然她没杀过人,可要是有人害她成为娜仁那样,她觉得就算是上辈子,她拼着吃牢饭也得做得比娜仁还过分。
哪儿有什么该不该,只有够不够啊!
娜仁也有点遗憾:“那混蛋是塔娜的继子,她给自己的儿子铺路,早把他大卸八块了。”
她原本是土谢图汗部的贵女,不然也不能嫁给拉克申郡王的儿子。
可惜她额吉死得早,阿布死后,那些异母兄弟根本不在乎她,才会叫那混蛋为了拉拢其他部落害了她。
娜仁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自有属于北蒙贵女的骄傲,抓住塔娜伸过来的援手,将对方坑了个彻底。
她这次晚一步南下,就是帮着塔娜把她那些异母兄弟的地盘也给抢了。
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方荷这才呱嗒呱嗒拍着巴掌叫好,既然不会牵连别人,她原本还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大半。
她只还剩一个问题:“那阿姐为啥还担心咱们会被人抓住啊?”
娜仁无奈看着方荷,“除非你愿意剃头……”
“不可能!”方荷猛地站起来,一脸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不就是装樊绍辉嘛,我就是长个家雀出来,也绝不剃头!”
娜仁:“……”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丫头还有……无中生有的本事?
方荷知道是身份的问题,心就彻底放下来了,上辈子乔装打扮的方法不要太多,办法总比问题多。
秦叔很快布置好了午膳,方荷拉着娜仁坐下,一边吃一边迅速进入状态。
“回头先叫秦叔把樊绍辉的样子想办法画下来给我,再准备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家丁,我解决这个问题。”
仪真县与扬州府的口味差不多,比较出名的家常菜是大煮干丝,红烧狮子头,三丁包子,盐水鹅这几道。
秦叔还叫人做了道这时节特别好吃的软兜长鱼,配上千层油糕和翡翠烧麦,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方荷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看得娜仁都来了食欲,放下些许担心,也跟着吃起来。
等吃完饭,娜仁本来还想跟方荷说一下京城发生的事,但方荷却实在没心思听八卦。
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拍拍肚子一抹嘴儿,方荷就搓着手冲娜仁嘿嘿笑。
“咱们现在就只有五百两银子可以动用是吧?要是买个客栈不知道够不够用?”
“我觉得咱们不能坐吃山空,要想以后舒舒服服养面首,生小崽,咱们就得先把银子赚出来!”
她虽然大学的时候做过很多兼职,可后世的很多东西苏出来并不保险。
方荷最擅长的还是酒店方面的事情,换成这世道……开客栈是最妥当也最适合躺着收钱的途径。
娜仁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却下意识顺着方荷的话回答。
“五百两银子肯定不够,不过塔娜给了我一匣子南珠,盒子是黄金的,说是太后留给你的……”
方荷满心的兴奋稍稍顿了下,捂着嘴咦咦呜呜出声,富婆真的太爱了,她哭死。
如果不是宫里实在不是她想过的日子,她特别愿意跟太后做婆媳,她们肯定能好得亲娘俩似的。
但她虽然没啥道德,底线还是有的,太后给的东西轻易不能拿出来用,早晚她是要还回去的。
她思忖道:“京城里一间小铺子才一百多两,这小县城里买座两层的铺子那么贵吗?”
“那咱可以在南来北往行商比较多的地方买块地,自个儿盖一座客栈也可以,只要地和房子控制在四百两以内,剩下的银子足够布置起来了,我来控制成本。”
上辈子开中层会议的时候,她听客房部的经理做过很多次报告,大概知道该怎么在节省成本的情况下,尽量把房间布置得更高级,更舒心。
说到自己专业上了,方荷拍拍脑袋:“哦对了,还得留些银子,我们得买几个好看的店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