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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催熟了十年
    夕阳把嵯峨山染成葫芦色,张仪騫拄著黑葫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在战场废墟里溜达。环眼哼哼唧拱著焦土找松露,黄耳追著只断翅乌鸦上躥下跳。
    “这破葫芦还挺趁手。”少年戳了戳葫身饕餮纹,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诵经声。七八个不良人围成圈,当中躺著几具残破躯体——有个兄弟左臂像被熊啃过似的,还有个肠子都流到膝盖了。
    秦劲捧著六壬盘踏罡步:“天官赐福,地官赦罪...”银白月光突然聚成丝线,缠住断肢残躯。张仪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截断臂竟自己爬回主人肩膀,肠子跟蚯蚓似的钻回肚皮!
    最瘮人的是具胸口插著青铜戟的尸首。当六壬盘转到“生门”时,这兄弟突然倒抽口气,喉管发出“嗬嗬”声,嚇得旁边小卒一屁股坐地上。
    “崔老七你诈尸啊!”小卒抄起桃木剑就要戳,被秦劲一巴掌拍开:“诈个屁!这是咱们不良人的'回春令',跟阎王借的阳寿!”
    传声筒突然飘出阴惻惻的判官音:“秦校尉,本月第三次了。生死簿上硃砂都不够用...”张仪騫正蹲在树杈偷听,冷不防被秦劲的六壬盘照了个正著。
    “张小郎君?”秦劲笑得像逮著兔子的狐狸,“来,叔给你看个宝贝——”
    “又来这招!”张仪騫灵台里揪起辩机残魂就往外扔。雪衣僧人睡眼惺忪刚冒头,就被六壬盘青光刷了个正著,当场化作金粉消散。
    张怀正拎著酒葫芦晃过来:“把这小子在嵯峨山撒野的记忆也抹了,省得回县学挨韩夫子戒尺。”张仪騫赶紧翻著白眼装晕,心里把老爹骂了八百遍。
    回程马车上,张仪騫突然感觉骨头缝发痒。低头一看,靛青道袍“刺啦”裂开,两条腿跟雨后春笋似的疯长。等马车晃到槐树坡时,十岁少年愣是躥成了二十岁模样——剑眉斜飞入鬢,下頜冒出青茬,把正在煮茶的车净尘嚇得摔了陶罐。
    “我的儿啊!”车净尘捧著儿子稜角分明的脸左看右看,“这哪是折寿,分明是催熟!”
    张怀正摸著下巴嘖嘖称奇:“別说,跟年轻时的我一模一样。当年平康坊的小娘子们...”
    “张怀正!”车净尘抄起捣药杵就要砸,“赶紧去阴司改生死簿!还有草原大萨满那边...”突然压低声音,“騫儿是靺鞨萨满和汉人的种,得让长生天和阎罗殿同时勾销这十年。”
    次日清晨,张仪騫蹲在村口老槐树上啃胡饼。过路的小娘子们红著脸偷瞄,羞得绢帕都绞成了麻。林晴儿抱著刺蝟笼子路过,仰头看了半晌突然惊呼:“书呆子你偷吃猪饲料了?”
    “你才猪呢!”张仪騫纵身跃下,月白中衣“刺啦”又裂开道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林晴儿“啊”地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能跑马:“你你你...衣服都不会穿!”
    变故发生在第七日。张仪騫正教周小虎打枣,突然浑身滚烫栽进溪水。等捞上来时,湿透的衣衫紧贴著賁张肌肉,活像话本里走出来的虬髯客。钱满仓家的母猪见到他,居然羞答答地扭过头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张仪騫裹著羊皮毯缩在炕角,“今早系腰带又崩断三根!娘你看——”他委屈巴巴举起手掌,昨日还能合握的茶碗,现在跟酒盅似的。
    车净尘连夜收拾行囊:“娘去草原找大萨满跳三天三夜安代舞,定让长生天把时辰倒回来。”临行前把两只鸚鵡託付给林晴儿,“盯著这混小子,別让他再作妖!”
    於是槐树坡出现了奇景:晨雾里,八尺男儿追著白鸚鵡满村跑,身后跟著抱铜钱罐的林晴儿。
    “陇客你给我站住!”张仪騫举著《九章算术》咆哮,“把娘的《靺鞨神行录》吐出来!”
    翠羽鸚鵡站在孙婆子晾的褻衣上扑棱翅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白鸚鵡趁机啄开钱满仓家的穀仓,金灿灿的麦粒瀑布般倾泻,惊得芦鸡满天飞。
    林晴儿边追边喊:“书呆子!你的裤腿又裂到胯了!”
    是夜,张仪騫蹲在房樑上缝裤子。月光透过窗欞,將肌肉线条镀上银边。忽闻瓦片轻响,林晴儿抱著被褥翻进来:“车姨让我盯著你睡觉。”
    “男女授受不亲!”张仪騫“哧溜”钻进被窝。
    “你现在算男人?”少女指尖戳了戳他鼓胀的肱二头肌,“顶多算...催熟的葫芦!”
    两人斗嘴到三更天,忽听村口吊桥传来马嘶。张仪騫抄起黑葫就要衝,被林晴儿用铜钱蟒缠成粽子:“穿条裤子能死啊!”
    是夜,张仪騫蹲在房樑上缝裤子。月光透过窗欞,將肌肉线条镀上银边。忽闻瓦片传来窸窣响动,七个灰袍人鬼鬼祟祟翻过篱笆——领头的生著两撇鼠须,腰间蹀躞带缀满淬毒蒺藜,正是杨国忠麾下“七鼠”中的锦毛鼠。
    “大哥,这槐树坡的守宫砂真他娘邪门!”翻江鼠捂著焦黑的右手,“刚摸到村口,手就被炸伤了...”
    “闭嘴!”锦毛鼠甩出三枚子午钉钉死看门狗,灰袍下突然窜出上百只黑毛老鼠,“趁著子时阴气最重,去把白鸚鵡偷到手送给杨大人——”
    鼠群突然发出悽厉尖叫。里正举著灯笼从祠堂转出来,裤脚瞬间爬满灰毛畜生。“妖、妖人!”老头抄起铜锣要敲,却被破空而来的蛇形鏢削断了繫绳。
    “老东西找死!”锦毛鼠袖中滑出精钢算盘,十三档算珠刻满生辰八字。正要掷出时,夜空突然传来破风声,黑葫芦轰然砸碎算盘,震得满地老鼠直翻肚皮。
    “偷鸟贼还想跑路?”张仪騫赤著精壮上身跃下房梁,靛蓝裤腿裂到大腿根,“把偷的財物给小爷吐出来!”
    锦毛鼠獠牙暴涨,甩出张紫符炸开漫天磷火:“弟兄们亮真傢伙!”豁口鼠祭起人皮鼓,鼓面竟用少女脊骨作槌;钻天鼠袖中飞出带血风箏线,眨眼缠住三户人家的门环。
    最阴毒的是遁地鼠,十指化作森森白骨插进土里。整个槐树坡突然地动山摇,孙婆子家的醃菜缸“咣当”裂开,醃了二十年的童子尿泼了鼠群满头。
    “呕...”七鼠被熏得东倒西歪。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蟒,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组成的长鞭抽得鼠须乱飞:“书呆子!你的裤衩子要滑到脚踝了!”
    张仪騫慌忙提裤腰带,他指尖急忙结出莲印,竟把月光凝成三寸刀锋!月光刃旋著斩向遁地鼠,那廝的褡褳“刺啦”裂开,哗啦啦掉出陈农的玄玉牡丹种、周铁匠打了一半的铁蒺藜,还有三只绣著“车”字的鸳鸯肚兜。最离谱的是滚出个陶土小人,赫然是李福佑家供奉的驴神像——驴耳朵上还繫著红绸!
    “还我娘的贴身衣物!”少年气得浑身冒金光,辩机残魂被强行震醒。雪衣僧人在识海里急得跳脚:“施主!金刚怒目式不是这么用的!”
    七鼠趁机化作七道灰烟欲遁。“你爷爷在此!”张仪騫凌空掷出黑葫。葫身迎风涨成磨盘大,將贼人连人带马砸进粪坑。力道没控制好,粪水溅起三丈高,淋了追来的林晴儿满头满脸。
    少女抹了把脸,铜钱蟒暴怒著捲住最后两个贼人:“张!仪!騫!”
    是夜,槐树坡的星空格外璀璨。张仪騫蹲在河边搓了八遍澡,还是没洗掉身上的粪味。林晴儿在十丈外捏著鼻子指挥:“用皂角!对,使劲搓!”
    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泛起异样涟漪。少年望著倒影里剑眉星目的青年,突然想起辩机睡觉前的呢喃:“十年阳寿换一场相逢,值么...”
    值个鬼!他愤愤拍散倒影。等娘回来,定要改回那个能翻墙钻狗洞的少年身——当大人实在太麻烦了!