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殷红小字刺得她瞳孔微缩,当年伏羲氏亲手熔炼的九鼎,如今可还镇得住各方蠢动的龙气?
採薇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寒意。
这个名为矩阵的发现足以让默默无闻的符文师永载史册。
在玄黄界,能开创全新术法体系的宗师,哪个不是被后世供奉在祖师殿的存在?
这样的诱惑面前,楚阳单薄的修为就像孩童捧著夜明珠走在闹市。
筑基未成的中级符文师,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与螻蚁何异?
採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甚至能数出七位大能只需弹指就能让少年灰飞烟灭。
“姐,不是信不过你。”少年的声音適时响起,將她的思绪拉回。
楚阳摩挲著腰间玉坠,清亮的眸子映著烛火:“你也知道,我这人最是贪生怕死。”
採薇望著少年袖口磨损的阵纹,忽然想起三日前他在暴雨里护著阵盘的模样。
那时他分明浑身湿透,却把唯一避雨诀用在了保护实验记录上。
“总要给我个期限。”
她故意板起脸,指尖在茶案上敲出韵律:“难不成要等到你开宗立派那天?”
“待我金丹初成之时。”
楚阳突然正襟危坐,案上茶盏泛起细微涟漪。
见採薇柳眉倒竖,他连忙摸出块云纹糕推过去:“別急嘛,筑基丹不是还指望姐姐呢?”
“啪”的一声,青瓷茶盏重重落在案上。
採薇气极反笑:“既要我当冤大头,又不肯拿出诚意,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她忽然俯身逼近,发间幽香混著威压笼住少年:
“再说金丹境是街边白菜么?玄黄界近千年最年轻的结丹者,也用了整整二十七载春秋。”
见楚阳听得入神,採薇话锋一转:“说来此人与你倒有些渊源。还记得叶秋道消时赠你的玄金戒么?”
她指尖凝出幻影,虚空中浮现枚暗纹流转的指环:“那位大能在灵界称尊前,这戒指曾伴他斩过九重雷劫。”
楚阳指尖无意识摩挮著茶杯边缘,眼底闪过暗芒。
採薇把玩著发梢,忽然將身子前倾:“这位前辈可不简单,他不仅是叶家老祖,更是当年大楚符文师总会的掌舵人。”
“哦?”少年眉峰微挑,手中茶盏泛起细微涟漪。
“怕了?”
採薇忽然凑近他耳畔,温热气息拂过耳垂:“若你有朝一日登临灵界……”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跨过天堑来逮我。”
楚阳屈指弹开青瓷杯盖,清脆的撞击声在室內迴荡:“自上古浩劫后,两界通道早已断绝,此事三岁小儿都知晓。”
採薇葱白指尖点在他额头:“人家用二十七年参透的秘法,你倒敢夸口十年?”
“那老头定是整日打坐偷懒。”
楚阳忽然抓住她手腕,墨色瞳孔映著烛火:“若姐姐肯借我十枚筑基丹,三年未尝不可。”
“你当我是摇钱树么?”
採薇甩开他的手,广袖带翻案上香炉:“要么交出矩阵图录,要么……”
话音未落,少年掌心忽然腾起暗金色流光。
採薇瞳孔骤缩,方才的凌厉气势瞬间化作春水:“好弟弟,这缕天魔丝莫不是特意为姐姐寻的?”
楚阳將丝线绕在指间把玩:“昨日垂钓时,这物件自己缠上鱼鉤的。”
他忽然收拢手掌:“不过我突然觉得,用来栓鱼倒是可惜了。”
“三枚上品筑基丹!”
採薇急得扯住他袖口:“外加归墟界的引路符!”
“成交。”
少年將丝线拋向半空,看採薇如获至宝的模样,嘴角勾起狡黠弧度。
有些秘密,还是等鱼儿自己上鉤更有趣。
“活腻歪了?”採薇突然欺身上前,暗紫色妖纹自脖颈蜿蜒而上,眼瞳收缩成细长金线。
三道狐尾虚影在她身后摇曳,將整间密室映得忽明忽暗。
楚阳喉结滚动著后退半步:“就……就是中级权限令牌嘛!通天塔四层我早八百年前就能通关,你们协会拖到现在才发……”
“行啦!”
採薇隨手扯过案头玉简,指尖腾起幽蓝狐火刻下印记:“明早让灵鹤给你送去。”
说著突然抄起砚台作势要砸:“还不快滚!”
“筑基丹呢?上次说好……”
“当是豆现成的呢?”
採薇没好气地甩出三枚冰晶:
“千年寒髓、地脉火精、玄龟甲片,光集齐这些辅材就跑了七趟秘境。丹炉现在还在后山吐雷火,两个月后来取!”
待楚阳身影消失,採薇指腹轻轻摩挲著那根泛著星辉的银丝。
自从伏羲联合妖族將天魔族放逐虚空,这种魔域特產已绝跡万年。
她原本都准备好破开东极海封印,冒险潜入天魔裂隙。
没想到这小子竟能弄来现成的。
看著银丝表面流转的混沌符文,採薇嘴角勾起玩味弧度。
虽说筑基丹市价抵得上半座城池,但比起独闯魔域的风险,这笔买卖实在划算得很。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楚阳究竟如何获得那些稀世天魔丝的。
反覆推敲整日仍无头绪,少女托腮轻嘆,眼底的好奇愈发浓烈。
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周身笼罩著迷雾,仿佛藏著无数未解之谜。
她忽然意识到,某些秘密的吸引力足以让谨慎的狐族都甘愿冒险。
顺利踏出符文师协会的朱漆大门,楚阳长舒一口气。
不仅成功应对了採薇的盘问,更用无用的天魔丝换得筑基丹与中级权限令牌——这桩交易堪称完美。
前者能助他突破修炼瓶颈,后者则像及时雨般解了燃眉之急。
摩挲著令牌上的云纹浮雕,楚阳嘴角微扬。
中级权限不仅开放归墟界出入资格,更意味著能在灵气浓郁的圣地购置居所。
届时將姑姑接往那里,既能避开叶天南的威胁,又能利用充沛灵气温养她日渐虚弱的身体。
王府车驾前的採薇灯笼已然亮起,世子与姜家千金仍在等候。
三人寒暄间,楚阳余光瞥见镇天魔狱城的暮色正悄然变幻。
初停的落雪覆盖著青石长街,弦月破云而出,银辉如纱幔般笼罩整座城池。
车辙碾过积雪的细碎声响,衬得这幅月下雪景愈发空灵静謐。
夜色中疾驰的马车仿佛穿梭在虚实之间,载著各自怀有心事的乘客,朝著镇西王府的方向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