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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三合一】因为她疯了。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
    暴雪刮在窗棱上,发出扑簌声响。
    殿阁中烧着火墙,温暖如春。
    明明是宜人的温度,却让孙医正汗流浃背。
    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是被景华琰征招入宫,授予官职,因此在太医院,他是最能得陛下信任的太医。
    别的太医嘴上不说,明里暗里经常会挤兑他。
    他早就已经习惯,并且也并不往心里去。
    孙医正一早就看清楚,他们这位陛下赏罚分明,只要好好做事,用心效忠,那以后就不会有任何差错。
    所以在想到得喜之后,他第一时间选择上表,绝不会为了同僚的脸面而私藏。
    这宫里什么最重要?让陛下满意最重要。
    孙医正混迹江湖多年,脸皮比城墙还厚,他听到姜贵嫔这样分析,心中一边感叹,一边想好了说辞。
    “娘娘真是聪明绝顶啊。”
    姜云冉:“……”
    孙医正脸不红心不跳,他肯定了姜云冉的说辞,道:“陛下,娘娘,此事应当就是如此,臣以为,若是想查,可以从得喜和寒苦草方向调查。”
    他倒是诚恳。
    事情有了眉目,景华琰沉郁的表情也缓和几分,听到这里竟然还反问一句。
    “你不怕太医院把你赶出来?”
    此事若真往深里查,太医院难辞其咎,且不提白院正和岑医正都要吃挂落,其他太医也都会被一起盘查。
    药物一事,兹事体大,尤其还牵扯到皇嗣,更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孙医正直接起身跪下磕头。
    景华琰来不及阻拦,他的头就磕得嘭嘭响,听起来虔诚极了。
    “陛下,臣不过一介游医,行走村落山林,若非陛下恩赏,臣如何能有官服加身的荣光?”
    “陛下的赏识,是臣今生最大的幸运,功名利禄,官职地位,都不及陛下安危重要。”
    这马屁拍的,姜云冉都震惊了。
    朝堂上的朝臣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就连太医院也多是世袭之家,人人都自持身份,不会这样低三下四。
    还得是孙医正。
    姜云冉听着都觉得很是感动了。
    景华琰却淡淡勾了一下唇,冷冷道:“别忘了,你也给吴端嫔请过脉。”
    还不是没看出差错?
    虽然这样说,但景华琰却不预备罚他。
    孙医正也听出来,站起身来道:“多谢陛下宽宥。”
    姜云冉见气氛缓和,才漫不经心地问:“得喜暂且不提,这寒苦草因何会是调查方向?”
    她随口一问,孙医正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回禀贵嫔娘娘,这寒苦草也并非常见之物,需得在极寒之地才能生长。”
    他仔细回忆,方才禀报:“按照《本草药典》记在,极寒之地其一就是千雪山,而寒苦草多生长在千雪山山崖之上。”
    景华琰面色不变,但那双眼眸却阴沉下来。
    “千雪山?”
    孙医正颔首:“正是,陛下,娘娘,众人皆知因西狄占领丰庆草原,导致中原与千雪山断路,这二十载来,所有关于千雪山的名贵药物逐渐销声匿迹,除非重金求得,费尽心思,否则很难在寻常药局买到。”
    说到这里,孙医正又收起了那副谄媚模样。
    他感叹一声,正色道:“许多重病都只能寻替代之药,药效且不提,许多贫困百姓都因吃不起药而放弃。”
    虽然从大楚至千雪山路途遥远,但行商们会带其他大楚的茶酒盐糖同当地的游牧民族交换草药,因大楚的货物难得,所以草药的价格没有因为路途而暴增,价格同寻常的草药几乎相同。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并没有贵到完全用不起的地步。
    但现在不仅要用替代药材,效果还不好,往常所用药材都要数倍增加,百姓看病的成本升高,导致许多病患怨声载道。
    这个角度是景华琰从未想过的,他不由睨了孙医正一眼,才看向姜云冉。
    这个孙医正,的确是个不可人多得的好大夫。
    到底有着一颗仁心。
    姜云冉颔首,才问孙医正:“即便没有西狄,寒苦草应该也很名贵。”
    孙医正道:“正是。”
    “因生长条件限制,寒苦草采摘极为困难,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才能从山巅取下,又因其本就生长不易,所以数量极其稀少,是非常名贵的药材。”
    说到这里,孙医正又忍不住讲解:“别看寒苦草对于女子不宜,容易引起寒症,但若是有人常年得热症,肺火旺盛,肝脾不协,寒苦草反而是良药。”
    姜云冉若有所思。
    “这药,大约价值几何?”
    孙医正想了想,道:“如今世面几乎难寻,但臣早年随着恩师游历,他曾说过寒苦草一颗值一金。”
    “这么贵。”
    姜云冉感叹:“一般药局,也不会常备此药。”
    它并非能救命的药材,不过是因稀少而昂贵,一般药局自然不会备货。
    姜云冉眸色幽深,那么当年,阮忠良又是在何处寻来的寒苦草?
    且不提其贵重,光用寒苦草给她和母亲下毒,就并非常人能想到的方式。
    莫名的,姜云冉觉得这样的手段,同吴端嫔的早产极为相似。
    她正沉思,景华琰却已经开口:“稍后你同彭逾仔细说来,他会知晓如何处置。”
    景华琰顿了顿,见姜云冉没有多余的事情要补充,才道:“你今日做的很好,赏。”
    孙医正没有表现出欢喜,他跪地磕头,安静退了下去。
    皇帝陛下刚失去一个小皇子,心情想来不太好。
    还是不要触他霉头。
    等孙医正退下,姜云冉还在沉思之中。
    景华琰垂眸凝神片刻,才道:“想什么?”
    姜云冉回过神来,她眼睫轻颤,好似有千言万语。
    御书房中的宫灯只匆忙点了几盏,并不如平时明亮,姜云冉的芙蓉面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她垂着的眼眸幽深而明亮,却没有看向景华琰,只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碧玺珠链。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她一直好好藏在身上,直到廖淑妍自缢,才取出佩戴在手上。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所有的事情犹如阴影,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当年,过去,昨日,今朝,种种事情,似乎都有一个身影矗立在后,让姜云冉脊背发寒。
    会是谁呢?
    是他还是他们?
    姜云冉想不明白,她的面色如雪一样白,难得透露出几分脆弱。
    景华琰心中一紧,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用自己温热的手心握住姜云冉的。
    “怎么了,云冉。”
    姜云冉慢慢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眸落在景华琰的眼眸中,重新凝聚出神采。
    无论是谁,无论他们要做什么,姜云冉现在已经踏出那一步,她就不能退缩。
    早晚有一天,她能把所有害过她们的人揪出来,让他们生不如死。
    “陛下,”姜云冉红唇轻启,“您不觉得怪异吗?”
    景华琰的眸色比她的要幽深得多。
    他平日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今日却难得多了几分凝重神色。
    那毕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
    “怪异,但……”
    景华琰淡淡道:“但云冉,宫里向来如此。”
    姜云冉愣了一下,旋即却勾唇轻笑,那笑声中有着无奈:“也是。”
    景华琰牵着她的手起身,一起往寝殿行去。
    这是姜云冉第一次踏入皇帝的寝宫,却没有心思左顾右盼,她所有的心神都落在一桩桩案子上。
    “朕同你讲过,早年母后过世后,皇贵太妃也曾小产。”
    姜云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从那么久远的故事讲起。
    景华琰牵着她在罗汉床上落座,梁三泰安静无声送了热茶进来,旋即便退了出去。
    寝殿里空旷干净,没有多余的装点,反而显得雅致宜人。
    一如景华琰俊逸清隽的外表。
    姜云冉的目光没有被皇帝寝宫分薄半分,她直勾勾看着景华琰,认真听他讲述。
    景华琰呼了口气,才道:“母后过世时,朕年纪太小,才只得四岁。”
    “那时候还有些懵懂,跟寻常的孩子一般,愚蠢得很。”
    时至今日,恐怕景华琰还在因年少时的懵懂而愧疚。
    这是他少有会愧疚的时刻。
    因为他没能保护母亲,也没能保护住那个刚一降生就夭折的妹妹。
    无论他还是姜云冉心里都清楚,即便现在的景华琰,也无法把所有事情都看透。
    更遑论当年的他。
    那时候他才是个四岁的孩子。
    但姜云冉却没有劝诫他。
    从失去母亲的那一刻起,她心里也种下了一根刺,她知晓旁人的开解是无用的,只有把那根刺拔出来,一切才能时过境迁。
    姜云冉问:“皇贵太妃是何时小产的?”
    她直接询问曾经的往事。
    景华琰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精致的宫灯灯罩上。
    上面画着的四季山水笔触温柔,彰显出大楚的秀丽江山。
    “是在天启四年,与母后崩逝只相隔一年,但那时朕已经明白了许多事,因此对其格外上心。”
    遭逢劫难,即便是四岁的孩童,也迅速长大了。
    恭肃皇后出事时他惶恐不安,只能哭泣痛苦,等到皇贵太妃出事时,他已经能清晰敏锐分析形势,把当年的线索和细节都牢记在心中。
    “朕记得,当年对皇贵太妃下毒的,是她宫中的一名才人,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