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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妖材商行
    在云阳西市最南端,有一处胡商货栈,这里可是张仪騫的“生意场”。店內,墙上掛满了琉璃瓶,瓶身贴著“赤鱬精血”“虎蛟髓液”等標籤,在晨光的映照下,泛著诡譎的虹彩,仿佛藏著无数神秘的秘密。柜檯前,排队的小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张小郎君可不好惹,咱们可得小心著点儿。”一只獐子精悄声对旁边的刺蝟精说道。
    “可不是嘛,他那手段,咱可领教过,还是赶紧换了东西就走。”刺蝟精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回应。
    张仪騫呢,此刻正踩著龟甲算帐,那模样颇有几分小掌柜的派头。他的手指在算珠间灵活地拨动著,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这时,悟空残魂翘著腿悬浮半空,指尖妖火將算珠烧得噼啪响,不屑地说道:“禿驴倒是会打算盘,当年在五行山下啃铁丸时,怎不见你这般机灵?”
    辩机半魂的佛珠在帐册上投下淡金梵文,不紧不慢地说道:“《十诵律》云,贸易取利亦合佛法。咱们这生意,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有何不可?”说著,他借少年之手拨动星盘,將眼前竹叶青精递来的蛇蜕仔细打量一番,“这蛇蜕,成色倒是不错,折算成七分三厘妖銖。施主下月蜕皮时若能存半钱蛇信粉,利息加三成,你看如何?”
    竹叶青精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此甚好,多谢小郎君!”
    张仪騫的生意经可不止於此。他想起前世,贞观十九年冬夜,高阳公主解下狐裘裹住辩机冻僵的手,那时的辩机,生活无忧,连誊经的宣纸都浸著龙脑香。如今,他也想在这妖界闯出一番名堂。
    “粟特商队过葱岭时,常用五色丝絛记货。”辩机半魂突然操纵张仪騫起身,將二十八宿图铺在妖血柜檯上,对著眾小妖说道,“诸位可愿入股?每月按血脉纯度分红。”说著,他摸出枚波斯银幣,正是当年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的“迦腻色伽”古幣,在手中拋接把玩,“瞧好了,这可是稀罕玩意儿,跟著我干,保准大家都有好处!”
    眾小妖们听了,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围拢过来。
    “小郎君,此话当真?可別誆我们!”一只白鷺精歪著头,半信半疑地问道。
    “自然当真!我张仪騫说话,向来算数。”张仪騫拍著胸脯保证。
    最精妙的当属他想出的“血脉当票”。鷺精押上三根本命翎羽,就能预支三升玄鹤精血修炼。悟空残魂將妖气凝成契书,辩机半魂以佛印作保,这可比长安柜坊的飞钱还稳妥,小妖们见状,都觉得靠谱,不少妖都开始心动。
    这夜,张仪騫在清点库房时,摸出个螺鈿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高昌古墓出的玉髓臂釧,温润的玉质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臂釧上的缠枝莲纹与高阳公主的香囊如出一辙。悟空残魂嗤笑一声:“小禿驴私藏女儿家物件作甚?莫不是思春了?”
    辩机半魂却不理会他的调侃,借著月光,仔细端详著臂釧纹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仿佛透过这臂釧,看到了曾经的时光。
    次日清晨,韩安郡的马车轆轆碾过云阳石桥,青石板上斑驳的磨扇纹路在暮色中若隱若现。这座横跨清河的古桥,每块桥面都是前朝遗留的石磨拼成,经年累月的车辙在凹槽里刻出深浅沟壑。桥头老槐树上,不知谁用炭笔歪歪扭扭题著当地童谣:“云阳桥,南北坡,坡上铺的石陀陀,陀陀中间钻窝窝。”
    “都让开!县太爷过桥——”衙役的铜锣声惊散了桥上的孩童。只见张仪騫被七八个孩子围著,月白短襦沾著草屑,朱红髮带在晚风里翻飞。他正蹲在第三块磨扇前,指尖凝著淡青萤光,十几只青蛙在他身边围成古怪阵型。
    “看好了!”少年突然抓起只碧眼青蛙,嚇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踉蹌后退,“这叫『五鬼运財阵』,夜里能搬空你家米缸!”孩子们尖叫著四散奔逃,他却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两颗俏皮虎牙。
    突然,最大的青蛙猛然跃上他膝头,鼓膜剧烈震颤。张仪騫神色骤变,因为他听到了青蛙细若蚊蚋的哭诉:“恩人沉在桥墩下...磨扇压著冤魂...”
    “韩大人到——”马蹄声惊破暮色。张仪騫迅速咬破指尖,血珠点在蛙群额间,低声说道:“待会跟著我的手势跳。”青蛙们齐齐頷首,他闪身躲进桥头柳荫,眼看著韩安郡的皂靴踏上磨扇。
    “退后!都退后五十步!”衙役们横著水火棍驱赶百姓。韩安郡却盯著桥面,瞳孔骤缩——数百只青蛙正从河滩涌来,在磨扇上排列出歪扭的“冤”字,水草缠在它们鼓胀的肚皮上,泛著诡异青光。
    “取笔墨来。”韩安郡撩起官袍蹲下身,竟与领头的碧眼青蛙平视,“若有冤情,本官定为尔等做主。”话音未落,蛙群突然跃向桥栏,此起彼伏的鸣叫匯成悽厉哭號。
    当差役从桥墩捞出绑著石磨的尸体时,夕阳正將清河染成血色。韩安郡用帕子捂住口鼻,仔细端详尸体手腕的勒痕——那分明是客栈捆猪的梅扣,他心中暗忖:“这案子,怕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