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唯剑，明鈺
    其实这件事的，对中低阶修土是严格保密的，以免在修仙界中引发各种事端，到时候这世道不乱也要乱了。
    就连各大宗门派弟子下山歷练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修补工作，具体有什么意义，只知道是能积攒功德的好事，属於標准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璇璣子算是把楚轩，当做真正的核心弟子来看待，才会提前跟他讲这些。
    就像顾海棠在紫宸玉府的地位特殊，所以她才能提前了解內情，並隱晦地提醒一下楚轩。
    楚轩感激师伯对他的信任，同时也答应不会將这件事拿出去乱讲。
    这一年，楚轩除了向璇璣子学习“掐指一算”，只学了古老晦涩的【龟卜占法】，和有六枚铜钱就能当场起卦的【六神算】。
    其实世间並没有“掐指一算”这么一门占下之法，而是绝大多数占下法门都可以简化为在五指上掐算一番。
    只不过有些掐得准，有些掐得不太准，不如正儿八经开坛起卦。
    楚轩试过了，以他现在的算卦本领，只要对方的修为不高於他，算別人倒是算得挺准的，但是算自己永远是一片混沌，只能算个基本的吉凶祸福。
    也罢，楚轩收拾收拾，向璇璣子师伯拜谢一番，然后就回去主峰。
    道宫大殿中，浮云子照旧取出茶具，慢慢悠悠地给弟子湖一杯茶。
    楚轩照旧安静等待，细心品这一杯香茗，待尝完后才赞了一声，“好茶。”
    浮云子微微笑了笑，“现在你师姐，也能耐下心来陪我喝茶了。”
    “那弟子就放心了。”楚轩露出愜意放鬆的神情，他唯有在少数人面前才能如此。
    儘管一年不见，但是师徒两人没说太多有的没的。
    浮云子大致交代了一下下山歷练之事，並给予楚轩一项任务，前去东海某处，修復、填补一处重要节点。
    具体时间不限，三年內完成即可。
    楚轩自然答应，然后师父文取出一些法宝、符篆、丹药之类的给他防身。
    楚轩没有矫情地推来推去，直接照单全收，还开玩笑道：“用不用给您老人家省著点用？”
    浮云子摇头，“这其中，有好几件是你师姐特意不用，给你省下来的。”
    “我后面不会再收徒了，你儘管用掉没事。”
    楚轩愜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就这样，和师父约定好明日下山后，楚轩顺路去和江依依、小师妹她们道別小师弟在闭关衝击筑基后期，倒是没机会见面了。
    不巧的是，江依依昨晚好像喝多了，到现在还没睡醒。
    月儿丫头倒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要生离死別。
    楚轩抱了抱她，好生安慰一下，这才离去。
    该道別的人都道过別了，楚轩本是要回住处休息的。
    但是最终，他走著走著，还是不知不觉来到秦梦瑶闭关的洞府外。
    两扇石门紧闭，据说已有一年多没有开过。
    但楚轩还是看向洞府，试探著问道：“师姐，我们以后只能是师姐弟吗？”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谈笑一般，但其中仍然能听出，几分志芯与希冀。
    洞府中悄然无声，约莫数息时间后，秦梦瑶轻柔的声音才从內部传出：
    “吾心唯剑，不滯外物。”
    声音虽轻柔，但其中仍然能听出，几分坚定与决绝，
    “我明白了。”楚轩微笑转身离去。
    待去得远了，他方才轻嘆一声。
    终究是，落有意，流水无情。
    洞府中，直到楚轩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秦梦瑶仍旧神色复杂地望著那个方向。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楚轩，只是有一种朦朧暖昧的情在。
    秦梦瑶听得出，师弟若有似无的告白，过往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在她心间流淌而过。
    她也曾有过挣扎，有过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一心向道。
    此次结丹，即问道心之时，秦梦瑶就已决定了自己將来的路：
    斩断尘念，太上忘情。
    忘情並非无情，而是：太上忘情而不离於情。
    或者说“不溺於情”，秦梦瑶並没有打算忘记师父的养育之恩、教导之恩，
    那样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別？
    同样的，她也不想忘记师弟对她的好，但她觉得关係到师姐弟这一步就好了，再深她就无法再太上忘情，无法专心於剑道，无法专心於修行。
    对秦梦瑶来说，这是一段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恋情。
    情情爱爱之事，还是交给世间那些痴男怨女去谈吧，
    而且......来日方长，秦梦瑶再次闭上双眼。
    毕竟修士拥有比凡人多数倍、数十倍的寿命呢，她还有很漫长的时间，可以来思考这个问题。
    至於那个顾海棠，说实话，秦梦瑶完全没把她当做什么威胁，楚轩真要喜欢她，就不会当眾甩开她的手，跑来自己身边。
    当天夜里，楚轩做了个梦。
    其实除了当年被姬明鈺赶下山那阵子，他就不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了，甚至连睡眠都很少。
    今晚算是罕见地再次做梦，而且和以前不同，这次居然是一个“清醒梦”。
    也就是在做梦时，还能保持清醒状態。
    楚轩心绪有些复杂，因为他又梦到了师尊，这个女人是他的“初恋”，起码是“这一世”的初恋，所以在他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这一场梦，依旧是过去发生的事，地点是在【断剑山】上，也就是当初姬明鈺，带楚轩去钓鱼的那处古战场。
    两人正坐在断崖边，各自手提一根碧玉钓竿，安安静静地坐著钓鱼，崖下是无尽云雾。
    稍微让楚轩有些讶异的是，他没在周围找到冰魄雪貂的身影。
    这让他有些好笑，这事要是被小貂儿知道，它一定会很不满地婴婴抗议，像个被拋弃的“怨妇”一样。
    在梦中，楚轩自然是第一人称视角，感觉和在现实中没什么区別。
    姬明鈺则是一如既往地出尘如仙，她的姿容绝色，气质淡漠疏离，眼神更是比极北之地，那终年不化的万年雪山还要冷漠几分。
    这让楚轩有些意外，怎么和回忆中不太一样？
    这个时期，师尊在他面前，已经不那么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不等楚轩细细回想，光点，无数的光点，从崖下深渊中升起，点亮漆黑幽暗的夜空。
    姬明鈺的表情终於有了一丝变化，那是微微的惊讶和说异，隨即又快速收敛於无形。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站起身，欣赏起这方天地独有的奇景。
    梦中的楚轩笑著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他看向那无数只浑身发光，环绕著山峰游动的银色游鱼，“此地奇景之美，
    第一次见到时真是震撼到我了。”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想，一定要將这份美景，分享给我心中最重要的女子。”
    哪怕楚轩说著情话，但姬明鈺依旧是那副冷漠如冰的模样。
    过了半响，她才道：“我是第几个，听到这句话的女人？”
    她声音同样十分清冷，就像是天生感情缺失一般。
    楚轩面向断崖，张开双手，洒然道：“第一个！”
    隨即他侧头，但见这山巔之上，无数的光点游动，仰望夜空的白衣佳人如诗如画.：
    於是楚轩又温柔道：“也好，星星也好，世间所有美丽的事物，都是为了比喻你而存在。”
    姬明鈺微微低头，好像终於听不下去这尬得一比的情话，她不知道从哪里，
    摸出来一朵红色蔷薇，直接塞进楚轩嘴里，让他闭嘴。
    楚轩哑然，乾脆嚼巴嚼巴，把朵吞了下去。
    別说，这味道还可以，甜甜的。
    接下来，两人就不再说话，认真欣赏这北境绝地才有的美景。
    等到银色游鱼们，逐渐回归崖下深渊，两人依旧什么都没钓到。
    楚轩砸吧砸吧嘴，有点可惜的模样：“上次来，我还在这里钓了条蛟龙，这次居然什么都没有。”
    “走吧！咱们下次再来。”
    他隨手一收钓竿，对身边的可人儿说道，
    姬明鈺显露出少许遗憾的模样，“像这等奇景，下次再见，可能要数十年后了。”
    楚轩认真道：“便是几百年，上千年，我总会再带你来。”
    明鈺有些愜住了，她凝望著楚轩的眼眸，確认这个男人並不是在骗他，最后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好。”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画面定格在冰山美人冰雪消融，露出绝美笑容的这一刻。
    楚轩不知是何时睁开眼睛的，他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这是，以前的记忆吗？
    准確来说，是天邪时期的记忆。
    一开始，楚轩还误以为，这是姬明鈺带他去钓鱼那一次，但是后面那些完全不一样的对话和场景表明：
    这其实是天邪时期发生的事，最早是楚轩带著姬明鈺去的断剑山。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师尊曾经说过，有人在崖下钓到过蛟龙，原来那人就是自己吗？
    还有，楚轩神奇地发现，在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时间，他对同一个人，说过同一句话，就是那句：
    “便是几百年，上千年，我总会再带你来。”
    现在细细想起，当初师尊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就很不对，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