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9章 抄家
    不止王衷这么说,其他的医官们也摇了摇头,“这法不行。”
    “天病,岂能是这么容易就根治的?”
    “还有肺癆病,这上面的方法看不出来能治好肺癆病。”
    滕毅和范敏等人面面相覷,叶煊始终沉默。
    这是正常情况。
    因为天病和肺癆病並非是明朝才出现的,很早以前就有这种疾病的,但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名医,都没有办法根治。
    这也导致,古人根本就不相信这两种病能够治疗。
    先入为主的意识影响了这些医官的判断和认为,他们並不觉得这两种方法能治疗天和肺癆。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就继续去巡视考场了。”王衷看向滕毅和范敏道,范敏的身体也检查完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呢,偌大考场隔一会就会出现意外情况,他们这些医官们不能全部聚集在这里。
    “你们先去吧。”滕毅挥了挥手,感觉眉心发痛。
    医官们认为这治疗方法没有任何用处,那他们是否还將此设置为第十道题目?
    不能,绝对不能设置。
    一旦设置为第十题,到时候陛下相信了这两种解决方法,拿去给皇长孙和马皇后使用,结果没效果的话,岂不是犯了更大的罪?
    但如果不设置的话,又怕叶煊不同意,叶煊的性格很倔强,若是其真的不同意,並且下令让所有誊录官员强行印刷这第十题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王衷、戴礼带著医官们离去了,內帘中徐恢看了叶煊一眼,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也没有刻意嘲笑叶煊,刻薄讥讽的小人很少会出现在朝堂上,更何况徐恢清楚叶煊拿出这治疗天和肺癆的方法,其根本原因也是为了活下去。
    大家也能跟著活下去。
    若是没有叶煊擬定的考题,或许大家真的熬不过这一次。
    “叶誊录。”徐恢走到叶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巡视完考场,夜里好好商议其他的考题吧,这第十题就当做没出现过。”
    说完,徐恢也不再多言,离开內帘区域继续巡视考场。
    其他同考官们也没有留在这里,医官们都走了,他们也是借著担心范敏的身体情况,才匯聚於此的,长时间留在这里恐怕会引起锦衣卫的注意。
    “叶誊录,现在医官无法证明这治疗方法有用,我们不如就放弃吧。”滕毅和顏悦色的道,语气儘量温和些,生怕叶煊倔强的反对,出乎滕毅预料的是,叶煊倒是显得很平静,“嗯,那就先这样吧。”
    “对了,方才我看眾医官中,隱约以那两个年轻人为首,出言质疑我的那个年轻人,还有那个闷闷不乐的年轻人,都是谁?”
    叶煊问道。
    范敏不认识戴礼和王衷,不过滕毅倒是还认得,他年纪大体弱多病,没少请太医院的人帮忙治疗,其中戴思恭和王履经常带著他们的子嗣来到他家中。
    来来回回,也就记住了。
    “那个看起来心神不寧的名叫戴礼,是太医院院使戴思恭的幼子。”
    “另外一个名叫王衷,是太医院副院使王履的三子。”
    说著说著,滕毅倒是感到疑惑,怎么戴礼看起来有些心力憔悴六神无主呢?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
    范敏听著滕毅的话,看著滕毅那有些慌乱的脸色,也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太医院院使戴思恭和眾多太医负责给皇长孙治疗天病,可久久无法治癒。”
    “今日戴礼脸色忧鬱,感觉可能是陛下降罪戴思恭了啊。”
    “那王衷怎么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莫非陛下就降罪了戴思恭一人?”
    “可能只降罪了戴思恭一人,虽然皇后心善会劝諫陛下少触发官员,但戴思恭身为太医院院使,有著主要责任,救不好皇孙,陛下就算有著皇后的劝諫,也不可能不怒,戴思恭被惩治,很有可能院使位置被撤去,那么接下来就是副院使王履担任院使了,这可能就是王衷心情不错的原因。”
    都是官场老狐狸,范敏和滕毅两人稍微思索推理,就將事情的原由过程分析了个清清楚楚,同时也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大量的信息,再加上戴礼和王衷太过年轻,心中的事全部装在脸上,能更容易被察觉到。
    “叶誊录,继续给我们讲讲军机处吧...”滕毅看了看站在原地不动的叶煊道,叶煊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戴思恭,王履...
    这两位,皆是明朝洪武时期的名医啊。
    戴思恭师从许谦的徒弟朱震亨,得到朱熹的传承,又学医於荆山人浮屠的徒弟罗知悌。
    朱震亨医术精深,时称为丹溪先生,朱震亨赏识戴思恭才思敏捷,尽以医术授之。
    戴思恭的医术从此名震浙江,洪武年间,徵召为御医,治疗立即见效,得到朱元璋的重用。
    关於戴思恭这个人的医术能力,是有相关歷史记载的,据说洪武十九年三月,身在北平的燕王朱棣患瘕,韩懋久治不愈,明太祖派遣戴思恭前往诊治,戴思恭见其他医生所用药都是对症下药,而没有效果,於是询问燕王有何嗜好,燕王回答:“生芹”,戴思恭说:“得之矣”,於是开出一剂药,燕王当晚排出诸多细蝗。
    除了戴思恭外,王履这个人也更加不凡,其不仅仅精通医术,更是能诗文、工绘事,志问学,博通群籍,教授於乡里,幼年时长工张一,隨其同访华山,助其完成华山图记,亦精通医术,尽得金华朱彦修所传。
    王履对中医最大的贡献是著有《医经溯洄集》一书,为论辩性医著,对《內经》《本草经》《难经》《伤寒论》等古典医籍及歷代二十多位医家作了评述与质疑,在学术思想上,对伤寒与温病的区別明確提出“温病不得混称伤寒”的独到见解。指出温病病因为“感天地恶毒异气”之说;治法以清里热为主,成为后世温病学派和温病学理论的先驱人物之一。
    王履提出了中风病须辨析『真中风』与『类中风』之说,对明清时期医学理论的发展很有影响。
    跟隨著范敏和滕毅两人巡视考场,叶煊有一句没一句的讲解著军机处制度,心中却想著是否能从戴礼这个人入手,將天和肺癆病的治疗方法传出去。
    王衷是不可能了,其虽然没有说太过分的话,但很明显就是看不起自己的户籍。
    戴礼这个人倒是有机会,听方才范敏和滕毅两人说,戴礼之所以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很有可能是其父戴思恭被朱元璋下狱了。
    因为戴思恭所领导的太医院班子治不好朱雄英的天病。
    这也难为戴思恭了,以明朝现在的医术发展根本无法攻克天病。
    就从戴礼入手了。
    他可不能被动的等死,为了自己的命必须稳妥、谨慎,这天病和肺癆病的方法,他必须要传出去,让朱元璋知道,救了那朱雄英和马皇后的病。
    三人又巡视了半晌,已经到了下午,天边的云霞显得赤红且灿烂,三月的天並不寒冷,太阳虽然落了半截可缕缕的光照耀在人的身上依旧暖洋洋的,叶煊和范敏、滕毅以及眾同考官吃饭完后,隨意找了个藉口离开。
    考官和医官,並不在同一个地方吃饭。
    他方才已经打听过了。
    需要去见一见戴礼,和其聊聊。
    而且根据他们的猜测,现在贡院外面很有可能已经被封锁了,这种情况下只有医官能自由出入,那么就更需要见一下戴礼了,若是能趁著现在这个时间,將治疗天的方法传给戴礼,那么这九日科考结束,朱雄英的病情会得到一定的缓解。
    前提是戴礼听信他的话,以及愿意见戴礼。
    贡院的另外一方区域,戴礼静静的吃著饭,脑海中会回想著不久前考官內帘区域內,那天病的治疗方法。
    他当时很仔细的看了看,其实感觉也没有什么用。
    但此番回想起来,又感觉有些用处。
    具体是否有用,只能应用在病人身上才能清楚,他从小就表现出了不俗的医者能力,是能感觉出这药方的特殊的,可天病真的能被治癒成功么?
    “老父身在大狱...”
    一想到老父亲戴思恭已经五十八岁了,一生治病救人积德行善,晚年却要受如此大苦大罪,戴礼就感到钻心的痛,眼睛赤红起来有些湿润,鼻子也发堵起来,他知道父亲可能这辈子出不来了。
    就算出来,也会被流放或者发配。
    甚至被皇帝下令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救父亲?原本戴礼根本不敢有这种想法,因为根本救不了。
    但现在戴礼却觉得,自己可以冒险尝试一下。
    那就是,利用叶煊给出的天病药方,治疗皇长孙朱雄英。
    因为他看过这药方了,虽然他看不出来究竟能不能治癒天病,但他可以確定的是每一味药、每一个治疗步骤,对於皇长孙都是绝对没有任何害处的,吃不死人、治不死人,最坏的结果就是皇长孙的病依旧无法被治好。
    而好一点的结果,就是皇长孙的天病被治好了,那父亲就真的有救了。
    不好不坏的结果,皇长孙的命能延长一段时间,缓解痛苦,这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戴礼觉得,可以赌一下。
    赌输了,大不了自己也进牢里罢了,他是个很孝顺的人,因为自己是幼子的原因从小到大父亲戴思恭都格外宠溺自己,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从没有打过他、骂过他,一眾兄弟中自己所受的待遇最好,吃好的用好的。
    源自於心中最深处的孝道,让戴礼不可能见到能救父亲的希望,却放弃。
    心中犹豫挣扎片刻,戴礼吃完饭,看著王衷和其他医官,隨意找了个藉口离开。
    不久,两人碰面了。
    “叶,叶誊录。”
    “戴医官。”
    叶煊见到戴礼向著自己的方向走来,心中一松,看来自己的想法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就看能不能说动戴礼了。
    叶煊刚准备开始动用三寸不烂之舌,讲述自己的药方有何等作用,如何根治的,这种东西只有和医官才能讲个清楚明白,可没想到戴礼主动的行了个大礼,道:“叶誊录,家父戴思恭因无法治癒皇长孙的天病,被陛下下令关於昭狱。”
    “如今之计,若想救家父,只有治好皇长孙的病。”
    “戴礼想用叶誊录的药方,试试。”
    戴礼很直接,见面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让叶煊脸色微顿,合计著白准备那么多话术了啊。
    不过隨即叶煊就正色道:“我这药方,绝对有效,你若能治好皇长孙,也是大功一件。”
    既然戴礼这么直接,他也就省去了很多的话,直接详细的给戴礼讲清楚了具体的治疗方法。
    双方有著不同的诉求,这是属於一种合作关係。
    戴礼有著自由出入贡院的有利条件。
    叶煊有著治疗天病的详细方法。
    戴礼为了救出被关在大狱內的父亲戴思恭,因此必须要救下皇长孙朱雄英。
    叶煊为了保证自己能在这次科举舞弊案中活下来,因此也必须要救下皇长孙朱雄英。
    两人走到了一起。
    至於是否会出现,戴礼拿著治疗方法,將功独自揽在自己身上,而將他踢到一边,叶煊並不担心。
    先不说锦衣卫的调查能力,就说这药方可是很多考官和医官都看著呢,戴礼没有这个胆子。
    大约半个时辰,叶煊这才给戴礼讲述明白,戴礼刚准备离去,忽然面露忧色道:“我担心陛下见我年幼,不愿意让我治朱雄英。”
    “这个好办,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了了。”叶煊贴近戴礼,教了他一套话术,其实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朱雄英都要死,为什么不让他试试之类的话。
    戴礼闻言脸色一顿,默默頷首,然后隨之离去。
    注视著戴礼离去的方向,叶煊微微摇了摇头,去寻找范敏和滕毅,继续讲起军机处制度,这些时日还要將其他制度给两位主考官讲清楚,不然的话恐怕又会生出其他变动。
    ......
    娇艷赤红的斜阳渐渐落下,热闹喧囂的街道人来人往,来往的百姓、商贩们忙碌了一日,也要陆陆续续的回家了。
    可就在这时。
    只见大量的锦衣卫成群结队出现,冲入到街道中心一处大院中,手持弯刀,冷漠的扫视著院落中的人。
    街道周围的百姓商贩,其他大族族人神色惊恐,因为这院落的主人,姓范。
    当朝户部尚书范敏的家!
    锦衣卫来抄范敏的家了!
    没过多久,范敏家中的老小全部被押了出来,锦衣卫拉著这些人,向著远处昭狱的方向而去。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南京城的各个地方。
    礼部尚书滕毅、户部侍郎徐恢...
    凡事此次会试中的考官,家中尽皆涌入大量的锦衣卫!
    南京城秦淮河东岸门东,叶氏铁匠铺子里,四十多岁的叶庸浑身黝黑,穿著麻布袍,半蹲在地面上,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抡著铁锤,咣,咣,咣,不断的挥舞铁锤砸著下面的铁器。
    不多时,屋內面容朴素的王氏端著一碗温水走了过来,“休息一会吧,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